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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贡听他把责任推到西门渐头上,心中大喜,道:“敝座全凭龚香主调度,虽死无怨,但可惜西门香主已中了迷药,确是令龚香主为难。”
龚胜道:“既然陆香主也认为局势如此,本座只好委曲求全……”这时已包扎好,龚胜转身走到朱玲面前,道:“敝座相信玲姑娘已猜出此鹰来历,但须由敝座证实而已。”
朱玲点点头;道:“不错,目下就等你加以证实!”龚胜道:
“玲姑娘并无猜错,当初西门香主失踪之后,教主便考虑用上这一步,但直到数日以前,方始立下决心,内中隐情恕敝座不便奉告!”
白凤朱玲感激地笑一下,心想他肯用这等暗示方式,透露出另有隐情,已是难得之极,但口中却冷冷道:“你说不说都没干系……”转眼望着黑心脚夫陆贡,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是想把这些人带走,目下我纵有心拦阻,怕也不易办到,你们要走就趁早,否则等外子赶回时,恐怕都走不成。”
陆贡平生最怕石轩中,闻言心中一震,忍不住道:“龚香主,咱们无法救醒西门香主,须得立即飞禀教主!”
阴阳童子龚胜向朱玲作个会心的笑容,陡然转身,道:“走吧!”于是这四个突然出现的人,又突然间消失在山坡之后。
朱玲心中思潮起伏,转眼望望西门渐、郑敖等人,更加烦恼,又想到石轩中追上那琼瑶公主设法取得解药,不知是否成功?他为何还不回来?这些,问题都足以使她怔忡不安。而另外在她心深处,还有一个巨大的烦恼困扰着她。这个烦恼的可怕之处,就是在于只有她一个人负担,旁的人即使亲密如石轩中也无法替她分担!
她为了避开西门渐和郑敖的眼光,便请胡猛留在这里,自个儿躲到一丛树后,静候石轩中归来。
胡猛一点也不怕那几个人痴痴呆呆的样子,得到朱玲的命令之后,便在这些呆立如木鸡的人们中间,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但那些人根本不会听人家说话,加之他只是随口唠叨,旁人也不易听得清楚。
隔了一阵,山口外飞入来一道白影,轻快异常,转眼间已到了胡猛身后寻丈之处。
胡猛虽是专练硬功,为人憨浑天真,但感觉却极为灵敏,不弱于任何武林高手。可是目下他自个儿念念叨叨地自言自语,因此听觉遭受干扰,那道白影飘落地上时,宛如落花飞絮,悄无声息,是以胡猛无法发觉。
那道白影落地现身,竟是个身披白罗衣的窈窕女郎,面上蒙着一块轻纱。
她静静地站了一阵,胡猛已转个圈子,从她侧面走过来。
那白衣女动也不动,胡猛虽然在转身之时已瞧见了她,但因她毫无动静,一事之间倒没有记起这些人当中并无这个白衣女。
他走到白衣女身侧,稍为停步,口中念叨道:“你们都像树木,长在地上……又好像石头,动也不动……我老胡好像……好像……”好像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随即昂然阔步在那白衣女旁边走了一圈,又转到白衣女面前,道:“他们都像树木石头……但你却像……却像……”他定神想了一下,欢喜地接着道:“你却像一尊菩萨……”
那白衣女不言不动,果真像庙里的塑像。胡猛又接着道:“你像菩萨,我老胡好像……好像……”那白衣女忽然笑一声,接口道:“你像个大傻瓜!”
胡猛愣一下,道:“大傻瓜是什么样子?我老胡从未见过——”
白衣女道:“你像你一样。”接着发出笑声。
胡猛突然怔一下,道:“你怎会说话?咦,你刚才不在这里的啊!”
白衣女不再跟他说笑,直截地问道:“石轩中在哪里?”
胡猛转眼向四周望了一阵,那白衣女跟着他四瞧,哪有人影,但他还是不住地张望。白衣女知他憨浑,便不理他,由他看个够。过了一阵,胡猛突然哈哈大笑,倒把白衣女骇了一跳。又问他道:“喂,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他摇头道:“不知道……”白衣女道:“他可要回来?”胡猛道:“不知道!”白衣女道:“那么你在这里干吗?”胡猛利落地应道:“不知道!”白衣女愠道:“你这人怎么啦?”他仍然不假思索地摇头道:“不知道!”
