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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儿何事这般踌躇?”王墨放下书册,突然问道。
他不是在专注看书么?被王墨的话惊了一下,疏桐随即也顾不得再作权衡,开口便道:“若是我知道那毒香囊的来源,公子可否答应奴婢一件事?”
“哦?”王墨唇角勾起惯常的那抹笑意,侧身端过石桌上的茶盏道:“桐儿又想和我做交易?”
见王墨这般淡然,疏桐提醒道:“公子上次不是说想知道配药的大夫是谁么?”
“嗯,想知道。”王墨点了点头。
“那公子答应奴婢的条件了?”
“不答应。”王墨俯首啜了口茶水后,抬头干脆答道。
料想王墨不愿意放弃威胁控制自己的既得权利,疏桐又道:“那奴婢换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不答应。”王墨拒绝得很彻底。
“公子你……”
“桐儿忘记了么,在我们先前那个交易中,你一早就承诺过替我传递常氏那边的情况。”王墨搁下茶盏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道。
疏桐辩道:“可上次公子明确说过,不需要任何关于她的情况。既是公子之前已经否定了这个承诺,如今奴婢自然可以重新提出要求……”
“我是不需要任何关于常氏的情况,可你今日获得的信息是关于毒香囊的,不是关于常氏的,所以按照约定,你得主动告诉我。”
疏桐愣愣怔住:她当时承诺说“会给公子禀报夫人那边的情况”,而王墨说的是“我不需要任何关于她的情况”,她当时竟没发现是王墨偷换了概念。自己竟然又被这个阴险的男人算计了!
“桐儿,我可是一直在履行约定,让你将我的行踪报告给她,现在该你履约了。”王墨抱臂好整以暇的提醒疏桐。
疏桐郁闷懊恼不堪,却还是只得将她在常氏房中听到的对话告诉给王墨。
“果然是程据!”听罢疏桐的话,王墨顿时皱起了眉头。
疏桐诧异道:“程据是谁?”
“宫内的太医令,皇后贾南风身边的那个红人。”
疏桐愣了愣,问道:“公子为何说‘果然’?”
“孙青上午带了方剂库的几张处方过来,每张处方上面都有一味药是毒香囊中有的,而所有的处方者都是程据。”
疏桐有些诧异:“那程据既然是太医,宫中药材齐备,为何还要来济生馆取药?”
“宫中用药慎重,尤其是使用致命毒药,须得全部太医会诊同意并署名留印后才能取用。”
“所以他只得分解了药方,派人来济生馆取药?”
王墨点点头。
“公子认识他吗?”
“不算认识,我有次跟师父去宫中替皇上诊脉时,就是他带领太医院的大夫们在旁边侍奉。”王墨说罢,突然又道:“皇后居然怀孕了?”
疏桐望着王墨,见他左手支肘,右手托颌,墨眉皱结,陷入了沉思。似乎皇后怀孕这件事比毒香囊的调配者程据更引他关注。
“听夫人的意思,蕙小姐结婚前她去宫里时,皇后尚未怀孕……”
“我得出去一趟。”不待疏桐的话说完,王墨突然便启步往院外走去。
却刚走到院门口,王墨又折回来道:“桐儿,你去换身衣裳,和我一起去。”
“换男装?”
王墨摇头道:“换上你最鲜艳的衣裙,梳个好看的妇人发式,再抹上点儿‘醉海棠’。”
第四十四章 师姐月容
更新时间2014…2…20 18:49:40 字数:2065
给王墨当了几次道具,这是唯一一次他对她的着装提出这么细致的要求,疏桐寻思他要去见的人只怕非同一般。
在衣箱里翻捡了一番,疏桐选了年初常氏赏赐她的浅苏芳鸢色绢缎掐花裙换上,又对镜梳梳了个妇人流行的芙蓉归云髻,再按照王墨的要求,勾了点“醉海棠”薄薄扫上脸颊。
做丫鬟这么多年来,疏桐替常氏和王蕙更衣、梳头、化妆已为寻常,却还从未在自己身上试过这般鲜艳的装扮。妆罢看着镜中眉目如画衣着鲜亮的女子,疏桐陌生得有点手足无措。
似等得有些不耐,疏桐从妆台前起身时,王墨已经走到门口。待疏桐转过身来,王墨上下打量一番后,皱眉道:“桐儿妆扮后这般模样,看着好伤人心。”
伤人心?疏桐原以为他会对自己这身妆扮表示满意,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究竟是嫌弃自己长得难看,还是衣着寒酸?
