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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木道长接口道:“贫道也是这样,假如可以用贫道蚁命换回—粒解药,贫道誓必踊跃以赴!”
他说得诚恳异常,一听而知真是腑肺之言。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两位均是同道中人,切勿再这样说……”他突然回头道:“胡兄,请立刻动手喂那位少侠,然后把剩下的一粒给郑兄服下!”他的话说得威严有力,胡猛不知不觉移步上前,如命把两粒解药分别塞在凌铁谷和郑敖口中。
胡猛为人憨憨浑浑,突然大叫道:“不得了,马上就是子时,思温他没有解药,岂不是救不活了……”原来他喂完药之后,方始想起此事。
白凤朱玲两行清泪沿着玉颊流下来,幽幽道:“胡大叔别叫了,轩中心里正在难过呢!”
胡猛瞠目瞧石轩中一会,洪亮地叹了口气,道:“不错,不错,我老胡早就知道他心中非常难过,就从眼睛中露出那种神色!”
石轩中被他们道破自己的心情,已不须隐瞒,缓步走到史思温身边,伸出手掌轻轻摩挲那年青人的头额和面颊,满腔悲恸,真不知如何发泄才好。
他虽在极为哀伤之中,仍然能够观察到史思温脸上发生的细微的变化。
原来当他手掌接触史思温之前,那年青人脸部肌肉僵硬,眼帘凝张。但他的手掌摩挲在他头面上之时,突然发觉他面部肌肉立时松弛,眼帘也迟缓地垂阖下来仿佛一个人困倦已极突然入睡似的。
石轩中心念连转,觉得这种现象不大寻常,试一移开手掌,史思温立时又恢复了早先那种僵硬紧张的形状。
孤木道长道:“敢问石大侠,这解药要到何处始求得?”
超力和尚也附和道:“石大侠如肯赐告,贫僧虽不成材,却愿与孤木道兄一同前往求援。”
石轩中好像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垂首沉思。孤木道长轻轻叹口气,向超力和尚道:“石大侠此刻悲痛高徒惨罹劫难,已无心绪,道兄可有其他主意?”
白凤朱玲却知道石轩中并非因悲伤过度而不答他们的话,但她也不晓得石轩中在动什么脑筋,惟恐那孤木和超力误会石轩中乃是不愿与他们说话,当下忙道:“外子目下心神恍惚,两位万勿放在心上。据我所知,解药乃是由那琼瑶公主手中求得。”
超力和尚哦一声,道:“多谢石夫人指点,只不知那琼瑶公主现下在什么地方?”孤木道人接口道:“相信不会离此太远吧?”
朱玲道:“恕我不知琼瑶公主下落,但必在本庵附近数十里之内无疑,记得好像是在西面。”
超力和尚合十道:“承蒙夫人指点,贫僧感铭难言……”他转头望着孤木道人,又道:“道兄可是有意此刻动身。”
孤木道人起立道:“正是此意,不论成败如何,尽力一试就是。”
他随即向朱玲稽首道:“贫道蒙大侠及夫人救命之恩,感铭五内,异日如幸有机缘,虽赴汤蹈火,亦踊跃以赴,以报高义大恩,恕贫道暂行告辞。”
超力和尚接口道:“贫僧的意思与孤木道兄相同,就此告辞,万望夫人等会代为奉闻石大侠。”
朱玲不好挽留他们,只因他们已经完全恢复,再说她也真希望这两位方外高手真能取得解药回来。当下裣衽道:“两位既然要走,自然不敢再留,两位的话我等一会定然转告轩中。”
孤木道人和超力和尚立刻施礼出房而去。胡猛大声评论道:“这和尚和道士我老胡看着怪顺眼的,他们为何匆匆走了?”石轩中矍然一震,道:“哪个走了?”朱玲道:“武当的孤木道长和少林的超力禅师,他们说要尽力去取药呢!”
石轩中叹口气,道:“他们若然又为琼瑶公主所困,岂不糟糕……”说着从囊中取出一颗鸽卵大的圆石,放在思温的贴肉衣袋中,又接着道:“假如这寒星冷玉能够克住风脑香,思温的性命可就捡回来啦!”
