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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慌了,忙说:“哦,不,不能,阿爷,求求你啦!”姐姐说。
“别告诉阿妈,她会很生气的,不告诉她,行吗?我不想惹阿妈生气!”妹妹说。
“你们怕阿妈生气,就不怕我生气吗?”阿爷小孩似的不高兴地说。
沃措玛着急地马上说:“不是这意思,阿爷,我真的很爱你呀,你不信问阿婆和阿妈吧。”
阿爷终于开心地笑了,姐妹俩拥着她们慈爱的外公,笑着乐着向回家的路上走去,孩子们也各回各的家去了。当他们走到离头人官寨不远的几棵大桃树的阴凉下时,阿爷说:
“来,孩子们,我们一起唱歌吧,让你母亲和阿婆知道我们回来啦,好让下人们给我们准备好吃的,我可饿了,你们呢?”
“我也有点饿了,”萨都措附和着外公说。
“我不饿,我们刚才吃了那么多……”萨都措别了妹妹一眼,沃措玛马上打住了,忙改口说,“真的,我也饿极了!”
阿爷笑着在她鼻子尖上点了下说:“耍滑头,真是个鬼丫头!来吧,我们唱首什么歌?”
萨都措想了想说:“就唱‘飞翔的鸟儿邀我来’吧。”
于是他们放声唱了起来:
叽嘎嘎,咕吱吱
蓝蓝的天空飞翔的鸟
三只雄鹰邀我来
雄鹰呵,谢谢你的好情意
可惜我没有你那样的翅膀
布谷布谷,布谷谷
蓝蓝的天空飞翔的鸟
三只布谷请我往前来
布谷鸟呵,谢谢你的好心意
可惜我不能像你一样高高地飞
丝呖呖,丝噜噜
蓝蓝天空飞翔的鸟
……
第四章
“赞词里有马赞、刀赞和剑赞,我知道还有五指的赞歌。五指中的大拇指,洁白的象牙扳指戴上边,飞快的利箭射得远,有力的硬弓拉开弦;五指中的第二指,穿针引线本领强,裁剪绸缎做衣裳;五指里的中指头,戴上金色黄指环,指环嵌着绿光松耳石……”
——藏族民歌《五指赞》
每年的藏历正月,布隆德草原最大的郎泽寺都要举行隆重的传召大法会,也叫大祈祷法会。传说在公元前511 年,释迦牟尼于藏历正月初一到十五的十五天内,在印度甲布可等地曾当众施展各种神变,借助神灵施法术。公元1409年藏历正月,喇嘛教黄教祖师宗喀巴为纪念释迦牟尼,在拉萨大昭寺举行了一次大祈祷法会。后来也把这个月称为“神变月”,就是说在这个月内,无论你行善作恶都会以一变为十万。郎泽寺的大祈祷法会到了土司翁扎·多吉旺登时已有三百七十多年的历史,它是一次政教合一、宣传宗教思想为主的宗教盛会。
从藏历正月初八到十九,布隆德草原以及周边远近的男女老少、僧俗各界都要赶来参加,或观摩,或朝拜、听经。
这年在布隆德草原还留守着一支商队,俗称“马帮”。这支商队有几百匹骡马,商人和驮脚娃(赶马人)一百多人,他们是来自康藏南部的藏商。今年为了朝拜大法会,他们中的一部分没有赶回家去过藏历年,而是留在布隆德做买卖,收购些牛羊皮毛等,等到开春时就可以直接赶往川藏商贸重镇达折多(康定)去换茶叶、布匹、绸缎和日用品之类的其他货物。大法会期间商队的货物脱手也快,虽然郎泽寺有一支庞大的僧侣商队,但南部的这支商队从康藏南路等地带来的特产还是挺畅销的。
藏历正月初八,郎泽寺大祈祷法会正式开始了。当曙色刚刚从东方升起,还在朦胧中的布隆德草原响起了“喔喔”啼晓的鸡鸣声,叫得最欢的要数郎泽寺僧特别豢养的几只大公鸡了。这时距翁扎土司官楼几里外、高高雄峙于西山坡的郎泽寺顶响起了浑厚粗犷的莽号声和海螺声,一个洪亮而浑厚如钟鸣的声音在大殿金顶上朗诵起“无缘大悲经”。
天一大亮,土司多吉旺登和随从、仆人以及家人一行声势赫赫地向郎泽寺走去,一路上乐手吹着海螺和小铜号,几个提着香炉的侍者走在前,香烟袅袅地引领着这支盛装的队伍,在郎泽寺右侧楼上有专供土司下榻休息的寝殿。当土司到达时全寺僧人都已集中在大殿内由领经师带领念起了经,之后就是辩论经典,并给这一年从西藏三大寺学经归来取得学位的人披上显示“格西”学位的黄色披风。
