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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太后气定神闲的反问,甚至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悠然得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不知太后叫奴婢来,只是想敲打一番呢?还是打算干脆点儿送出宫去,彻底掐灭了这个可能性?又或者,再狠心一点,连宫门也不必出,就可以彻底消失?”陶君兰温和一笑,可说出的话却是分明透着一股冷冽。而此时,她原本垂着的手,也禁不住攥成了一个拳头。说句实话,她现在是真有点害怕了。万一太后选择了最后一个可能性,她该如何?
不管怎么样,她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的。没人希望自己死得莫名其妙。不是吗?
太后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讶然。不过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后,却是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再猜猜,我会选哪一种?”若说之前的笑声还带着一点儿戏谑和不放在眼里。那么这会子,倒是真正开怀的,愉悦的笑了。仿佛陶君兰的聪慧,已经取悦了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妇人。
陶君兰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后竟然还让她猜。微微迟疑之后,她扬眉一笑:“太后并不是残忍嗜杀的性子,想必最多也就是将奴婢赶出宫去,让奴婢再不能出现在二殿下面前吧?更甚至,说不定太后您就是敲打奴婢一番,让奴婢有个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妄想了不该妄想的。”
这样说,其实也等于是小小的对太后拍了一个马屁吧。说不定太后好面子,就不对她怎么样了。当然,这个可能比较渺茫就是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陶君兰都相信,太后既然叫她来了,那么心中肯定是有一个早就做好的决定;。之所以不断叫她猜,大约也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趣了,所以找个事情打发时间,调剂什么罢了。
太后笑罢,缓缓摇头:“你怎么就这样笃定是我是这样想的。或许,根本我就不是这样想的?”
陶君兰闻言心中一动。太后说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只是,她一时却是猜不出来了。所以当下也就不再胡乱开口,只静静的等着太后揭晓最后的答案。
陶君兰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身子是绷得紧紧的,几乎连呼吸都有些屏住了。
“我一向疼爱邺儿。他想要的,我也尽力成全。”太后浅声道,声音里透出一股不自觉的宠溺和怜惜:“他本来就命苦,若是连想要的都不能得到,那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今儿寻你来,倒不是想对你如何。不过是看看,你是不是够聪慧,能做邺儿的司帐女官。”
陶君兰一下子就彻底的怔住了。只觉得脑子里都成了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是有一种无法理解太后所言之语的感觉。好半晌渐渐缓过来,却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此时她满心里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倒是真的。没想到,太后并不打算对她如何。这真是一件好事。再好不过的好事。
可是,太后这话的意思,却是又让她忍不住的焦灼和纠结起来。司帐女官是什么,她当然知道。说白了,其实就是大户人家专门给年轻的少爷们准备的暖床丫头。当然,司帐女官和丫头又不同,一则毕竟好歹有个女官的地位,二则,但凡是成了司帐女官,就代表是过了明路的,将来肯定至少也是一个妾侍。绝不可能和暖房丫头似的,今儿主子不高兴,提脚就能卖掉。
而且,若是太后亲自给二皇子指派的司帐女官,更是地位就不同了。将来,就算是看在太后面上,身份也肯定是比一般的侍妾更高几分。还有就是,若在这个时候做了二皇子的司帐女官,那么倒是比二皇子未来的妻子还先和二皇子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得将来也有一份特殊的情分在其中。
当然,就二皇子本人来说,做他的司帐女官肯定是不会亏的。二皇子性格仁厚,待人也宽容,从不见亏待了谁。所以这个司帐女官,将来就算出宫去了王府,也肯定会得到妥善的安排。有二皇子的撑腰,就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也要顾虑一二,不好轻易动的。
总而言之,对宫女来说,能做皇子的司帐女官,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甚至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也不为过。
只是……陶君兰却是从未想象过这样的事情会落在自己的头上。静灵当初拼死拼活争的是什么?无非也就是这样一个位置罢了。若是今儿这事落在静灵秋芷,或者哪怕是另外的任何人身上,陶君兰也不会觉得意外。可太后这意思……
陶君兰几乎是有些茫然的想:到底太后为何就选中了她呢?她有什么好的?难道真的就像是太后说的,因为二皇子对她有些意思?
可是她却仍是不觉得,二皇子对她真有什么。所以,太后这个理由,自然也是不成立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点儿也不觉得欣喜,只觉得满心都是疑虑和惶然。然后就生出了一股抗拒来。
太后见陶君兰一直不开口,只是神色莫名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神游何处,便是出了声:“怎么,你有什么疑虑?”
第一卷 第69章 可惜
在太后看来,这做司帐女官是天大的好事,尤其还是二皇子的司帐女官。二皇子在太后心目中,几乎就是完美的。只除了一个不能说话的缺点之外,根本就没有不足了。能伺候二皇子,那都是这些宫女们修来的福气。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哪怕是有一点的迟疑,太后都觉得是亵渎了自己心中最疼爱的孙儿。太后觉得,不管是谁,听见了这个事情,都是该满面笑容的赶忙谢恩的。而不是站在原地发呆。
当然,欢喜得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可陶君兰这幅样子,不管怎么看,太后也不觉得那是欢喜傻了。所以微微一眯眼睛,只觉得心头就有些不痛快起来。这心头不痛快了,语气自然也就痛快不到哪里去。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
太后之前态度一直都算是和蔼的,这会子突然气势凌厉起来不说,态度也变得冷冽冻人,自然让陶君兰明白,只怕太后是因为自己的态度生气了。
当下陶君兰也不敢再迟疑和胡思乱想了,毫不犹豫的跪下以额触地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只是觉得,事情太过突然,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置信罢了。而且,奴婢有自知之明,实在是觉得太后太过抬举奴婢。凭着奴婢这样的,宫中也不知凡几,实在是配不上殿下。”
这会非要让她说个情愿还是不情愿,她还真说不出来。没错,她是对二皇子有一份情愫不假,可是她却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而且,若要她因为这份情愫,就答应太后的提议,她却是做不到的。她有太多的顾虑。所以不敢轻易答应。
太后冷哼一声,透着浓浓的不悦:“你倒是说说看。”又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司帐女官,哪里需要配得上配不上?你这宫人,好不可笑!”
