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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大师道:“那大雪山山脉延绵千里,万戴冰封,那雪莲生长于冰雪之下,直至开花结子之际,方始穿出冰外。但为时极暂,不久就重复隐没于冰雪之下。你虽有一身武功,任何危险之地都阻不住你;但时间短促,能不能遇上,实在大成问题!”
朱玲哎一声,道:“既是这样,轩中他去了又有何益?”
清音大师道:“玲儿毋须着急,当然另有法子,要不然为师的话岂不是白说了!”
室中一片寂静,都等这位得道女尼再说下去。
她那清脆圆润的声音又送入众人耳中,只听她道:“在大雪山最南之处,有座深广的石谷,此谷虽是山阳之处,地势又比其余的峰岭低得多,但谷内仍然时时有冰雪,寒冷刺骨。不过在大雪山中这座石谷已算是最为和暖之地,故以称为‘恒春谷’。在这恒春谷内贫尼有一位故人居住其中,他就是九华逸叟前辈幼弟,也就是申旭的小师叔,人称毒叟朱向冷……”
众人听了好讶异,只因九华派虽然百年来都少在江湖上出现,但却算是武林正派,何以那成名于六十年前的九华逸叟的幼弟,外号却称为“毒叟”?
清音大师不让众人疑想,接着说道:“朱向冷的年纪和申旭差不多,因为他练会了九华武功之后,不知如何又学会制炼毒物的绝艺,而他为人性情冷酷,曾因试验所炼的各种毒药而害死许多人。九华逸叟一气之下,把他逐出九华,是以他数十年来,都住在大雪山恒春谷内……”
石轩中道:“毒叟朱向冷在武林中并无恶名,我甚至未听过这个人,想来他被逐出九华之后,就一直隐居恒春谷中,也就是知悔之意了!”
清音大师道:“贫尼但愿如此,轩中你这一次到恒春谷去,最好不要提起贫尼,而且你得用点手段,方有成功之望;不过你要小心提防他一点,他不但武功卓绝,心计更是超人一等,咳,贫尼不多作批评,总之你小心一点,最好不和他见面。”
众人都懂得清音大师的意思,不啻是说最好用“偷”的方法,这事如不是关系武林各派宗师的性命,就算清音大师说得出口,但以石轩中的身份,也办不到。
石轩中道:“此去大雪山,路程遥远,我非动身不可!”朱玲听了,双眉颦处,轻轻叹息一声。
石轩中见到朱玲这等神态,心肠为之一软,不觉也叹口气。
清音大师道:“贫尼把庵中安排一下,过两天动身赴大孤山古梅庵,先行把其余的药物配好,只等轩中把千载雪莲取到,三个时辰之后,就可以炼成解毒圣药。贫尼此去务须极度机密,因此玲儿不能与贫尼同行。”
石轩中颔首道:“大师所虑极是,若然琼瑶公主她们得知炼药之事,势必倾师出击,以图阻止大师行事。那么……”他沉吟一下,转眼瞧着朱玲,又道:“那么玲妹你可与郑、胡两兄一同直赴庐山,届时庐山山脚会合,方始一道一齐上去!”
金瑞因大内出现了荣总管这么一个绝世好手,所以想先回京师瞧瞧,然后才自行径赴瑶台,此意早就对石轩中说过,所以石轩中没有提到他。
大家一齐送石轩中出门,这一次石轩中可把师门至宝青冥剑带在身上。
他潇洒轻逸走下坡去,只有白风朱玲仍然送他。其余的都止步在庵门前。
金瑞计算一下日子,自忖脚程远不及石轩中,因此如要返回京师而又参加瑶台之会,必须马上动身,兼程北上才行。于是向众人辞别过,匆匆离开。
史思温因功力初复,必须特别多予修炼,是以自个儿回到庵内,打坐用功。
这时菩提庵门口只剩下清音大师、郑敖和胡猛三人。
魔剑郑敖一直没有功夫插口说话,此刻正是好机会,当下装出无聊找话的样子道:“庵主你老打算几时动身?”
清音大师道:“或是明日,或是后日……”
郑敖想了一下,道:“照目前的情势,石夫人及在下等应该早一日离开本庵,缓缓向庐山进发。我们人数较多,惹人注意。而且那些对头们见石大侠不在一起,势必设法查探。这样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时,庵主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赴大孤山了!”