太阳升起时,阳光把依山腰而建的寺宇金顶和散布在坡下周围的整齐的僧舍群楼点染得神秘而庄严。此时,大殿外已经挤满了僧俗众人,三个高大魁梧、夸张地画着两撇翻卷胡须的铁棒喇嘛身着高翘垫肩,头戴黄色鸡冠帽,双手握在腰间挎着的一把很长的藏刀上,一边威严地大吼着,一边威风凛凛地迈着大方步为活佛开道。后面有为活佛举香炉、吹铜号、扛法垫、打黄伞、捧佛具的,共五十多个僧人把活佛拥戴在中央,队伍两旁还有广通经义,按“道行”深浅,威望高低依次排列着十几个喇嘛,他们缓缓地步入人群,走上了讲经台按序坐下。这时,那些手提大铜茶壶的几个小扎巴一个接一个小跑着给就坐的活佛、喇嘛和贵族们斟茶。
活佛讲完经给僧俗众人摸顶,之后三声海螺鸣起,活佛回寝休息去了,而寺中各僧人仍进行着念经祈祷。
下午太阳西斜时,一声长长袅袅的海螺声一响,这天前来听经的所有僧俗男女都随喇嘛、扎巴集中到跳神院大殿的院坝中。
土司的夫人、女儿、亲戚和贵族们就坐在大殿对面的二楼绛红色廊厅里。大殿门前两侧亭台前的黄色丝缎华盖下,土司和活佛各坐一边。几年过去了,土司的两个女儿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娉婷优雅。这时,坐在母亲身旁的萨都措把目光停在了院坝里的人群中,她发现一帮外乡人中有个英俊的青年目光奇特地几次向廊厅张望,一会儿又翘首老盯着土司就坐的地方。就在这会儿铁棒喇嘛手持一根长铁棍,在院中空地走来走去,并向众人致着训词,叙述着大祈祷法会的由来,颂扬着释迦牟尼和宗喀巴,也颂扬着翁扎土司家族如何为郎泽寺筹资出力,为百姓消灾免难,为众生造福。
“嘟……”又是一阵螺声响起,忽然,许多年轻僧人开始吼着喊着向大殿冲去,这时手握鞭子,脸用墨画得像凶神一样的铁棒喇嘛瞪着眼,阻拦着他们,对那些冲得快的小扎巴娃还要抽上几鞭,这样冲上冲下地持续一会儿,当听到螺声鸣三响,那些向大殿拥挤的僧人和扎巴娃们就雀跃欢跳着,轰轰轰地拥进大殿并呼喊着:
“神胜利了!……”
而那几个铁棒喇嘛佯装着败退而逃,观众也欢呼起来。
刚才那一幕原来是一种表示佛教战胜恶魔的表演,然后拥进大殿的僧人们就开始念经了,众人便尽兴地慢慢四散而去,各回各的家去了。萨都措这时想起刚才那个扫视他们的青年,她注意地在人群里寻找着,却早已不见那人的踪影,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留意那个陌生人。
正月十五的上午,念大经完毕后,郎泽寺就要举行专为逝去的历代翁扎土司进行超度并发放布施的仪式。
仪式开始,寺里的相子,也就是大管家,身着华丽的官服,手捧着用哈达包好的经书、佛像和历代土司及其亲属、头人的名单,恭恭敬敬地缓缓走近应邀参加仪式的活佛、土司和大喇嘛面前,后面跟着的是贵族阶层送礼者、外地送礼宾客,然后就是布隆德、曼图亚等几十个地区的富裕差民。身着节日盛装的献礼者有的手捧光艳亮丽的豹皮、狐狸皮和水獭皮等各种皮毛,有的捧着毛呢氆氇、绸缎、布匹以及当时十分金贵的汉地瓷碗,有的用精美的雕花托盘捧着上等的酥油、奶酪等等,场面十分隆重而热烈。土司家人和随从们都坐在穿着华丽、珠饰讲究的土司爷身后,萨都措这时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目光奇特的外乡人,他离她们并不远,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他身材高大俊挺,相貌英俊,气宇轩昂超凡,但是,他眉宇间却漾着忧郁,目光含满了阴冷,让人感到有股逼人的寒气。他身着高贵的雪白獭皮镶边的盛装,正恭敬地微微低首捧着两条茶叶,步履稳健地走在献礼队伍中,但是他好像很热似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这支以寺里大管家为首的献礼队伍在活佛和土司面前一一排列好,坐台的大喇嘛在大殿正中面向活佛和土司致献礼词,请求活佛为首的全寺喇嘛、扎巴为历代翁扎土司家的亡魂超度,然后寺相子(寺里的管家)领头向活佛献上经书、佛像,还有被超度者的名单等等。活佛接过礼品和名单,并一一在自己头上顶礼致意后,把超度者的名单留下,其余的礼品退给相子,又亲手拿起一条上等哈达和红绸金刚结赠送给相子管家。其他献礼的人这才一一从活佛、土司面前走过,请他们过目,活佛也向其他献礼者赠送吉祥结,土司倨傲地颔首微笑,每经过一个,他都要用手轻轻摸一摸礼物,表示接受了,大管家泽仁昌珠一一点接。献礼完毕,活佛开始念超度者名单,并率领众僧为死者念起超度经来……
