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字挂在嘴边,真正事到临头却又个个退缩,任凭金声说干了嘴皮,连孔夫子关老爷也都搬出,亦只说得八十三人愿从。
卷三 环佩相将侍禁庐 一百三十回
话表两端,却说桓震一路上慢慢行军,只因他防备十分扎实,后金大军虽然对他的动向一清二楚,却也不敢贸然分兵来截,如此这般一路无惊无险地到了京城,已经是二十六日了。他早派前锋游骑与祖大寿互通消息,知道他屯兵敌后已经两日未动,多尔衮摸不清他的用意,也没轻易前来踏营。祖大寿叫人带信来说,现如今的形势,只要城里支持得住,内外夹攻起来,后金大军无路可退,必然元气大伤。怕就怕外面打将起来,北京城防却如软豆腐一般在紧要关头泄了气,鞑子倘若进城,生灵涂炭那且不说,一干辽将可就当真成了纵虏叛国的千古罪人,如何要得?是以祖大寿催促桓震,速速设法与城内马世龙取得联络,莫要像如今这般内外隔绝。眼下皇太极攻城愈来愈是着紧,看样子是见辽兵赶来,想打进城去再做打算了。祖大寿想了数次法子,都没法送信进城去。但辽兵向来不善野战,内外夹攻尚有胜算,若是不顾守军,单由外面发动攻势,城内毫无呼应,那又失了先机。
桓震心中却早有数,对来人道:“你且上复祖总兵,叫他千万莫要着急,切不可轻举妄动,不出数日,就要有好事发生了。”来人疑疑惑惑地回去说了,祖大寿也猜测不透桓震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左右自己这一支部队并不能成事,非得城里京营配合不可,只好听从桓震所言,等了下来。这一等直等得祖大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虽说只是区区十来个时辰,却犹如过了几十几百年那般长远。
这两日晚间,一过二更城门里便要一起擂鼓,可是今夜却是毫无动静。等到三更过后,城头上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几十个人形,先是聚在一处,不久又分散开来,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那便是金声与他的八十三名死士。
这八十四人分作了四队,分别从金声白天挑选好的四个地方,由城上守军缒下城去。马世龙亲自前来相送,说了许多敬重赞扬之辞,金声全当过耳秋风,听过便即忘记了。但马世龙嘱咐他务必约定祖大寿正月初五夜以三更三炮为号一起夹击,他却牢牢记在心中。过不多久,便听女真人大声喊叫,说是捉住了奸细,一时间人马扰攘,火把点得通明,喊杀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多尔衮一声令下,八旗兵如同毯子一般铺了开来,四处搜索。
金声所穿的服色与其他人并无二致,都是一身黑衣。他下城之后,并不立刻离去,却贴着城墙根伏了下来。那八十三人着地之后,有些先前一时口快逞能答应下来,此刻临阵却又后悔了的,一遇到虏兵巡骑便即跪地求饶,鞑子兵哪里理他许多,胡乱捆绑起来便押回营去给多尔衮审问了。
鞑子兵生怕城头放箭,不敢靠近城墙,远远瞧了瞧便掉头回营去了。金声直等到人马暂歇,八十三人十有八九也已经落网,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猫着腰慢慢向南挪动。只要绕过女真大营,再狂奔不足五里便是祖大寿的营垒,金声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进,眼看便要穿过鞑子的防线了。可是便在此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喊声,跟着火把亮起,几队后金兵涌了出来,有的持马刀,有的持长矛,纷纷对准了他。
金声眼见事败,暗叹一声,直起身来,任由后金兵上前绑了,推推搡搡地押到了多尔衮面前。
多尔衮指着金声,转头问地下一名俘虏道:“此人可是你们的首脑了么?”他说的却是汉话,那俘虏面露惧色,望了金声一眼,点了点头。
