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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三、买办人家评说义和团(4)
谁会挺身出来为侯姓人家说话呢?明明侯姓人家就是二毛子,他还拦阻拳民不可骚扰民宅。
这时,看门的老佣人俯身到侯六爷的耳边,小声地向侯六爷说,此时此际立在门外台阶上拦阻拳民的,正就是侯家大院坛口的大师兄。
拳民自然不服从大师兄的阻拦,人们在侯家大院门外相互质问,据老祖父对我们说,他听到相互对质到互不相让,大师兄向拳民们说,这户人家姓侯,门外立着善人牌坊,天津卫有名的六块匾侯家,这样的积善人家怎么会是二毛子呢?
大师兄的理由非常勉强,拳民们绝对不会轻信,但义和团还有纪律,拳民服从大师兄的指挥,不可轻举妄动。
也是天保护侯姓人家了,就是在拳民和大师兄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什么消息,就觉得院外拳民们发疯一般地喊着匆匆跑去了,那喊声响彻夜空,可以听出来似是一桩什么事情使拳民们愤怒不已,他们已经顾不得杀二毛子,而是一涌而上迎击更凶恶的敌人去了。
终于,侯姓人家逃过了一场劫难,听得拳民们走远了,侯六爷吩咐就在院里摆设香案,全家人叩拜苍天,积善人家必有余庆,子子孙孙切切记住不可造孽呀。
是什么事变帮助侯姓人家怎么逃过了那场劫难呢?
洋鬼子攻过来了。
义和团弟兄和八国联军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在八国联军向北京进发的时候,天津义和团弟兄包围了火车站以阻止八国联军的侵略行为。
在反击八国联军的战斗中,义和团弟兄表现出了世人难以置信的勇敢,义和团弟兄自称天兵天将,他们手中的武器只有土枪长矛,刀枪不入的自信使他们变得无畏无惧。而手持洋枪洋炮,并且乘坐火车,开着炮舰的八国洋兵几乎毫不需要瞄准就可以一炮杀死一排排的义和团弟兄。面对如此凶恶的八国联军洋兵洋将,义和团弟兄不肯屈服,他们在战争中表现的勇敢令他们的敌人都为之震惊。
后来,一个参加过八国联军的洋鬼子在述说他的参战经历的时候,不无感动地写道:“义和团面对着来福枪和机关枪秋风扫落叶似的射击,还是勇猛冲锋,真是不能想象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勇敢的人了。”另外一个侵略兵在参加了廊坊战役之后回忆说:“他们(义和团)在训练上所缺少的东西,却由他们的勇敢来补足了,中国人并不像我迄今为止所想象的那样,他们很少怯懦,而更多的却是爱国心的信念。”确确实实,义和团的勇敢,使帝国主义侵略者闻风丧胆,发生在天津的几起战争虽然最后都以义和团弟兄的全军覆没为结局,但义和团弟兄给历史留下了不屈的英雄诗篇。
最大的遗憾,诗篇是不能救国的。
老祖父对我们说,八国联军逼近天津,义和团弟兄开赴战场,城里的义和团活动日渐冷清了。
光绪26年6月18日,西历1900年7月14日,八国联军终于攻进天津城,义和团也终于最后惨遭毁灭性打击,一场扶清灭洋的乌托邦彻底地失败了。
直到6月18日的下午,张姓大师兄还到侯家大院坛口来祭过坛,据老祖父回忆说,那一天也怪,大师兄开始祭坛之后,香火怎么也点不着,蜡烛也是点不着,大师兄草草地祭过坛后,匆匆地就离开了,临行前大师兄还留下话,转告侯六爷早做打算,大难就要临头了。
关于八国联军入侵天津的种种纪录,史书已经有了详细的记载,不只是八国联军杀义和团,曾经支持义和团活动的清政府,更是帮助八国联军杀义和团,当时的天津城,城墙上一排排义和团弟兄的尸体没有人收拾,没有几天的时间满天津城充溢着腐尸的恶臭。天津城里家家惨遭八国联军抢劫,八国联军强盗以杀人为儿戏,他们竟然将大炮横倒下来,对准城内民房,肆意屠杀民众,城外的海河,河道被浮尸堵塞,天津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天津城惨遭洗劫,天津人为了保护自己,家家户户在大门外贴了一个“顺”字,沿用中国人于改朝换代之时对于新政权的归顺。原来在洋行做事的二毛子们,自然就有了安全保障,洋行发给二毛子人家保护证明,使在洗劫之时得到安全保证。我们侯家大院自然有日本人势力,八国联军入侵天津之后,侯家大院门外贴上“日本国保护”的字条,就避过了这场浩劫。