白衣女突然叹口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没有法子。”她向那群痴痴呆呆的人望了一眼,忽然向来路纵去。
隐身在树丛后面的朱玲见她突然离开,心中叫一声“糟了”,忙忙纵出来,扬声道:“姑娘请留步!”
那白衣女已出去数丈之远,闻声回顾,脚下迟疑了一下,突然加速跃走,转眼间已失去踪迹。
朱玲呆了一阵,想道:“看她来势似乎毫无恶意,恐怕她反而是有心来暗助轩中,但我却用手势使胡大叔一概答以不知道,把她逼走……但她为何见到我之后,尚不停步?啊,我明白了,她一定以为轩中和我一样,躲起来不肯见她……”
但这时后悔已来不及,胡猛走过来快活地道:“石夫人你的意思我老胡一瞧便懂。”
朱玲没精打采地随口应付了几句,过了一阵,突然有人在她耳边道:“你在想些什么?”
她一听是石轩中口音,喜叫一声,转身扑入他的怀中。石轩中道:“我耽搁得太久了,教玲妹你担心,实感不安——”
朱玲道:“我这里发生了不少事故。”她一五一十地把石轩中去后所发生之事,详详细细地说出来。然后又问石轩中为何去了这么久?
石轩中道:“哦,有个白衣女来过?这就是了……我施展轻功追上琼瑶公主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那白兰郡主也许肯送一些解药给我,或者可以指点我解救他们的法子。但一时未得其便,只好飘住踪迹,等候机会。好不容易等到那琼瑶公主练功时间到了,除了她一个人留在那座石楼内之外,其余的人都悠闲地回到石楼周围的屋子。可是我查来查去,总找不到白兰公主,却发现了一桩怪事……”
朱玲垂低螓首,望着地上,缓缓问道:“什么奇事?”
石轩中道:“我在一座屋子里发现两个人,他们都是我们认识的人。”
朱玲默然不语,用鞋尖轻轻踢着地上的泥土和野草,显然心中甚为不安。
“你猜这两个人是谁?”他继续说,并没有发现爱妻的不妥,“你一定猜不到,原来就是无情公子张咸和宫天抚两人。”
朱玲没有抬头,一直靠在石轩中身上,缓缓问道:“他们怎么啦?是不是已经毙命?”
“没有,但似乎曾经激斗过一场,两个人都是左边身躯和左手左足各处染上不少血迹。”
朱玲啊了一声,道:“你真的看清他们没有死么?”
“当然看清,那白梅、白菊两位郡主分别替他们上药包扎伤口,四个人同在一个宽大房间之内,谈话之声虽没听清,却看得见张咸和宫天抚都说过话……”他忽然住口,寻思道:“玲妹妹好像已知道张咸和宫天抚被困之事,而且言语中生似认为他们必定遭遇死亡的命运……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曾告我?”
朱玲这时变得十分轻松,不再追问此事,拉着石轩中走到郑敖西门渐等人那边,道:“这些人怎、么办呢?刚才白兰郡主来时,你如果还在这里那就好了,现在怎么办?”
石轩中皱皱眉头,道:“真是棘手,就算把他们一一点住穴道,凭我们三个人也无法把他们扛回襄阳,再说纵然能够弄他们到襄阳去,那店家见到这些不能动弹的人,一定骇得半死,哪肯收留。”
朱玲道:“我一直都想起一处地方,可是终究不大方便,你还记得我要出家的师父么?”
石轩中颔首道:“当然记得,可是菩提庵清音大师久已跳出尘俗间是非圈外,我们扰她清修,未免于心不安——”
朱玲道:“我也是这样想,所以不敢提议。其实菩提庵地方最是恰当,离这里不过数里之遥。”
她歇了一下,又道:“目下事情太糟了,兰儿在襄阳不知怎样?还有据龚胜话中之意,好像碧鸡山曾经发生过什么大事,所以教主把那位奇人的金铃神鹰也借用了。”
石轩中问道:“那位奇人是谁?金铃神鹰有什么用处?”
“我见过他,是个老头子,秃脑袋,赤脚板,形状十分古怪,算起来他比玄阴教主还高一辈,以前听教主说,这位奇人擅长地遁之术,和师祖木灵子是忘年之交,他的年纪和教主差不多,自从木灵子死后,他便一直隐居于碧鸡山中一座幽谷的地洞中,数十年未出过幽谷一步。原先是由教主派人送食物去,最后的十年他自己养了三头海外异种的苍鹰,能够替他觅食,据说这三头神鹰最擅长搜索敌踪,颈上都系着一枚特制金铃,声闻十里之外,所以称为“金铃神鹰”,不过我从来未见过那三头神鹰,一直都不大相信呢!”