多尔衮冷哼一声,笑道:“这可不是佯装的了罢?方才你那冒认做首领的同伴,可已经给我砍做两截了!”说着上前拍拍给了金声两个耳光,厉声喝问道:“你是他们的首领,是不是?”金声明知无幸,索性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多尔衮打量他一番,点头道:“嗯,听说汉军之中做官的全是读书人出身,此人才像个读过书的样子。”德格类在旁问道:“好侄儿,读过书的汉人却是甚么样子?”多尔衮笑道:“便像这人一般一脸酸气的就是了。”德格类半信半疑,瞧了金声半天,也没瞧出酸气究竟何在。
多尔衮问道:“你既是首领,可该知道你们究竟所为何来罢?是来刺探我大营,还是向外求援的?”金声怒目而视,闭口不言。多尔衮恍若不觉一般,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一人应声上前,躬身道:“贝勒爷。”多尔衮对德格类道:“叔父可愿看戏?”下巴朝那人一点,道:“此人是咱们攻下固安时候开城纳降的那个……”那人谄笑道:“小人是固安县丞李浑。”多尔衮鼻子中哼了一声,算作回答,问道:“我听说你们汉人自有一番叫犯人开口说话的法子,是不是?”李浑不知多尔衮何意,怔了一怔,点了点头。多尔衮指着金声道:“这个人便交给你,一个时辰之后,拿口供来见我。”又叫过一名戈什哈来,道:“你瞧仔细了,他是怎么对付那人,倘若取不到供,便照样施用在他的身上。”
李浑吓得浑身发抖,当初固山县令犹豫不决,战不敢战,降不敢降,是他先下手为强开了城门,固山县无路可退,只好与他一起投降,事后愈想愈觉有辱斯文,一根麻绳吊死了。李浑却不知怎的巴结上了多尔衮,给他收在身边入了奴籍,就如未发迹时候的宁完我一般。
德格类听多尔衮说得有趣,忍不住也要观看。李浑一则害怕,一则全力讨好主子,把做县丞时候跟狱头阴捕们学来的种种逼供手段一一使将出来。金声死而复苏,仍是骂声不绝,看看一个时辰过去,除却从他怀中搜出的一块龙袍,多尔衮是一无所获。
单从这龙袍一角并不能推测出甚么来,金声咬紧牙关死不开口,李浑用尽了刑罚,也无计可施。眼看再拷打下去金声便要断气,多尔衮喝叫停手,心中不由得有几分佩服这个硬骨头的书生。究竟为甚么他要那么忠于那个皇帝?北京城里那个同自己年纪差不许多的青年人,究竟有甚么好处叫他这么忠心不贰?多尔衮摇摇头,虽然跟范文程学会了汉话,可是汉人的心思,他还是不明白的。难怪哥哥皇太极要这么信用汉人,对于粗朴豪爽率性而为的女真好汉而言,他们实在太复杂,太难懂了。
金声缓过劲来,呸地一口血向多尔衮吐了过去,但他重伤无力,这口血吐在多尔衮身前一尺的地下,洇成鲜红的一片。多尔衮却不生气,叫过从军医生来给他裹伤,这个有趣的汉人,他不愿让他死。
那从军医生名叫狄五味,也是一个汉人,是大军经过遵化的时候从城里捉来的。多尔衮觉得汉医药理远较萨满巫医高明许多,一路上捉了不少名医,有些送给兄长,这个便自己充做奴隶。
多尔衮不愿多留,叫将金声关押妥当,明日再行审问,便即转身离去,瞧也不瞧李浑一眼。李浑只以为主子已经抛弃自己,一时吓破了胆子,两腿嗦嗦发抖,一条水线顺着裤脚直淌下来。
狄五味一面给金声裹伤,忽然从药箱中捡起一枚药草,举在手中仔细端详,大声自言自语道:“我叫狄五味,你尊姓大名?”金声一惊,偷眼望了望帐篷门口的守卫,狄五味仍是保持那个似乎研究药草的姿势,道:“别担心,他们都不懂汉话。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明日我可出营采买药材,你有何话,我可以代转。”
金声疑惑不已,不知此人究竟是当真心在曹营身在汉,或者只是那多尔衮安排下套得自己口供的一枚棋子?他身陷虏营,已经绝无生理,倘是前者,消息传得出去,自己死也瞑目;若是后者呢?除夕夜城里没有外援,贸然开城出战,必定给虏兵杀得大败亏输。
狄五味见他犹豫,急道:“快!”守卫似觉有异,朝里望了一眼。狄五味慌忙用力撕扯包扎用的白布,大声嘟哝道:“这布怎的这么脏?明天可得同贝勒爷说说,去买些好白布,否则兵士岂不倒了大霉?”大约“贝勒爷”三字守卫是常听汉人称呼多尔衮的,知道那是指自己旗主,当下放了心,又拄着长矛四面警戒去了。
金声眼见事情已经不容自己选择,一咬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上一赌。都是炎黄子孙,眼前这人也许真是有心帮助自己。