清音大师道:“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们就这样决定吧!不过你们必须多加小心,这一路上强敌如林,实在不易应付!”
郑敖道:“在下自会多加警惕,庵主请放心!对了,刚才石夫人失踪之后,究竟到哪里去了?”
清音大师道:“她说她几乎走到襄阳城内,后来忽然警觉,连忙回来,恰好石轩中已经到达!”
魔剑郑敖低下头去,避免让庵主瞧见他铁青的脸色。
三人返身入庵之后,魔剑郑敖让胡猛到史思温房中坐候,以便保护正在全力用功的史思温。
他自己却躲在佛堂僻静的角落中,双手抱头,愤怒地寻思道:“她明明到过那座石谷,但她却不敢说出来,如若不是心虚的话,为何不敢坦白说出?哎,老天爷,难道这等龌龊可怕之事,她竟做得出来?”
他那对抱住头的双手,渐渐变成搔抓的动作,跟着十指抓住头发,用力地撕扯起来。
这刻他心中的妒恨愤怒,简直可以把世界毁灭,假如他办得到的话。
要知他以前本来深爱朱玲,后来因石轩中之故,便极力将男女情欲的爱转化为对嫂嫂的敬爱。在他心目中,石轩中固然像一位正义之神,而朱玲也像天上的仙子,纯洁美丽,不沾人间一点尘污!
然而他心中圣洁的仙子,他所崇敬爱护的嫂嫂竟然一下子掉在污泥沼泽之中,他不但为石轩中感到极度愤怒,为了自己,也感到无比妒恨。
他一直痛苦地撕抓着头发,满身大汗。突然间有人轻轻唤道:“郑大叔,你怎么啦?”
声音娇软如出谷黄莺,悦耳之极,而且口气中流露出深挚的关怀和温柔。
郑敖狠狠地咬紧牙关,不理不睬。
在他前面的正是白凤朱玲,她面上尚遗留有伤别的泪痕;但这刻她却忘了自己的悲伤,异常惊讶和关切地注视着那一向粗豪爽朗的郑敖。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痛苦,于是她俯低一点身子,伸出美丽的手掌,温柔地捏住他其中一只手。
她道:“你为何这样激动?是不是发生了事情?你可以告诉我么?”
魔剑郑敖感到她柔夷上传来的温暖,这一瞬间他突然平静下来。
但这仅仅系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瞬间之后,他突然在喉咙中低吼一声,两手猛力一推。朱玲猝不及防,蹬蹬蹬一连退了六七步远,差一点跌倒地上。
她怔了一阵,只见郑敖仍然在撕抓头发,心中不禁泛起怜悯的情绪。但她又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心想不如让他独自在此,也许没有人打扰他,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于是她满怀怜悯地叹了一声,转身姗姗走出佛堂。
到了下午,朱玲、郑敖、胡猛都在后面帮忙清音大师把宝藏地道入口堵死。
朱玲忽然想起正在趺坐用功的史思温没人守护,便向大家说出此意。她觉得郑敖好像心神不宁,因此眼光注视在他面上,道:“郑大叔,你去一趟可好?”
郑敖浓眉一皱,粗暴地道:“我不去——”
朱玲怔一下,道:“那么我去好了!”
清音大师道:“贫尼也要安排一下本庵弟子迁地之事,此处尚有掩灭痕迹的手续,就托郑、胡两位施主处理!”
郑敖躬身道:“庵主放心好了,一切有在下来办!”
朱玲见他对庵主彬彬有礼,不禁大感诧异,迷惘地和清音大师一同走开。
她们走到一个院落,便要分头行事,清音大师道:“郑施主的态度好像与平日不大相同,玲儿你得多加小心!”
朱玲道:“他心中有事,刚才自个儿抓扯头发,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也许因徒儿知道他有痛苦,所以认为会谅解他而态度比较生硬!”