那寒星冷玉乃是昔年史思温及上官兰初初出道,被阴阳童子龚胜所迫,无意中在一方巨岩之中得到。那阴阳童子龚胜的“混元一炁功”独步天下,任何高手碰上都极为忌惮。但有了这寒星冷玉在身,龚胜的独门毒功竟毫无效力。其次这枚寒星冷玉有镇压心神的妙用,若然身上佩戴此宝,纵然碰上最惊心动魄的场面,心湖仍然不起波浪。
石轩中把寒星冷玉放在史思温贴肉衣袋内之后,史思温面部肌肉立时松弛,眼皮也完全垂下来,生似已入黑甜乡中。
白凤朱玲却被石轩中的话说得愣住,心想自己当真糊涂,那琼瑶公主既然能把他们迷倒于前,今晚再度碰上,势必历史重演。
石轩中举步走到朱玲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米已成饭,玲妹后悔也不中用,其实若是他们坚持要去,就算我出言拦阻,也未必办得到……今晚多蒙清音大师出面解围,我看我们进去向她老人拜谢大恩之后,再想别的办法。”
胡猛忽然大声道:“郑大哥醒来啦!”
石轩中和朱玲过去一瞧,不但是郑敖,连飞猿罗章和金瑞、凌铁谷等都已悠悠回醒。
石轩中含笑问道:“诸位目下身上觉得怎样了?”
那四人一见石氏夫妇,都疑惑地睁大眼睛。郑敖道:“不行,头晕脚软,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金瑞缓缓道:“贤伉俪赐救的经过,可否下告?玉亭观主为何尚未醒转?”
白风朱玲与金瑞在好久以前便曾相识,当下便把今日的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四人之中以凌铁谷最感惭愧,也万万想不到石轩中当真是个大仁大义的侠土,而峨嵋派却对他不甚客气,是以默不作声。
飞猿罗章叹口气,道:“昔日在下于路上碰上琼瑶公主,被她诱到僻静之地,根本未曾动手,便中了她的凤脑迷香。目下如果不是功力尚未恢复,定要设法找到她好好较量一番。只不知那武当孤木道长和少林超力禅师如何能恢复得那样快?”
金瑞接口道:“玉亭观主如今尚未脱离险境,我们必须赶紧想法子抢救。以我所知他不但武功卓绝一时,为人更是正直厚道,放眼当今天下武林之中,能够和他相比的人,真是寥寥无几。”
他微微一顿,又接着道:“看来除非石大侠再度出马之外,天下再也别无他人可以办到。”
房屋外传人一个清脆悦耳的口音,道:“这话不错,除了石大侠以外,再无别人能够胜任。”
人随声现,那清音大师飘然进来。她进房之后,向大家微微颔首,便一径走到史思温榻前,将掌中托着的几粒丹药喂入他口中,然后又抬头向石轩中道:“为了令徒之故,石大侠必须跋涉一次了。”
石轩中道:“大师之言虽然有理,但石某自念不好意思再向琼瑶公主索取解药……”
朱玲接口道:“为什么?难道你就眼睁睁任由思温遇难不成?”
石轩中叹口气,道:“那也是无法之事,琼瑶公主明知需要解药的人数,但故意少给我一粒,她这样作难我,哪里还求得到?”
清音大师这时用心替史思温把脉,过了一阵,抬头道:“贫尼的丹药缺了一样主药,虽然经我以别种药性相近的药物代替,但预料顶多只能延长一日时间,但如今从脉息上看来,玉亭道友最少也可延长三日时间,真出贫尼意料之外。”
石轩中心知必是寒星冷玉的灵功,正要告诉清音大师。朱玲接口道:“假如有三日时间就无妨了,轩中,有三天的工夫我们去抢也得把药抢回来。”
石轩中寻思一下,道:“我看只好如此,怕只怕那琼瑶公主业已他去,一时找不到着落,慢慢访寻的话,又怕过了三日期限。”
清音大师诵声佛号,道:“石大侠既然感到为难,贫尼尚有一法,可以不找琼瑶公主。”
石轩中大喜过望,须知他实在不愿再去从琼瑶公主那儿求取解药。清音大师接着道:“贫尼本有解救凤脑香的秘方,但诸药已备,只缺一样‘雪莲’,石大侠如能在三日之内,取回此物,便可不必求那琼瑶公主了。”
朱玲心急得很,道:“师父,那雪莲如何求法?三日内就求得回来么?”
清音大师道:“雪莲本是希世灵果,生长于大雪山冰天雪地之内,百年罕得一见,要求此物,自然不是容易之事。”
石轩中倒还沉得住气,朱玲和金瑞却齐齐啊了一声。
朱玲道:“师父,这雪莲如此难求,你老教轩中到何处觅取?”