义和团运动的失败,八国联军的入侵,以及北京皇帝和太后的“西狩”,宣布了长达几千年中国封建势力的最后崩溃,清朝政权虽然以出卖义和团换取到了几年苟延残喘的最后时间,但对于中国知识分子来说,清朝政府已经灭亡了。未来中国是个什么样子,人们心里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但大清的天下完了,天下要大变了,历史在人们的心间揭开了新的篇章。
第一部分四、我的父亲母亲(1)
父亲侯凤翔生于1905年。
母亲马景福生于1905年。
父亲是侯姓人家的长子,弟兄们之中排行第一。我的祖父祖母房里共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和二爷、四爷房里的叔叔姑姑们大排行,我父亲是老大,我祖父祖母生的第二个儿子排在第七,我们称是七叔,还有一位九叔,九叔18岁时得了不治之症,胳膊窝长疙瘩。其实就是淋巴炎,打几针消炎针就会好的。那时没有消炎针,眼看着年纪轻轻地就离开了人世。九叔和我的感情极好,我记得清清楚楚,病中的九叔常常将我唤到他的房里,取出父亲从日本给他带回来的甜食,都是用铁盒装着的,很好吃,母亲嘱咐我不要吃九叔的东西,我自幼不抵御物质诱惑,不必九叔再三劝说,我就欣然接受了。
九叔的死,我很悲伤,我记得九叔“咽气”之后,大门洞开,二道门拆下,棺材抬进来的时候,我放声大哭挡在大门口,不让棺材抬进院来。
三个儿子中,爷爷最喜爱九叔,爷爷说九叔心志高,努力上进,他是看着我父亲不成器,生是被我父亲气死的。我父亲后来在塘沽大坂公司供职,花天酒地,偷立外宅,九叔苦口婆心地劝说父亲自尊自爱,父亲不听九叔劝告,九叔一气之下得了重病,由此痛失年轻生命,真是太悲惨太悲惨了。
父亲后来的花天酒地,和自幼的娇生惯养有直接关系。母亲常常告诫我们一定要自幼养成刻苦向上的好品德,就是要我们记取父亲的教训。母亲对我们说,父亲少年读书时本来也知上进,河北高等工业学校毕业之后,立即就考上了当时录取学生十分严格的大直沽海军大学。大直沽海军大学校长是袁世凯,据父亲说,袁世凯梦想做皇帝之后,建立海军,为此建立了这所大学,造就未来的海军精英。只是后来袁世凯称帝逆历史潮流而动,最后遭到国人反对,被迫下台,回天津做寓公,海军大学停办,学生们也就各奔西东了。
天津大直沽海军大学,在当时很有名气,许多有志青年在那里读书,学生中不少铁血青年,追求光明,投身革命,直到捐躯,历史上留下青名。大直沽海军大学遣散之后,去上海追求鲁迅先生,后来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于龙华的青年作家胡也频,是父亲在海军大学的同学。只是父亲这样的家庭影响,这样的社会背景,决定他不可能选择献身国家民族的道路,母亲说,父亲学“坏”,就是从在大直沽海军大学读书开始的。
袁世凯造就未来的海军精英,自然要他们学习科学知识,海军大学和一般大学一样,也是有各门各科的课程,而且于学业上要求得很是严格。另一方面,海军精英还要会交际,养成上流社会的种种习惯,要懂得音乐,要会说外语,还要会跳舞,会喝酒,学生们私下里还赌博。曾祖父为孙子能被选进海军大学,很是骄傲,嘱咐祖母万不能让父亲受委屈,海军大学学生要在食堂集体用餐,饭菜绝对是很不错的了,就是如此还有几个特殊学生,由家里指定饭店每日往学校送餐,我的父亲就是这类饭店送餐的学生中的一个。
饭店每天往学校送餐,自然不是现在的盒饭,据母亲说,那是每餐都是山珍海味,而且绝对不是一份饭菜,一个人吃不了,就招集要好的同学一起共享,于是今天吃你,明天吃我,这些年青人就开始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了。
