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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学正忽然站起来,大声地:“我提议,再次搜查红楼。不是说她是黄秀秀吗?不是说她是被红楼强迫卖淫的吗?就找他们,找红楼,向他们要人,抓他们,审他们!”
尽管知道这话是感情用事,可李斌良仍然被说动了。真的,他多想象说的这样,对红楼采取强制手段哪。可不行,红楼已经否认有过黄秀秀这个人,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红楼里曾有过这个人,更没有证据证明这具女尸就是黄秀秀,凭什么向人家要人,抓人,审人?!
李斌良叹了口气:“我不同意这样做!”
胡学正冷笑起来:“怎么,你不是破案最迫切吗?不是最恨红楼吗?不是怀疑他们有问题吗?怎么又不同意这么做了?我再次建议,搜查红楼,找他们要人,他们不拿出人来不行!”
李斌良没理胡学正,对秦副局长道:“我认为,现在的关键是查找身源。黄秀秀打电话求救时,曾经对我说过她是四川人。为此,我提议,通过省厅和公安部,向四川各地公安机关发出协查通报,把死者的身体特征注明,并特别注意了解有无叫黄秀秀的年轻女性失踪!”
只有这样了。
又是杀人案,又出来一个杀手,又发生一起难以攻破的疑难案件。几起了?毛沧海一起,林平安一起,自己也算一起,还有吴军那起,虽然发生在青原,可完全应该算在本市的账上。现在,又发生了无名尸体案,梅娣失踪案。还有多少案件要发生?到什么时候才能扼住那罪恶之手?
李斌良心里沉甸甸的。他觉得,自己欠了账,欠了全市人民的账,欠了那些死者的帐……
33
下班的铃声响过,弟兄们陆续走了,回家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一个个生命在不该结束的时候结束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了,被杀死了,但别的人照常活着,包括破案的刑警,还要照常生活,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上下班,照常回家……
李斌良知道,自己过于苛刻了,可他此刻陷于一种异常的心理状态中,实在难以理解这本来很正常的一切。
他坐在办公室里,反锁着门,想独自安静地坐一会儿,不让人打扰。他不想吃饭,他不饿,他也不想回家,他无心回家,也几乎无家可回,他知道家里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这时,有脚步声轻轻走到门外,有人轻轻敲门。
他完全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梦一般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还没容他看清是谁,门外的人已经猛地挤进来,并迅速回手把门锁上了。
他先是感到一个柔软温暖的躯体,接着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原来是宁静。她要干什么?为什么反锁上门?李斌良刚要问,忽然注意到面前的这双眼睛充满了紧张甚至恐怖,呼吸也格外的急促,一双颤抖的手里握着两张纸递给他:“快,你快看……”
在李斌良的印象中,宁静就象她的名字那样,总是那样的宁静,从来没有惊慌失措过,可现在怎么了。原本浅棕色的面庞已经泛白,明亮的眼睛闪着惊恐的光。他接过她手中的两张纸,看见上面是放大的指纹。一张纸上五枚,另一张纸上一枚。
这……
宁静指着那一枚指纹和五枚指纹中的一枚让李斌良看:“你仔细观察,发现没有……看,这几处,是不是一样?我找技术科痕检员看了,他们认为,这两枚指纹是一个人的可能性非常大。按照他们的说法,检材和样材比对时,如果中心花纹清楚,九个点以上相同,就可以确认同一,而中心花纹不清楚的,需要十一个点以上相同才能认定同一。这个检材和样材中心花纹都很清楚,已经确认有八个点相同,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的!”
李斌良抬起头来,看着宁静的眼睛:“这都是谁的指纹?”
宁静指着检材指纹:“这是在毛沧海被杀现场提取的那枚……”
李斌良的心“突”的一声,激烈地跳起来。他听出,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手指也颤抖起来,勉强指着五枚样材指纹问:“这是谁的?”