金瑞也插口道:“大师虽有妙方,但缓不济急,奈何奈何?”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庵主岂肯随便说话,定然另有神机妙算,轩中此言不知猜得可对?”
清音大师道:“玲儿心急过甚,为师的话尚未说完呢……”她停顿一下接着道:“雪莲既是这等珍贵罕见之物,如要到大雪山中找寻,自然不能在短短时间内可以觅到。贫尼意思是请石大侠施展盖世轻功,急赴京师访晤贫尼一位方外故友,务请他赠予一点雪莲,只求足够合成一颗灵丹,谅那位故友不致拒绝。”
朱玲算了一下路程,颔首道:“毋怪师父说一定要轩中出马才可以,旁的人能够在一旬以内来回一趟就了不起啦……可是师父你的话中似乎暗示那位朋友未必肯赠以雪莲,是也不是?”
清音大师点点头,道:“内中当然还有点困难。”
朱玲那对细细长长的秀眉轻轻蹙起,美丽的面庞上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幽怨凄艳。
她轻轻喟叹一声,道:“为何我们碰上的尽皆是艰难险阻之事呢?”
清音大师怜惜地望她一眼,缓缓道:“这世上任何人成就越高,难阻便越多,你试想想,若是普通人碰上这等事,那就只有束手待毙,连试图解决的念头根本不会浮上心头。”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转眼向石轩中道:“贫尼那位方外故友,早在四十年前贫尼未入空门之时已经认识,此人脾气倔强,想来如今年纪虽老,但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所以贫尼认为也许会有一点点麻烦!”
石轩中肃然道:“大师盛情,轩中已感铭不尽,若然此举于庵主有不便之处,不如让轩中另行设法。若然思温命不该绝,总会想到办法。”
清音大师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主意本来早就想到,但直到替玉亭道友延续住气脉之后方始说出来,内中实在另有深意。”
她寻思了一下,接着说道:“据贫尼所知,那凤脑香不但可以制造天下无双的迷魂药,还有一桩用处,便是合以另外数种药物,经过制炼,可以制成一种极厉害的药散,称为‘阎罗散’,此药无色无味,服下的人如果越过一定的分量,登时武功尽散,马上倒毙,连叫唤之声也来不及出口。”
这清音大师把那“阎罗散”说得郑重其事,但石氏夫妇与及金瑞、罗章、凌铁谷等人却听得莫名其妙,只因世上的烈性毒药尚多,实在不须这等大惊小怪!
清音大师继续道:“阎罗散既无法救治,贫尼何须多加饶舌?殊不知那阎罗散另有一桩惊人神效,便是这阎罗散如在不知不觉中服下,每次数量均在致死的分量以下时,日子长久了,那人在平时丝毫不会感觉出来,武功及其他一如平常,但万一猝然处身炙热难耐的地方,再加上惊心动魄之事,只要心意微乱,不论此人武功如何高法,亦将忽然之间感到全身脱力,不能行动,不久以后全身武功便极快地散尽,变成普通的人一般,此生永不能修炼复原。”
朱玲道:“这样真真可怕,一个人由武功绝佳的境地,突然发觉多年修为全部消失,那简直比死掉还要难过千百倍!”
石轩中精神陡振,道:“既然如此,轩中决意排除万难,即赴京师求取雪莲。庵主那位故人居于何处,尚乞明示。”
清音大师道:“这位故人姓申名旭,他在正阳门大街开了一片绸庄,字号庆顺。他本身乃是九华派唯一的传人,武功极高。石大侠这次前往,最好能够不露出懂得武功的形迹,以免节外生枝,同时要屈驾说是贫尼一位方外女徒的兄长,此次乘入京之便,为贫尼送信讨药。”
此时不但是石轩中,其余的人个个都明白清音大师和那位九华传人申旭必有一段难以解释的往事,今日求药之事,在清音大师而言,委实是迫不得已,她心中一定不大愿意。
朱玲道:“轩中你此次到京师去,顶多只有一日工夫在京城办事,记得抽空打坐休息,免得赶回来时劳累过度。”
石轩中颔首道:“玲妹放心,我自会留意多加休息,以便恢复体力。”他把青冥剑解下,交给朱玲,道:“你佩着的白虹剑还给郑兄,就用我的青冥剑防身,反正我要装作不懂武功,身上哪能带着这等神兵利器。”
他和朱玲依依惜别之际,清音大师已写好一封书信,密缄之后交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