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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土司也醒了。女儿的出现,使他呆愣的目光里闪出一阵喜悦。
“阿爸,我来接你来啦! ”刚才与坚赞的见面使萨都措心里十分悲哀,看见父亲这般衰弱的模样,她心疼得眼里含满了泪水,几乎是哽咽地说着,跪在父亲床榻前。
久经病痛的折磨,多吉已经显得十分衰弱麻木了,他对自己的生死已经不在意,他关心的是坚赞是否还活得轻松。他吃力地结巴着问:
“那个……造……反的小子……要完蛋……了……吗?
萨都措肯定地点点头,抹着泪,没说一句话,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泪水汩汩奔涌出眼眶究竟是在为父亲还是为自己,或者为坚赞。
多吉知道坚赞已经是穷途末路还在做最后的反抗,他扭曲的面庞咧开了笑容,嘶哑着声音说:
“我……能看见……看见他死……死,这……是是,真是好事情,痛快的…
…事情啊! 我不走,不……走! “
萨都措跟父亲交谈了一阵,她才知道父亲是坚决不走的,严重的瘫痪并没有使他忘记他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的意志在僵硬麻木的躯体里还那么坚强地存留着,他活下去的希望就是要看到为报父仇而搅扰得他无法平静幸福生活的仇人死去,那样他就走得很满足了。现在快要等到了,他就能快慰地死在这座本不属于他、但他用智慧夺取的宫殿里,他要让自己的魂灵留在这光耀了几百年的豪宅华楼里,他要告诉这楼里所有的翁扎土司家族的精魂,他,多吉旺登才是真正的胜利者,他要以胜利者的身份去约会死在他刀下的兄长阿伦杰布,因此,他拒绝了女儿的要求,坚决要留在这里,萨都措只好答应了他,离开父亲的时候,她一再叮嘱父亲要等她回来,她要让这里重新恢复过去的样子,她还需要父亲的帮助,多吉旺登“呀呀呀”的应答着女儿的话,其实他心里有数他还能活多久。女儿临行前,他断断续续地问:
“萨措,你……你喜……不喜欢……这大楼? ”
萨都措忧伤地环顾了下四周,叹口气对父亲说:“应该是对它非常喜欢的,但是这里真的是有太多可怕的阴影,我对它越来越生疏了! 阿爸,我们重新去建一座楼吧,你跟我现在就离开这里好吗? 它本来就不属于我们的……”
说到这里,萨都措把话打住了,她怕伤了父亲的心,忙补充说:“我只是听说的,这我不信,阿爸,我……”
“它……曾经……属于过我们,属于我! 我……我用智慧和……勇气战胜…
…了一个……大家族,不管我……是邪恶……的还是凶……凶残的,总之,我赢……了! 你……
应该去……建立一个……我……们家……的真正……官楼,这里……不……
适……合…“你住了,你不喜……欢就……不要它了! ”
“什么? 阿爸,你说的是什么……”
多吉旺登咧了咧僵硬的面部笑了笑说:“你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
…很快把他们消……消灭? “
萨都措困惑地摇摇头。
“只有……用火,用火才能……消……灭他们,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说不……清了。我要……等着跟他……一起烧死,我要跟这……大楼……一起倒下,去见他……他…”阿伦杰布,不许……管我! 你记……住了,我……的女儿,不……许你来……救我,我出……去也……活不……了多久啦! 你一……一定成全……阿阿爸! 上次离开……财宝都转移走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它们,它们是你……你今后的……基础。“
消灭坚赞要用火攻,没有人敢提出来,因为这楼是土司大楼,是康区历史上赫赫辉煌过的翁扎土司家族的豪殿,多吉土司又在里面,谁敢提这样的主意? 父亲的提议和他坚决不走的目的,让萨都措对父亲更加叹服,不管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在她心目中他毕竟是个好汉,是个让她骄傲的甲波!
