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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雪 作者:[苏] 尤里·邦达列夫-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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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库兹涅佐夫。
  离他们两步远的炮场上躺着那个德国俘虏,他同样滚了一身雪,手还被皮带反绑着。他弯着脖子,嘴里嘲浓着什么,好象在提出请求。但是没有人替他松绑,没有人听他或注意他,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个人。现在这个德国人的嘟哝声以及他的恐惧和痛苦,全都毫无意义,分文不值。库兹涅佐夫突然惊讶起来;为什么他倒还活着?为什么他还能在这儿嘟哝,还能弯动脖子,而在他身旁的壁坑里,卓娅却在雨布下长眠不起呢?“保了他一条命!”库兹涅佐夫想到这里,不禁勃然大怒。“当时我要在场的话,事情绝不可能这样!德罗兹多夫斯基是否看到她受伤呢?……”
  “连长!……”他唤道,摇摇晃晃地向堑壕走去。“连长!你听到吗?”
  德罗兹多夫斯基垂着双手,低着脑袋,背朝他站在堑壕的尽头。通信兵在洼地里为他草草缠上的绷带白得十分刺眼。绷带使脖子变粗了,遮去了他的一部分肩膀,这样,他的两根肩肿骨就从大衣底下突了起来。
  “找我干什么?”他低声问。
  “不过想问问……你是跟卓娅一块儿走的吗?”
  “一块儿走的。”
  “你看见她受伤的吗?”
  “我和她同时受伤。”
  “她什么时候拿出‘瓦尔特’手枪来的?她开过枪吗,连长?”
  ”瓦尔特’手枪?什么‘瓦尔特’手枪?你在问什么呀?”他转过身来,在他那苍白的椭圆形的脸上,一对湿润的蓝眼睛睁得圆圆的。“库兹涅佐夫,你跟她有过什么关系?……我能猜到……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你的希望落空了,落空了!……”
  由于受了震伤,德罗兹多夫斯基的下巴一直在打颤。当他断断续续地讲这番话时,沮丧和忌妒使他失去了理智。在这个时候还要争风吃醋,简直不可思议!库兹涅佐夫靠在壕壁上,闭起眼睛,不愿接触到德罗兹多夫斯基的呆板而病态的目光,不愿看他脖子上那一团松散的绷带和衣领上的血迹。刚才他还打算原谅德罗兹多夫斯基,忘掉他们之间过去发生的  ;但是这个同卓娅一起受伤的德罗兹多夫斯基竟然没有看见她如何牺牲,还要如此不合时宜地大发醋劲——谁也没有权利这样做!想到这里,库兹涅佐夫的脑子蓦地清醒了,他停了停,声音嘶哑地说:“你还是不回答好,连长!”他按下怒火,抬腿就走,不想再问下去,不想再听他的声音,看他的样子和继续这场谈话。
  “都是因为这个恶棍!都是因为他!……因为这个坏蛋,她才牺牲的!”德罗兹多夫斯基喊道,用胳膊推开库兹涅佐夫,纵身跳出堑壕,好象忍着剧痛似的扭歪着脸,三蹦两跳冲到躺在胸墙下直哼哼的德国人跟前。
  从发射阵地上传来了他的拖得很长的尖叫声:“啊——啊,坏蛋……”
  只见他扭着身子,摇着肩膀,右手象活塞似地一伸一缩,想从枪套里拔出他的“TT”式手枪,手枪偏又不听话,一时拨不出来。
  库兹涅佐夫理会了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就跟着他冲了过去。
  “站住!回来!……”库兹涅佐夫好容易才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推开,只觉得他的身子被一股野劲儿鼓得硬梆梆的,象灌了铅一样。
  德罗兹多夫斯基的腰撞在堑壕边上,但他马上挺直身子,脸色苍白,样子变得很难看,嘴里喊道:“你走开,库兹涅佐夫!走—开!……”
  乌汉诺夫和鲁宾从两边奔上来,一齐抓住德罗兹多夫斯基的手臂,把他挤到堑壕的角落里。他摇晃着脑袋,散在脖子上的绷带也随之甩来甩去,他挣扎不得,淌下了眼泪,嘴里一个劲儿地嚷着:“都是因为他呀!……都是因为他呀!……”
  “要打手无寸铁的人吗?连长?”乌汉诺夫象摇醉汉那样猛摇德罗兹多夫斯基的肩膀,声色俱厉地说。“这种事傻瓜也会干!好了好了,冷静点,冷静点,连长!你震伤了吧?可这跟弗里茨有什么相干?放明白些!跟弗里茨有什么相干!”