宁静说话也慌乱了:“我……我开始也不敢相信,可技术科说他们同一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他是……我真的不敢相信,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可是总要认真对待呀,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连技术科也不知是谁的指纹,只是让他们比对一下……”
李斌良着急起来:“别说没用的了,快说,到底是谁的指纹!”
宁静还是不肯说出人名,李斌良急得跳起来:“你怎么回事啊,要急死我吗?快说呀,这样材是谁的指纹?”
“是……”
宁静欲说又止,李斌良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宁静终于说出来,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李斌良这回真跳起来:“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宁静:“是啊,我也认为不可能,可是,总不能不认真对待呀……”
李斌良的浑身都发抖了,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激烈的思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宁静的手:“对了,宁静,咱们情报资料室是不是也保存声像资料!”
宁静不解地看着李斌良:“是啊,你要看什么……”
“快,领我去找……”
李斌良拉着宁静的手,打开情报资料档案室,打开声像资料柜的门,不负所望,终于找到了一盘录象带。
“是它吧……”
李斌良看了看时间和题目,知道找对了。二人又回到宁静的办公室,打开放相机,接通电视屏幕。
一会儿,电视上现出了当年那一幕,李斌良也就回到了当年:
季宝子被带出监狱,那微笑的、欣然的脸……
季宝子把脸转向录像机,那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唤,但是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他没有认出自己,他不可能认出自己。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季宝子。
但,他和季宝子长得很象,很象。
刑场上,他被五花大绑地带下车,仍然在笑着,友好地四下望着周围的一切,在和一切告别。
他被押到执行的地点,跪在地上。
他身边的两个死刑犯头上飞起血花,接连倒在地上。
镜头停在他的背上,静止了片刻。那是枪手的暂停。
他的脊背忽然动了起来,转过脸来,冲着录像机的镜头,眼睛和嘴都动了起来,好象在呼叫着什么,从口型上可以辨出,是个“我”字。
就在这时,他的头上飞贱起血浆,他一头扎倒在地。
尸体的特写:尸体被人翻过来,镜头对准了他的脸,他额前的弹洞。他的嘴巴还在张着,呈现出“我”的形状。
他要说什么,说“我……”什么,或许是:“我不是季宝子吧……”
镜头停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上。他白纸一般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那放大的瞳孔也好象仍在看人,在看着自己,在他凝固的眼睛后边,好象还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的眼睛,从眼睛望到心里,望到心灵深处……
宁静在旁边不由抓紧了李斌良的胳膊,这使他再次体验了当时那种恐怖,那种从未有过的从心底生出的恐怖……
他的目光盯着屏幕,但,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屏幕上出现两条腿,随后,镜头就结束了,屏幕上出现雪花。
李斌良知道那是谁的腿。
一切都结束了。李斌良明白了,那个被枪毙的家伙不是季宝子,季宝子还活着,还活在人世上,还在继续杀人,自己面前的几起血案都是他所为。
那么,是谁会长得与他如此相似,替他欣然赴死?
又是谁把他质换了出来,使他逃脱了死刑,把他放到社会上,让他奇%^书*(网!&*收集整理继续杀人……
李斌良感到更加巨大的恐怖从心头涌起。
不知不觉间,他抓紧了宁静的手臂,抓得很紧很紧。
巨大的愤怒也从心头生起:真想不到,居然有这种事发生,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太难以置信了,这难道是真的吗?在一些小说里倒见过,古代的监牢里出现过,好象中世纪的外国监狱也有过,可想不到这种事居然发生在当代,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妈的,他们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呢?
内奸,腐败分子!
李斌良心里充满了仇恨,是一种不共戴天的仇恨,而且这种仇恨使他忘记了恐惧。
……
李斌良和宁静手抓着手对望着,好久好久既不说话,也不把手放开。
天已暗下来。他们也不开灯,就这么手抓着手坐着,互相望着。
离奇的案情,把两人深深的震惊了,也把他们的心拴在了一起。
宁静终于渐渐平静了一些,对李斌良轻声道:“当技术科的结论出来后,我都惊呆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才好,后来给你打了电话……你说,这能是真的吗?”