萨都措无精打采地回到驻营的地方,她像是走完了一段非常艰辛漫长的道路,耗尽了她所有的精神,回到驻地——丹真让人为她建起的简易小木屋,她倒在床上哭了很久,让所有的怨恨和痛苦都化为泪水,随着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涌流奔泻出来。明天,坚赞拒绝投降就只有死去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她为什么要哭呢? 缠绕了漫长岁月的噩梦将结束了……
丹真知道萨都措一直等待着坚赞的爱,过去是无望的仇恨使她嫉恨妹妹和坚赞,当沃措玛离开了人世,丹真就隐隐地感到萨都措对坚赞的爱情死灰复燃,萨都措去见坚赞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最清楚,但他判断,即使在绝境中,依照坚赞的秉性他也是不会接受她的恩惠的,他希望坚赞没有答应萨都措,萨措还是自己的热望。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他终身依恋的是萨都措,惟有萨措才是他想娶的女人,只要萨都措不嫁人,他就有希望。作为富甲一方的土司大管家,有条件见识和经手土司家众多的财宝,虽然他最大的愿望是娶到萨都措,但是白花花的银子、亮灿灿的金子、灿烂的珠宝等等还是诱惑住了他,他不贪婪,但他很巧妙地背着主子也为自己没有实现愿望后的结局做了些打算,偷偷为自己攫取了少部分财宝预备着。
今天下午,萨都措的表情就说明了只有他能读懂的含义,她转达完坚赞的意思,也就完成了她的使命。她是沮丧、冷漠地迅速离开官军大帐的。丹真等到天将黑时,才抽空去看望萨都措。自从那次在刑房与萨都措如痴如醉拥抱了一番后,他再也没有机会那样亲密过她,他是那么的爱她,但她总是对他若即若离似爱非爱,不再接受他任何亲密的表示,他用爱心、也用耐心等待再等待,等了十几年,不,应该说等了几十年,她可是他从小就爱上的女人。但是他依然在原地踏步,随着坚赞的失败,他看到了希望,他已经为她和她的父亲做了许多的事情,无论从什么角度说,他都该成为萨都措的丈夫,他也期望着他爱情和事业的对手桑佩坚赞被活捉,被剥皮、被一刀刀捅死!
他轻轻推开萨都措的房间,让送晚餐的下人出去关好门。坐在哭泣的萨都措身边的他温存地问:
“你哭得这样伤心,是不是老爷他……”
萨都措没理会他,只是哭,他看看没动过的晚餐说:“你什么都不吃,可要伤身体的。”
他轻轻抚摩着萨都措的肩继续道,“萨措,其实最了解你的应该只有我了,你有什么不快就‘跟我说吧,我也许能帮你分担的,你……你不会是在为那个人哭吧? ”
这话把萨都措激怒了,她推开羊毛被,一下坐起来骂道:“我为谁哭关你什么事? 你走开,我不想看你在这里……”
丹真真诚地拉住她的手说:“怎么不关我的事,萨措,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丹真动情地说,“萨措,你占据了我整个的心,占据了我整个的人生,除了你,我没爱上过别的女人,我心里只有你,可你对我的感情从来都那么漠视,我还仍然爱你,你听说过有这样痴情的男人吗? 我丹真前世不知欠了你什么,要受你这样的冷漠,今天你把……”
今天格外伤感的萨都措被丹真的话打动了,她幽怨地抬起泪眼,终于说:“今天真的和过去不同了,我身边的亲人只有父亲和你了,丹真,只有你能帮助我了……”
这话让丹真受宠不轻,他激动地说:“是的,萨措,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会的! 我会永远帮助你,只要你需要我! ”
萨都措把头埋在被子上悲哀地说:“我好累,我觉得我无法支撑起多吉旺登的家业了……”
“不,萨措,有我在,你别灰心,我会用我的一生为你做事,只要你……萨措……接受我,答应我吧! ”说完他紧紧拥抱住了萨都措。
心理受挫的萨都措被丹真的话和他的真情所感动,她刚说:“丹真,我……”
就被丹真炽热的亲吻堵住了双唇。萨都措惟一的安慰好像也只有丹真的爱了,在痛苦伤怀的哭泣之后,在被坚赞侮辱嘲笑之后,她需要抚慰,她没有拒绝丹真,任凭丹真用男人特有的爱的方式抚慰她,亲吻她,抚摩她,任凭丹真用他所有的激情和男人的方式来舔拭她的创伤,拂去她的悲哀。这个充满爱恋和痴情的丹真不正与自己一样吗? 她不能再拒绝丹真了,她期望丹真能倾其全力把坚赞从她心里化成粉末,萨都措第一次主动接纳了男人,她不再顾虑地紧紧拥住激动得气喘如牛的丹真。丹真的幸福激动是无可比拟的,他从小就爱恋的大小姐终于属于他了,他忘情沉醉在香软甜蜜、如痴如醉的梦境中……