  德罗兹多夫斯基好象突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精疲力竭地从乌汉诺夫和鲁宾手里挣脱出来,他打着哆嗦,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说:“是的,我震伤了,脑袋里嗡嗡响,喉咙里好象堵着东西,闷得慌……”接着,又衰弱无力地补充道:“就会好的。我到观察所去……”
  “绷带散了,连长,”乌汉诺夫说。“鲁宾,你送连长到观察所去,帮他好好包扎一下。”
  “走吧,中尉同志,”鲁宾请求道,皱着眉头跟在德罗兹多夫斯基后而,顺着交通壕走去。
  德国人在胸墙下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拖长声音嘶哑地呻吟着。涅恰耶夫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象局外人似的独自坐在壁坑的通道里。他那戴着手套的手上托着一只圆形金表,这表很精致,小巧玲珑,上面带着细细的链条。涅恰耶夫望着手表出神,没说一句话。
  “你怎么也不吭声了?”乌汉诺夫严厉地间道。“在看时间吗?为什么?你要看时间干吗?”
  “这是那只皮包里的……是战利品……还记得吧,上士?”涅恰耶夫咬咬小胡子,凄苦地笑了笑。“没有人可送了。怎么处置它呢?原来想送给卓娅……可是现在我想,我是个没经验的家伙,干吗跟她乱扯自己的事呢?说什么我接触过好多娘们,把自己说成浪荡哥儿。可是上士,我从来没遇到过一个真正的女人……”
  “把表扔掉,别罗唆了!朝那儿,胸墙外面扔!我不要看这个战利品!”
  乌汉诺夫转过身子,不再去看涅恰耶夫那张微带苦笑的脸。他掏出了从德国人身上搜来的那包压皱了的香烟,不知为什么先放在鼻予上闻一下,然后厌恶地看看包装纸上的商标:在炎热的黄色沙漠上,一支骆驼商队正从埃及金字塔旁边走过。
  “看样子,是一包稍草。”乌汉诺火说着,弹出几支烟,递到库兹涅佐夫面前。“来—根……”
  库兹涅佐夫摇摇头,拒绝了。
  “不要,不想抽,听我说,乌汉诺夫……这个德国人应该送到师部去。我们派谁去呢?”
  乌汉诺夫在胸墙下低低地弯着身子,用敞开的棉衣下摆遮住打火机的火光,点燃了烟,眯起眼睛望着对岸说:“那边德国人在不在睡觉呢?”他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地说,随即吐了口唾沫。“呸,见鬼!一股青草味!真是有害的东西!”
  “派谁去啊,乌汉诺夫?”库兹涅佐夫又问。“鲁宾还是涅恰耶夫?要不,就叫两个通信兵去吧?”
  乌汉诺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随即把烟从鼻孔里呼出来。
  “这事不必多商量了,又不要你起草什么方案,中尉。德国人应该送到师部,要不然,我们干吗伺候他到现在呢?你带鲁宾和涅恰邓夫留在炮位上,说不定还要打炮。俘虏由我想办法送到师部去。不过你呀,中尉,可要……”乌汉诺夫猛抽几口,香烟已经烧到了手指甲,他用脚尖把烟头踩到地里去,慢慢抬起痛苦的目光,朝壁坑那边注视了一下。“算了,不谈这个,中尉。你自己明白。战争嘛,它妈的就是这么回事:今天你死,明天他亡,后天就轮到自己了。”
  “带上鲁宾!”库兹涅佐夫用暗哑的声音说。“和他一道去。到了对岸要当心,别碰上德国人。我到土窑里去看看伤员。”
  “好吧。我不喜欢两个男子汉接吻,不来那套告别仪式了,中尉!”乌汉诺夫把冲锋枪背在眉上,笑眯眯地说,“祝你活下去,中尉!我带鲁宾一起走。”
  乌汉诺夫听到要把“舌头”送往师部观察所之后脸上流露的那种安慰人心的微笑;他那经受一昼夜的艰险之后,愿意再次冒险、把俘虏押往对岸的决心,德罗兹多夫斯基突然爆发的复仇怒火;涅恰耶夫凝视着放在他的大手上的女式小麦时那种迷悯而震惊的神情——这一切,仿佛来自某个陌生而渺茫的世界,仿佛是在热病中看到的幻象;而那真正的生活,阳光普照、万籁和鸣的光明而安宁的生活,却在这个漫长得难以计时的黑夜里远远地消逝了。库兹涅佐夫只想坐到炮架上或倒在雪地里,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对,我应该去看看伤员,看看达夫拉强……他还活着吗?应该到伤员那儿去,现在就去!……”库兹涅佐夫这样提醒自己,从地上拿起了冲锋枪,觉得它有千厅重。他把枪口朝下,垂手站着,忍不住朝壁坑里望了一眼。