晚上将正式为元宵供举行开光仪式,翁扎土司一家和一些有地位、有身份的僧俗人士按职务、资历和地位高低顺序就坐于讲经院门厅的台阶两边铺设好的藏毯和卡垫上。大院正中的红墙上已摆放安置好几个巨大的木架,上面摆放的就是元宵供品——酥油花,这些工艺精妙、色泽鲜艳夺目的酥油花供对面,就是一排排的供灯台,台上千万只酥油灯盏燃放着橘红的光芒,夜幕降临,万千氤氲朦胧的灯光映着寺院,映着艳丽绽放的酥油花和人们虔诚的面孔,让人感到元宵夜充满了神性,似乎离神界只有一步之遥。身着高翘垫肩锦缎上衣,披着厚重披风的几个领经师盛装慢步入场就坐了,领经师们拿起已放置在面前的用黄缎包裹着的佛具——钹,这时,海螺、莽筒、短号一个接一个吹响了,铜锣“咚咚”地由慢而紧响起来,左边立搁在木架上的巨型大鼓也敲响,七八个手鼓也响起来了。一个僧人恭敬地走到土司面前,把铜铃交给他,请他敲响,土司站起身,持重地敲响了铜铃,于是大院两侧的香炉同时开始点香熏烟,领经师一边拍钹,一边开始念经,中间就坐的全体扎巴、喇嘛随声附和,于是僧俗男女都同时跪拜、磕头于元宵供前,祈求吉祥,这时,鼓乐声再次齐鸣。这些酥油花供品只陈列这一晚,第二天凌晨太阳出来以前就必须撤走。
萨都措不知自己为什么总要想起那个用奇特眼光打量他们的外乡青年,她对他感到很好奇,并留心起那些客商来。听人说,今年法会的长明灯供资金有一半是桑佩岭客商献的银子,每盏长明灯资金是两锭银子,每灯约需用酥油三十斤左右。按规矩寺法会管理会在每盏长明灯上用木牌写上给长明灯捐助资金的施主姓名,萨都措已知那个青年是从桑佩岭来的,至于他叫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萨都措想知道的话并不难,只要她告诉父亲一声,甲波王一吩咐下去,马上就会知道得一清二楚。土司家的大小姐当然也有权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但这次她犹豫了,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突然对一个陌生男人感兴趣。不管出于什么好奇心,她决定自己去打听一下。
正月十八日上午,天空晴好无比,下午却布满了阴沉的云雾,寒冷的风呼呼地刮起来,在这样的天气里,又是下午,到寺里膜拜的人一定没几个,萨都措穿了件橘红高级缎面、镶皮毛边袍裙,戴上狐皮帽,骑着她的马向郎泽寺走去。
把马拴在寺院外,煞有介事地转着大院门里的经筒,向大殿走去。殿内堂皇肃穆,四周供台上一盏盏、一排排盈盈一握的酥油灯盏和巨大的光焰明灿的长明灯把殿堂照耀得亮皇灿灿,几条从顶楼垂挂而下的五色锦缎幡也染上了一层光晕,殿内静静的,僧人们都去忙着明天“护法神降神”会的活动准备,只有一个年轻的扎巴正拿着一块很大的黄色布帕认真地埋头擦拭着灯台、佛具,处处都是一尘不染。萨都措在佛像前磕过头,年轻的扎巴说:
“你是萨都措姑娘吧?”
萨都措点点头,指着一盏长明灯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道:“听说今年这些长明灯费用多是外乡人捐赠的吧?”
“是呀,那些桑佩岭马帮捐的最多。”
萨都措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怪不得长明灯上的施主名字我都陌生。”她顿了会儿又道:“那些商人你认识吗?”
“知道几个,谈不上熟悉。我只对聪本熟悉些。”
“就是桑佩岭马帮的聪本吗?”这人说的“聪本”就是大商队的总领、商官之意。
“对,他叫桑佩罗布,他的侄子和儿子跟他在一起,他豪爽、义气又讲信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