“公子觉得这般打扮不妥吗?”疏桐也皱眉问道。
“好像是有点不妥。”王墨支肘托颌,再次打量一番,随即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道:“罢了,总归是要伤人心的,就这样罢。”
疏桐看着王墨,心下一阵鄙夷:府里漂亮的丫鬟多的是,有本事找王恺讨要去。
王墨却又走到疏桐的衣箱前,伸手翻看起来。他竟当着她的面翻看衣箱,这让疏桐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她当即讽道:“公子不必翻看了,丫鬟比不得主子,奴婢身上这件已经是最好的了。”
王墨闻言怔住,随即失笑道:“到是我疏忽了,赶明儿我就带你去做几身新衣。”
竟被他误会是自己索要衣物,疏桐顿时脸红道:“公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夜里风大,得多带件衣裳。”王墨从衣箱中捡出一件丁香色的薄风衣,含笑走过来:“走吧,赵伯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原来他是在替自己拿风衣?
疏桐愣怔中跟着王墨到了院门口,立在马车旁的赵一一见疏桐,便笑道:“姑娘今日这身打扮真好看。”
疏桐瞥一眼王墨,随即颔首道:“赵伯过奖了。”
上了马车,王墨倾身对赵一交代几句后,马车便沿着宅院西角的巷子跑动起来。
马车跑了一阵,转过几道巷子后,四周喧哗的车马人流声便感觉远了许多。疏桐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是昏黄,马车行进在一条狭窄的街巷中,左右街面紧闭,往来行人稀少,不像是自己来过的街道。
看了一阵,疏桐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金镛城附近的一所宅院。”
金镛城?疏桐知道这是位于邙山脚下的一处城阙,是曾经囚禁过武悼皇后的地方。这个时辰去那般荒僻的地方,却不知道王墨要去拜访的人是谁。
马车又走了一阵,天色彻底黑下来,赵一点燃了车厢两角的琉璃风灯,王墨则从车座下找出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明。看着王墨掌心幽光流转的夜明珠,疏桐有些惊讶:这油壁车平日看起来十分简朴,却竟还配了夜明珠。
又走了多半个时辰,马车才在一幢青瓦小院外停下来。
王墨和疏桐下车后,一位五十来岁的长髯老者便迎上前来,躬身问好。
王墨侧身介绍道:“桐儿,这是权叔。”
疏桐忙躬身施礼:“见过权叔。”
“使不得啊,应该是小老儿给夫人行礼。”权叔忙忙还礼。
听得这句话,疏桐转眸看向还替自己抱着风衣的王墨:原来今日又是要扮作他的夫人?
王墨笑道:“我既视权叔为叔父,这侄媳妇行个礼,怎么使不得?”
寒暄一阵,权叔便引着两人进了院子。王墨与权叔并肩走在前面,絮絮耳语,疏桐既听不清聊的什么,也无法窥见唇语,只能四面打量风灯昏黄光晕下轮廓模糊的院子。
院子的大小和清梧院差不多,院内十分安静,几乎听不到多余的响动,想必住的人也不多。疏桐还在猜测这权叔的身份,王墨便回过头来:“桐儿仔细脚下,这处石阶绊倒过不少人。”
疏桐垂首看去,脚下果然有一道不明显的石阶,便抬高脚步踏了过去。
那边权叔便笑开了:“子夜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让权叔看笑话了。”王墨笑着附和。
待将两人引进客室斟好茶水后,权叔便躬身道:“你们先喝茶休息一下,我马上叫人准备晚餐。”
“有劳权叔。”王墨笑道。
见那权叔对王墨这般恭敬客气,疏桐便觉得这人更像是家仆,不像是他急着要来拜访的人。
直到两人用罢晚餐,坐在后院的月亭下饮茶时,权叔躬身在王墨耳畔小声说了句“月容姑娘的马车到了”,疏桐才知道王墨要见的人叫月容,而且是个姑娘。
不知这月容是何方神圣,权叔说这话时不但声音放低,看疏桐的眼神也有些警惕。王墨则站起身道:“桐儿,你先坐着,我去将她接来。”
疏桐点点头。横竖她只是个会动的道具,得听主人的吩咐。
一盏茶还没喝完,王墨便与一位披月白兜帽风衣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过来。远远看着,这白衣女子神韵清丽,仪态不凡,恰如她的名字一般惹人遐思。
待得走近了,疏桐却发现这女子的五官有些奇特,那张罩在兜帽中的脸竟如被薄云遮住的满月,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整张脸上唯独那双眼睛寒星一般清奇明亮,直刺人心。
正觉诧异,王墨便道:“桐儿,这位是我的师姐月容。”
竟是他的师姐?疏桐怔了怔,当即躬身施礼:“见过月容姐姐。”
月容清冷的眸子将疏桐上下打量一番,好一阵才又侧首对王墨道:“这就是你说那位青梅竹马的童养妇?”