没错,在太后看来,陶君兰说的这些都是可笑的。而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才越发觉得,陶君兰就是看不上二皇子,才会如此。自然心头也更加恼怒了。连带着看陶君兰的目光,也有些隐隐不善起来。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平静的和太后对视:“不知太后可否查过奴婢的身世?”
“身世?”太后皱眉,有些不明白了;“一个女官罢了,需要调查什么身世?”
“奴婢父亲姓陶,曾居朝廷二品官员,后来获罪斩首。奴婢是罪臣之女。”陶君兰平静的说出这话,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些隐隐作痛的。她从不认为自己父亲是罪有应得,所以每每谈及罪臣二字,她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难过和伤痛。还有浓浓的不甘心。
“罪臣之女?”太后也愣住了。
“陶?可是陶致勿?”
陶君兰轻声应了:“的确是家父名讳。”
太后轻叹一声:“倒是可惜了。”却也不知说的是陶致勿,还是陶君兰。
陶君兰心底也跟着叹了一声。随后又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最终太后轻轻挥了挥手:“好了,这事儿容我想一想,你倒是个诚实的。先回去吧。不管怎么着,好好伺候着你们殿下,不管怎么样,他将来都亏不了你们。”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了“是”后,便是徐徐的退了出来。退出来后,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明亮的天空,这才觉得加在身上的,无形的束缚似乎都松开了。想必,有了这样的事情,太后应当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遗憾吗?陶君兰在心中轻声问自己。或许,是有一点吧?但是要说追悔莫及,却也谈不上。
其实,这样的事情,注定是与她没有缘分的。与其日后被发现,借着这个被诟病,倒不如一开始就有自知之明。
陶君兰被太后召见的事情,二皇子那儿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好在二皇子倒是没有立刻问,陶君兰倒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心里清楚,纵然二皇子不问,可未必就真不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之间又该是何等的尴尬?而且,不知道二皇子会不会觉得恼怒?就算最后是因为她是罪臣之女才不了了之,可是仔细的计较,她主动提起这个,又何尝不是一种拒绝?
任凭哪一个男人,只怕都无法对拒绝自己这件事情无动于衷吧?更甚至,若是二皇子再偏激一点,说不定还会觉得她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他不能说话的原因?
这些念头一一在陶君兰心中滑过,带来战栗和慌乱。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她不愿意见到的。就算她拒绝了二皇子,却也不希望因为这个而影响现在的局面。或许是她太贪心了,可这却是她最真实的,最为迫切的希望。
或许,干脆自己亲自去坦白?就算二皇子知道了仍是会不痛快,可是至少,自己是无愧于心的。自己待她是坦诚的。
怀着这样的忐忑之心,晚饭之后,陶君兰便是开始寻机会说这件事情。只是她还没开口,倒是二皇子已经觉察出来了,放下手里的毛笔,挑眉疑惑的看了过来。
陶君兰勉强一笑。将心一横:“奴婢有事情想和殿下说一说。”
二皇子便是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正襟危坐,一脸严谨肃穆,显然是打算用心听的。
陶君兰满心苦涩,却定了定心神,一点点的将太后如何召见,她和太后又如何对话,都一一的说了出来。一直说到,太后的意思是,要她做司帐女官。说到这里,她不禁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已然紧抿了唇,眉头也微微皱起,一片沉思之色。看上去,并不像是欢喜的样子。
陶君兰说不出自己为何心里突然就觉得怅然若失起来了。只觉得看着二皇子这样,她整个心都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其实追根究底,二皇子并不像是太后说的那样,对她有什么心思吧?相反的,说不定还对这件事情十分的抗拒,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神情;一时她又忍不住庆幸起来:还好是拒绝了。否则的话,该有多难过?又该有多难堪?那时候,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幸好……
只是,为什么会觉得心酸呢?陶君兰低下头去,竟是有些不敢再看。
半晌二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陶君兰继续说下去。此时陶君兰低着头,却是看不见二皇子带了些迫切和灼灼的目光。
陶君兰尽量控制语气,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来,低声道:“奴婢告诉太后,奴婢是罪臣之女。”
二皇子一僵,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缓缓的发出了一声“嗯?”来。
“太后便是没再多说,只叹了一声可惜,就让奴婢回来了。”陶君兰不敢抬头,声音也越发的低了下去。
二皇子面上一白,几乎是克制不住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这才没让自己的神色露出太大的破绽来。一时之间复杂的看着低头看不清神色的陶君兰,他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旋即又有些恼怒:太后未免也太多事了一些。不过很快又暗叹一声:太后也是为了他,所以这事儿,倒是真不能怪太后。
可不怪太后,还能怪谁?怪陶君兰不肯?还是怪他自己不够好?或许,应该是后者吧。毕竟,他其实能算得上什么?是个哑巴也就罢了,还不受宠爱和重视。不管谁和他在一起,都要一面忍受寂静无聊,一面还要担心许多事情。谁也不愿意吧?
这样想着,二皇子禁不住生出一股黯然来。不过一贯的习惯却让他保持了温和的笑意,尽量的不让人看出他的心绪来。只是这个时候,陶君兰却是一直低头不敢看他的,所以他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久久都没有任何人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屋子里寂静得有些可怕。
二皇子终归还是不甘心,到底忍不住的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你不愿?”
陶君兰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