半个多时辰之后,狄五味急匆匆奔入多尔衮的大帐,报说金声已经咬舌自尽了。多尔衮虽觉可惜,可人死不得复生,叹一口气也就罢了。
卷三 环佩相将侍禁庐 一百三十一回
腊月二十七这天,下了一场几十年难见的鹅毛大雪。皇太极眼看年关将近,天气又是如此酷寒,士卒实在难以作战。遂下令停止攻城,三军缩入营垒,再不出来了。范文程更为他作元日贺表,令人射进城去,名为请贺求和,实际却是一封最后通牒,要崇祯皇帝下令辽兵后撤五十里地,放后金大军安然离开,否则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打下了北京城,与崇祯一家同归于尽。崇祯接了表文,自然又是大怒,马世龙趁机奏上初五发起攻击之事,崇祯盛怒之下一口答应了。
虏兵不再攻城,北京城上终于略松了一口气,可是天气滴水成冰,京城守军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直冻得手握不住枪矛。辽兵棉衣暖和,女真人从小惯了爬冰卧雪,却都不是多么难受。
桓震可就抵受不住了,过惯了现代暖冬的南方人,哪经过这般的苦寒?前几个冬天虽说也冷,可从没这么冷得离谱,似乎骨髓都要结冰了一般。冷归冷,他身为主将,也不能缩在帐篷之中烤火,仍是顶着寒风大雪巡视营垒,检查士卒的饭食棉袄,直冻得脸色发青。颜佩柔是苏州人,更禁不起冻,昨晚便受了风寒,病倒了。桓震很是担心,却又怕露出破绽,不敢让军医诊治,当下一早便叫两个亲兵往附近乡镇去寻个医生,来替她把一把脉。
哪知京师周围被了兵祸,乡民纷纷逃亡,就连大夫也逃走了,只留下一间空荡荡的药铺,还有大堆大堆的药材。两人扑了个空,正要回营,却有一人推门进来。一个亲兵反应甚快,一把将他按住,仔细讯问之下却是多尔衮营中的医生,此番乃是来镇子上采办药物的。这一下大喜过望,虽不指望他替自己人诊治,可是捉住了敌人的军医也是大功一件,两人喜滋滋地押着俘虏回去了。那军医似乎自知无路逃脱,并不挣扎,任由他们押着到了桓震面前。
桓震心中打鼓,多尔衮为甚么要购入药材?是死伤严重?是准备发动新的攻势,或者只不过是恰好药物用尽了而已?一切都要从面前这人身上寻到答案。
旁边一人笑道:“原来是买药的大夫。不如让小人同他谈谈生意经何如?”说话的是个身穿白狐皮大衣的胖子,人长得既胖且白,又穿了一件雪白的皮裘,整个儿瞧上去就如堆起了一个雪人一般。
桓震怔了一怔,点头道:“也好。李兄无须客气。”说着嘉奖押送的亲兵几句,叫两人退了下去。李经纬笑嘻嘻地一拱手,道:“小人告罪。”说着站起身来,绕着椅子转(滚?)了个圈子,仍是笑嘻嘻地问道:“这位大夫高姓大名啊?生地多少钱一斤,熟地又是多少钱一斤?大黄呢,砒霜呢?”
那军医却不慌张,一字一句的答道:“小人姓狄,贱名五味,便是五味子的五味。生地贰两叁一百斤,熟地两五一百斤,大黄两八,砒霜军中用不到,并不曾买过。”李经纬显然不曾料到他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也是一愣,旋即笑道:“哈哈,好,好!狄大夫既然是爽快人,那便不用咱们多说了。”说着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狄五味并不理他,对桓震道:“敢问这位可是祖总兵祖大人?”桓震本能地刚要摇头,忽然想到甚么,点头道:“我正是祖大寿。你有何事?”说着飞速冲李经纬抛了个眼色。狄五味哈哈大笑,道:“大人何必骗我?来此路上我便偷耳听得兵士议论桓大人如何如何,莫非不是你么?”
李经纬闻言,在一旁嗤嗤直笑。桓震脸上微微一红,硬着头皮道:“不错,我是桓震。你究竟有何事?说了出来,方能押送你去见祖大人。”狄五味昂首道:“我非囚犯,谈甚么押字!”桓震愕然失笑,道:“你已经给我部下捉住,不是囚犯,又是甚么?”狄五味微一撇嘴,转眼瞧见帐中一张矮几,顺手抄将起来,大喝一声,抡起来向头顶砸去,矮凳应声四分五裂。'注,武警的训练表演中有一项是用砖头砸脑袋的,估计是硬气功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