  风雪轻轻吹动卓娅脸上的雨布,把它弄皱了。库兹涅佐夫吃了一惊,他怕一阵风突然掀掉雨布,把卓娅这个已经丧失生命、无法自卫、蜷缩在这寒冷的壁坑里的死者无情地暴露出来。库兹涅佐夫打着寒战,佝偻着身子,把枪口在雪堆上拖着,慢慢地朝陡岸上的土阶那儿走去。
  掩蔽部门门弥漫着一股发酸的闷气,混杂着铁器味儿。由于严寒而变得凝重的空气里,同时充满着人体的汗味、血污的绷带味和烤暖了的军大衣味。这些气味从点着两盏冒烟的煤油灯的土窑里扑向库兹涅佐夫的鼻孔。这是痛苦无助的人们从生命之火的余烬里发出来的奄奄气息,在这股气息中仍能感觉到一点生命的活动和希望。
  掩蔽部里挤满了人。伤员躺在土坑上、地上和每个角落里。他们都是在白天——从敌机轰炸和坦克第—次进攻开始——被陆续抬到这里来的。命运的打击落到了这些炮兵的头上。
  一股寒气吹进门口,冲淡了窒闷的空气。昏暗中,几个盖着军大衣的身体在地上蠕动起来,传来一阵叹息和呻吟声,有人开始说话,由于长时间与身上的疼痛作斗争,他们的声音蛮得微弱无力了:
  “是谁进来啦?护士吗?……你过来一下。我又湿啦,老是淌个不停……用皮带扎一扎吧,简直象在水洼子里泡着。”
  “卓依卡,我说卓依卡,炮兵连还有人活着吗?那边怎么样?怎么打了一阵子枪又静下来了?”
  库兹涅佐夫站在门口,耳边响着这些低沉的说话声,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好象在发烫的波浪上摇来晃去。躺在这里的人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掩蔽部里发出了一阵耳语,这声音象在轻轻地撞击他的胸口:
  “弟兄们,不是卓娅,是中尉来啦。”
  “哪个中尉?我们连的吗?”
  “是一排长,看样子也受了伤,站都站不稳。怎么,最后就剩下他一个?那么卓娅呢?”
  库兹涅佐夫没作声。
  掩蔽部里只有两个人能走动。一个是肩膀负伤的通信兵斯维亚托夫,就是那个长着灰白头发的小伙子,库兹涅佐夫记得在轰炸时曾跳进他的掩体里,而他当时曾笨拙地掩饰初上战场的恐惧。另一个是戚比索夫——缠着纱布的手吊在一条肮脏的绷带上。
  戚比索夫用一只好手在火炉边拆炮弹箱子。烧得通红的炉盖放着几只饭盒,雪水在里面嘟嘟地翻滚。库兹涅佐夫摇摇晃晃地站在门边,只穿一件棉袄,极度的劳累在他眼睛下留着两道黑圈。
  戚比索夫一眼看见了他,连忙把脖子一缩,准备挨打或埃训似地眨巴着眼睛,同时语无伦次地低声辩解起来,好象库兹涅佐夫什么都不知道:“中尉同志……当时我忍不住了,不能控制自己……我有孩子呀,中尉同志……”
  “达夫拉强在哪儿?”他低声问道,顺手把冲锋枪扔到墙脚边,就象扔掉一块累赘的废铁一样,然后拉了拉领子,用冰冷的手套摸了摸脖子。“达夫拉强中尉……在哪儿?”
  “在这儿,中尉同志,就在这儿,睡在土坑上,请到这边来,”昏暗中,有人在低声叫他。“他还活着……老说要见您。”
  通信兵斯维亚托夫正坐在地上为一个伤员包扎,自己的脖子上和肩膀上也缠着绷带。他在棉袄上擦擦手,象孩子那样开朗地对着库兹涅佐夫微笑,好象库兹涅佐夫的到来使掩蔽部里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了。斯维亚托夫的声音和眼神都流露出一个活下来的人难以掩饰的喜悦:
  “中尉同志,二排长在这儿。”
  库兹涅佐夫跨过伤员,走近土坑,在这个暗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包着白纱布的脑袋,纱布下面的一对眼睛闪着不似常人的热烈的光芒。他认出了达夫拉强。
  “郭加,你活着?”库兹涅佐夫说。“我来看你了,郭加。早先抽不出空……”
  达夫拉强完全象医院里的病人,全身裹着白纱布,样子奇特,看起来不大习惯。他的大腿和头部一样。也缠着厚厚的绷带;脚上盖着大衣,脚边放着皮帽、牲编时发的帆布包、连着皮带的空手枪套和一饭盒雪水。
  “柯里亚,”达夫拉强耳语般地说。“来了吗?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多高兴。我请卓娅转告你,甚至还写了张纸条!”
  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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