原来,宁静那么着急的见自己是为了这事。
李斌良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用低沉的声音说:“真不可思议……对这个结果,我无法相信,可又不能相信。不然,案件为什么老是突破不了?为什么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不过,这事到底怎么发生的呢?这后边隐藏着什么问题呢?这案件还牵扯到哪些人呢?”
是的,这都是些非常严重的问题。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他们才离开。他们并肩走在路上,他要送她回家,因为她已经深深地陷入惊恐之中,身心都被极大的不安全感控制,他不能让她独自回家。
还好,虽然有路灯,但怎么也不能跟白天相比,稍远一点就看不清谁是谁了。二人又挑着一些僻静的道路走,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并肩走着,偶尔互相看上一眼。尽管天很暗,但,他们还是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在特别黑暗的路段,两人的手臂还挽到一起。
这使李斌良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梦境,好象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中,和她并肩走在街上。只是,梦境中充满温馨,而现在则充满了紧张和恐惧。
李斌良知道,今晚的情景,将会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记忆中。他忽然盼着路再长一些,距离她的家再远一些。
可是,她的家就在前面了,该分手了。他把她一直送到楼道口,看到楼道内的灯光,才让她一个人上楼,听着她用钥匙打开屋门,走进去,关上门。
此时,余一平在家吗?他是否看到自己陪着他的妻子回家?
李斌良在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想到这一点。但,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余一平真的发现了宁静和李斌良走在一起。每天,都是宁静把饭做好,他回来吃现成的,若不回来,就打个电话。而且宁静家庭观念很强,没特殊情况,往往一下班就回家,做饭,搞家务。女人就是这样,再有本领,社会再进步,仍然担负着主要的家务责任。今天,他本来兴致很高,下班时有同事相约出去玩,因为有高兴的事需要让宁静知道,就没有跟他们走。不想,回家好半天宁静还没回来,他觉得有些扫兴,也有些着急,就不时站到窗前往外看。虽然夜色已经降临,看不清人的面孔,可从身材上他可以看出是李斌良与宁静并肩走在一起。他有些恼火:妈的,泡我的老婆?我虽然不喜欢她,可她是属于我的,你他妈的想占我的便宜……
余一平想着想着又高兴起来:瞧瞧吧,你李斌良到啥时候也不是我的对手。想当初同在市政府当秘书,你材料是比我写得好,可在领导眼中的印象你可不行。特别是当初追宁静,我早看出来了,你他妈的心里有她,也想得到她,可你手段不行,最后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对,我注意了,那天婚礼刚进行不一会儿你就走了,可能是心情不佳吧……后来呢?你在市政府呆不下去了,不得不离开,到了公安局,只当个政工科副科长,后来又到刑警大队当教导员。可说来说去不管怎么着才是副科级,而我已经是正科。现在更好,对不起了您,副政委没您的份了,很快,你将在我的领导下了……等着,到时咱们好好玩一玩,看谁比谁强,看我怎么玩你?玩死你你都不知咋死的……
其实,余一平的父母也是平民百姓,小时候,他看着父母在权势人家面前卑躬屈膝的神情,常自惭形秽,暗暗发誓将来一定改变自己的命运。为此,他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后,他更加看到了权力的重要,又暗暗发誓,一定要当官,要掌权,一定要爬上去,绝不能过父亲母亲那种生活……心中充满了对权力的欲望。在政府办的日子里,他把这种欲望深藏于心,不露声色,在领导面前表现出十分谦虚谨慎的样子,又善于察颜观色,所以,虽然工作能力并不出色,在秘书里进步还是较快的。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后台和金钱,是当官掌权的必备条件,而这两条自己都不具备。为此,他在自己的婚姻上下了大功夫,并最终如愿以偿。可是,和宁静结婚后,却发现当市长的岳父根本不帮他的忙,不但不帮忙,还总训他,让他老老实实做人,凭自己的能力工作,宁静也不帮他说话。更倒霉的是,不久,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