清音大师虽然感到这个理由不大充分,但另外想不出别的解释,只好作罢。
次日,菩提庵所有的尼姑都分别迁到别的庵院暂时安身,同时朱玲和郑敖、胡猛、史思温等四人亦于早晨时上路,向南方的庐山进发。
一路上魔剑郑敖对朱玲的态度都是十分生硬疏远,尽可能不去看她,离得她远远的,更别说谈话了。
照理他们应该乘船由汉水南下,直放长江,然后转由长江入江右境内。从襄阳开始,直到庐山,全程均是水路,只在九江赴庐山时要走一点点路。
但郑敖却坚持要走陆路,这是因为雇船的话,几个人都挤在舱中,面面相对,那时他可就无法见不到朱玲美丽而又可恨的面庞,无法避开她的声音。
是以他们在襄阳已雇了一辆大车,让朱玲乘坐。史思温跨坐辕上,郑敖和胡猛则在车后跟着。
到了黄昏时分,朱玲命大车停在宽大的官道上,史思温向郑胡招手,等他们走近车边,朱玲揭起帘子,道:“郑大叔,前面就是宜城,我们就在那儿歇一晚如何?”
魔剑郑敖冷冷道:“随便你。……”
朱玲钉子碰得多了,心中渐觉诧异,感到他好像单单对自己不满意似的。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其中缘故,于是柔声道:“郑大叔你久走江湖,道路都熟,以后我们的行止,都由你作主,好不好?”
她温柔的声音使得郑敖这一回发作不出,但他仍然淡漠地道:“好吧,就是这样……”
于是郑敖和胡猛当先入城,辕上的史思温眼睛连眨,他也感到郑敖可疑的态度,但此事似乎又不便和师母谈论,因此只好闷在心中。
翌晨上路时,郑敖已买下一辆较为轻便的马车和一匹马。他亲自执鞭,史思温坐在旁边,车厢内则只有朱玲独坐,胡猛仍是步行;只因他天生精力过人,必须设法发泄,那马车请他坐,他也不肯。
走了个把时辰,官道上人迹渐稀。史思温突然道:“郑师叔请看,那厮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黑布蒙住头面走路……”
郑敖粗豪地厉声大笑,道:“这个该死的家伙可出现,我正在纳闷为何没碰上他!”
朱玲闻言揭帘向前面瞧看,只见远处有条人影,好像是站在路边等候。车子走了一阵,已渐渐看清那人一身文士装束,但背上却斜插着长剑,头脸上还蒙着布。她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仙人剑秦重,不禁双眉轻皱,心想他忽然现身在此,有何用意?
她不由得记起那天在石洞中……
石轩中的叫声使她愣了一下,反而被仙人剑秦重点住穴道。
秦重也急急忙忙要把她抱入洞内,但朱玲穴道被制之时,恰好是出掌迎敌之势,而此刻全身僵硬,急切间无法通过那条窄窄的石缝。
石轩中的声音忽然在谷内响亮地盘旋,那是他和郑敖遥遥对答。其实石轩中那时还在石谷上面。
仙人剑秦重大吃一惊,登时欲念大消,放开朱玲,急急退回洞内,取起长剑。
不久之后,只听一阵隆隆之声,似是一块石头由谷顶滚到谷底,然后就声息寂然。
他情欲之火已经熄灭,屏息静气地等待石轩中出现,这时理智已回到他脑中,他记起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是击败石轩中;但那天晚上在京师亲眼见到石轩中剑上功力,仍然比自己深厚。加上目下自己乃是疲乏之躯,如果和他交手,大概不出十招,非死在他剑下不可。
他知道如果要稳赢石轩中,非假以时日,把功力练到和石轩中相差无几之际,然后凭着能够克制他的浮沙门剑术,一举将他击败,甚且可以把他杀死。
他的眼光转到石缝内的朱玲,凝视了一阵,耳中已听石轩中的声息,断定那剑神石轩中已经走开,便缓步过去,走入石缝中。
他隔空一掌拍去,朱玲全身突然一软,瘫倒在石缝内的地上。
她哎地叫了一声,随即发觉竟能出声,便恶狠狠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仙人剑秦重道:“我本来要杀死你,教石轩中大大伤一次心——”
“你有胆子就动手!”她说。事实上她当然不愿死;可是与其被污辱,不如激他出手。
秦重摇头道:“我又改变主意啦,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把你放走!”
朱玲怒道:“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的人会接受你的威胁?”
秦重道:“你听我说,我只要求你离开此处之后,忘掉刚才我对你的无礼!”
她怔一下,道:“这就是你的条件?”
“还有……”他想一下,但他目光一直凝注在她面上,似乎舍不得移开。
“还有就是你不要把今日之事与及此洞所在告知石轩中,而日后我们相见,你要把我当作一个朋友,不得向我报复!”
朱玲爽脆地道:“可以,但以后你再也不得向我无礼!”
于是她在一场虚惊之后,回到菩提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