童养妇?疏桐听得心下一阵恶寒:下次再要扮演什么角色,能否先告之一声,让自己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师姐好记性。”王墨笑道。
“让师弟这般专注深情的女子,我自然记得。”月容冷冷一笑,却始终不与疏桐正面对话,仿佛亭中只有她与王墨两人。
第四十五章 一局乱棋
更新时间2014…2…21 19:06:06 字数:2127
在王家宅院中,疏桐接触得最多的便是女人,尤其是争风吃醋的女人。月容此刻的举止,让她看得格外分明:她喜欢王墨。
王墨却似毫无察觉,他从椅子上拿起先前带来的那件风衣,走到疏桐身旁替她披上后,一边替她系丝带,一边温柔道:“桐儿,我和师姐还有事情要商议,这后院风凉,你不如先去客房休息?”
看清月容眼中的冰霜之色,疏桐瞬间明白了自己和这件风衣的作用,也明白了早先王墨说那句“看着好伤人心”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他不是嫌弃自己妆扮不够美,而是在替他师姐感叹。
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她爱他,而他不爱她。
明白此间关系后,疏桐温顺含笑道:“那我就不打搅夫君和月容姐姐了。”
走出月亭,权叔引着疏桐去往早已备好的客房。
疏桐原本想遵照王墨的意思认真“休息”,不料进了房间后,她发现客房的纱窗竟正对着月亭,这分明是天意要她去窥看两人的谈话了。
关上房门,吹灭灯烛,疏桐立在半开的纱窗后,专注窥视两人的唇形。虽是晚上,四周一片昏黑,但月亭廊檐下悬挂的几盏风灯,却恰到好处的照亮了两人的脸,使得辨读唇语没了障碍。
亭中,王墨替月容拉开了椅子,月容落坐后便冷颜道:“师弟也不必特意带了她来秀恩爱吧?”
“师姐误会了。桐儿与我分别已有六年,如今又是新婚之中,我走哪里她都撒娇要跟着,我也有些无奈。”王墨笑道。
“撒娇?原来师弟吃这一套。”月容又是冷冷一句。
见月容这般情状,疏桐心下竟有些同情她:枉她对王墨情根深种,王墨待她却还不如丫鬟青竹。至少在青竹面前,王墨没让自己配合他表演过这种秀恩爱的戏码。
想起青竹,疏桐便又记起那日在建春门外瞥见的王妃乐素。或许,王墨真正喜欢的女人,应该是乐素那种美艳绝伦的女人吧?青竹丰润有余,精致不够;月容气质不凡,姿容一般……
待发现自己神思游走时,疏桐屈指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再次凝神窥看,两人已经换了话题。
“程据还擅长针灸?”王墨皱眉问道。
“他在太医院中就是以针灸见长,我也曾亲眼见他为皇上施针。”
太医院?听罢这句话,疏桐有些惊讶,月容是王墨的师姐,也就是名医王世安的弟子,她懂医术不奇怪,可她一个女子怎么混进太医院的?
疏桐略一沉思,两人的话头便又转了向。这次却是月容皱眉道:“赵王司马伦患有头疾,按下他王爷的尊贵身份不说,就论他与贾南风的党属关系,他为何舍近求远找孙馆主替他针灸?”
“司马伦和贾南风表面亲善,实则各有心机。程据与贾南风越是**不清,他越不可能找他求医。”
太医令程据与皇后贾南风**不清?疏桐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读错了唇语,可再看下去时,她越发惊讶。
月容摇头道:“贾南风不可能怀孕!”
“师姐为何这么肯定?”
“为帮助贾南风‘采阳补阴’,程据一直替她配有避孕药,方便她与那些掳去的美少年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