萨都措跌进了丹真给她营造的这个温婉氤氲的梦的漩涡里,沉潜,沉潜在眩晕的爱的深处,但是当萨都措沉醉进心底最深处时,心海的深渊里却涌流出一股深深沉沉的眷念,抹不去,挥不开,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呼喊着一个她已经呼唤了十几年的名字——坚赞,桑佩坚赞! 虽然已经是黑夜,可她不敢睁开眼睛,不想看清此时抚慰她的人是谁,她无法克制,忘情而谵妄地想象着此时与她亲密的是坚赞,坚赞,她在心里一声声地呼喊着,当他们从激情的峰巅跌下来,她对丹真只说了句:“你走吧,快走! ”就不再搭理他了。丹真幸福愉快地走了,萨都措却伤心地哭了,泪水不断地流着,她心里悲哀地呐喊着:
“神啊,我为什么无法忘记他? 我为什么要受这等无望的折磨啊! 坚赞啊…
…“
萨都措在黑暗里哭了很久很久,她抚摩着自己细腻柔美的身体,她遗憾地感慨着它们再柔美却没有献给自己最爱的男人,这又有何意义呢?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丹真也很脏,她对刚才所做的事感到后悔懊恼起来,继而却又恼恨地想到坚赞对她的侮辱、轻视、嘲笑……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坚赞,他毁了她的一生、她的全家,他的末日也即将到来,等他临死时,一定要为父亲,为母亲,为自己讨回这笔债,要用刀亲手扎进他的心窝里,狠狠地扎进去……
第二天一早萨都措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派人把迥喇山顶的三棵古老苍翠的大树砍了,她记得坚赞说那是他精神的象征,你要敬奉它们,把它们视为自己的寄魂树,那我就要消灭它们,你的生命之树倒下了,你还能活多久?
塔森、尼玛等将士与坚赞面对强大的敌人,为了共同的希望和事业他们也把生死抛开了,堡垒再坚固终有被攻破之时,坚赞面对围困却坚强冷静,他是不会屈服的,他身边的将士只剩下三十多名,他们都坚决要与坚赞抗战到底,绝不投降。坚赞知道,官军要的不过是他的头,他想,如果以他的人头换取其他将士的生命,官军的谈判他就有去的必要。但是塔森和其他将士坚决反对,认为他们能走到一起是因为坚赞的人格力量,他们是为神剑的誓言走到了一起,生死都要在一块儿,坚赞这样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们的生命,是绝不应该的,那他们成了什么人? 还算什么康巴好汉?
晚上,他们的商议会议就在阳光室里召开。富丽的阳光室里灯光橘红,大家刚毅的面庞映得愈显壮烈,坚赞的大义凛然和崇高无私的人格魅力,把大家更紧密地团结在他身边,将士们群情激昂,纷纷表示要与坚赞一同前往。这样的场景令坚赞感动不已,他有着多好的将士啊,他怎么能不顾及他们? 他是统领,在这样的危难关头,他应该、他必须站在最前头,为他们争取生存的机会,他更加坚定独自去谈判的决心,既然与大家不能达成共识,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大家,没有他的许可不要轻易行事!
第二天,太阳和暖地照耀着大地,和风轻柔地吹拂着高楼门前五色的经幡,坚赞做好了前去谈判的准备,他要亲自到敌人的营帐中与敌人较量,这其实是一件十分激动人心的事,自己的生死已经不是他要想顾及的了,他期望他的努力能为他的患难兄弟和儿子争取到生的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放弃。坚赞穿上了盛装,仔细地把自己装饰打扮了一番,就如同去赴一个盛宴,而不是去生死较量。他的马备好后,当他走下楼,却吃惊地看到塔森和尼玛、森格等六位将士已经穿戴齐备,各就各位地牵着备好了马鞍的马匹,微笑着看着他,他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他生气地皱着眉峰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 ”
“你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胡闹! ”坚赞气恼地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样不听指挥,还当我是你们的统领吗? 你们以为这是去参加笑宴吗? ”
塔森说:“坚赞,这样的时候你让我们看着你去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