母亲和父亲成婚,是在父亲就读于大直沽海军大学的时候,为操办父亲的婚事,祖母下了心力。祖母一定要给儿子大办婚事,祖母发下话,天津谁家孩子办的婚事隆重,就按着那家的规格办。正好,那一年天津警察局局长杨翼德为他儿子办的婚事堪称天津第一,祖母吩咐说,绝对不能比杨家的婚事逊色。母亲后来对我们说,迎亲的那一天,比起杨家的迎新场面,只是8匹大马没有官服。杨家是高官,迎新也要有官家标志,侯姓人家是民家,8匹大马上骑手举的标志是,“海军大学在读”,也极是体面了。
母亲的娘家更是大户人家,外公经营皮裘出口业务,家里很有财势。母亲少年时期,女子读书已成时尚,只是那时女子还很少进学校读书,外公就在家里设学馆,请来先生教女子读书。母亲在家里读书要有陪伴,外公和我的祖父相识,并引为友好,于是外公就请我的姑姑去马府陪母亲读书。
母亲虽然没有进过正规学校,没有学历,但母亲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直到母亲于43岁去世,舅母还告诉我说,她保存着母亲画的一幅荷花,并说将来送给我留做纪念。
我从三、四岁开始随母亲识字,背唐诗,后来母亲还给我讲《古文观止》,母亲的文化修养极深,她有一个书箱,里面放着她爱读的书。后来母亲病重,身边只有我陪伴,母亲病重顾不得管我,我又不能出去玩,这时,母亲允许我看她的藏书,母亲允许我看的第一本小说,是《镜花缘》。那时我10岁才过,文字上没有什么困难,好像似我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就能够读懂半文半白的文体,我们学《古文观止》也没有一个字一个字地向母亲请教,在我们看来,《出师表》之类的文章,就和大白话一样。现在看市面上居然有《古文观止》的白话译文本,真是误人子弟了。
母亲后来对我说:“我和你爸爸只过了几年好日子。”指的就是父亲于婚后不久,就开始荒唐了。
海军大学解散之后,父亲受聘于塘沽大坂公司,任襄理。
七七事变之前,日本人在中国受西方国家歧视,日本公司一定要由中国人出面,西方人才会和日本公司打交道。大坂公司是一家海运公司,父亲会英语,又学过航海专业,和西方人打交道,自然会受到西方人的尊重。日本大坂公司因为有了侯先生这样一位襄理,经营立即兴旺起来,经济情况绝好。
出任大坂公司襄理,父亲后来对我说,主要就是和洋人打交道,怎么打交道呢?就是吃饭,看戏,赌博,还有种种销魂把戏。我看见过的,父亲在赌桌上,大把大把地输钱赢钱,成千上万的钞票就和废纸一样推过来推过去。父亲参赌的地方非常高雅,赌桌旁边有人侍候,几个人围桌而坐,吸着雪茄,谈笑风生,面前堆着成摞的筹码,一会儿这堆筹码堆到这边来了,一会儿又堆到另一边去了,人们将输钱赢钱不看做一回事。
后来,我也问过父亲,你在塘沽那样参赌,难道就不怕输钱吗?父亲说,赌桌上的钱,都是大坂公司的,赢了钱,是自己的,输了钱,账房一报,就开销了,那也是公费赌博了。
除了公费赌博之外,父亲还随便花大坂公司的钱,请客,看戏,捧角儿,父亲随意开支。对于大坂公司来说,只要将客户拉来就行,一个缺少自我克制能力的人,在这样的诱惑面前堕落,也是必然现象了。
塘沽是天津的一个区,距离天津市区30公里,如今高速公路,驱车30分钟,就可以到达,过去火车,去一次塘沽,就像如今从天津去上海那样,从前一天就准备,第二天,早早地出发,一个多小时的火车,要到中午才能到达塘沽。
本来我母亲应该随父亲到塘沽去的,我的姑姑就为我父亲申辩,姑母对我说:“你父亲在外面荒唐,你母亲有一半的责任,本来家里人都劝她随你父亲去塘沽,你母亲就是不肯去。”
母亲为什么不肯随父亲去塘沽呢?一个原因是母亲要尽媳妇的责任,每天要侍奉在公婆身边,其实,爷爷奶奶房里有人做事,但每天的问安,那是不能免除的。据姑母说,爷爷每天早晨去美孚油行上班,母亲一定要送到二道门,爷爷要说:“大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