“你说了半天,还未说出那位奇人的名字?”
“她姓关,单名列,人称地行叟。”
“武功怎样?”
“我也不晓得,但一定错不了,而且他潜居幽谷地底,功夫必属阴毒一类无疑。”
“假如那地行叟关列的金铃神鹰当真擅长搜索敌踪的话,目下龚胜等虽然走开,我们仍然无法甩开他们。若在平时,倒也不必理会,可是现在这些人都中了迷药,假如鬼母乘隙来侵的话,我们就等如瓮中之鳖——”他突然停口,想了一下,走过去揪住西门渐的臂膀,朗声道:“西门香主你带头先走。”西门渐木然瞧着朱玲,对他的话宛如不闻。石轩中暗运真力,硬拖他走,忽然发觉西门渐虽也运力相拒,可是他的气力却极为微弱,不禁暗暗一凛,心想那凤脑香当真厉害!
说也奇怪,西门渐这一移动,郑敖等人也跟着开步,连那超力和尚孤木道人都跟着大伙儿前行。朱玲见史思温迷惘特甚,心想如果他这副样子被兰儿瞧见,不知她心里会多么难受。
众人折向西北方走,走了数里之后,只见一座山坡之上,竖立着一方石碑,碑上刻着“已见佛门”四人斗大的隶书。
过了山坡,只见坡下一条宽约五尺的石板路,长约十丈,两旁植着高耸人云的古柏。这条石板路笔直通到一座庵门,那座庵门上横题着“菩提庵”三个字。
朱玲追上石轩中,道:“我们去打扰师父清修,不晓得她会不会不高兴——”
石轩中道:“这也是无法之事,不过我的意思是设法避开琼瑶公主等人来往的通道,我们暂时把这些人藏在一旁,然后我抽身急赴襄阳,看看兰儿。”
朱玲眼中露出愁色,道:“假如兰儿甚为危急,你一时不能抽身回来,我们岂不是又分开了!”
石轩中道:“你别担心,我会尽快赶回来——”
众人沿着石板路向菩提庵走去,刚刚到了门口,庵门突然打开,一个妙龄女尼当门而立。
朱玲呀一声,赶上去笑道:“慧根师姊,你想不到是我们吧?”
慧根女尼定睛看着她,道:“女施主口音好熟,但以前似乎未曾会过。”
朱玲微微一笑,艳丽异常,慧根女尼瞧得目瞪口呆,心想这等美丽的人,只要见过一眼,终生便难忘怀,何以她认识自己,而自己却记不起她?
石轩中松开西门渐,上前施礼道:“本来不敢惊动师傅清修,但既然慧根师傅已闻声出视,请问可许拜晤清音大师。”
慧根女尼眼光扫过这位潇洒英俊的剑客,失声道:“是石大侠么?呀,你就是朱玲?”她怔怔地注视着朱玲,又接着道:“直到现在,才见到你的本来面目,请进来吧,进来再谈。”
原来昔年朱玲到这菩提庵求清音大师予以剃度出家,其时她被鬼母在面上蒙上一层人皮面具,奇丑绝伦,故此慧根女尼与朱玲虽有同门之谊,却未见过她本来面貌。(详见拙著《剑神传》)
石轩中剑眉微剔,道:“清音大师可是外出云游?”
慧根女尼道:“不,庵主没有外出,但她目前尚在闭关期中。”朱玲失望地哦了一声,道:“真不巧,竟然无缘拜谒慈颜——”
“不,你们来得巧极了……诸位请先进来,方始详谈如何?”
胡猛在后面突然大声道:“老胡赞成进去——”他声音响亮之极,把慧根女尼骇得一怔。朱玲笑一下,轻轻道:“师姊别见怪,他是个浑人,我知道他一定是肚子饿得难以忍受。”
当下石轩中退回去把西门渐架入庵去,后面诸人都跟了进去。慧根女尼虽然深感诧怪,却不多问,一面引大伙儿到一座偏院去,一面已命人赶办斋膳供客,石轩中把西门渐、郑敖等七人带入一个房间内,都替他们点了睡穴,于是这七个人都安静地睡在禅榻上。
直到这时石轩中才算是腾出手脚,可是时间过得快,目下已是下午申牌,离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