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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写一问题给你,我就昏昏沉沉睡去,醒来后翻手机来看没有答案,我倒绽开一个喜。今天本来是什么都不想干的,也不想说话,可一个人躺在床上了手却不自禁地在枕头下摸书,说摸出什么就读什么吧,摸出的竟然还是你的书。读着读着,心发痛喉咙发紧,在我合上书时闪见你是一张照片,就在那封面上气宇轩昂,我又恍然放松了。是的,你是学者是领导,而谁又说过圣贤庸行的话,所以我总觉得我和你在厮跟着,成了你的秘书、书童,或是你窗台上养着的一盆花草,或是卧在门后桌前的小狗小猫。山风吹动草木叹息,太阳西沉,浸淫在火云里如在炉里,白鹭成行,燕子列队,我的心惜花别绿地想你,像是有个电磁波招引,像是有多深的渊源像是曾被生生剥离被硬硬斩断的奇冤不甘而到了今生的相逢。但我真感到了我的无力和无聊,你会写文章的路数,猎人会捕兽的技巧,我有什么呀,有摘山果的办法和与村案老伙计们的肆意说笑?你在经天纬地盛大着你的事业,而我是鱼,我把我的坟墓建在人的腹中。很好,我知道你生活得很好,你知道我能生活得好,这就足了么!一朵云也是太阳的护士,一片绿叶也彰显树的生机,于是,我就对着照片的你说:咱们去山上玩啊,我是我的小鸟,该在枝头歌唱对你的感念和你给予的机遇与怜惜,我是你的肋骨,我去晒太阳多了你也不缺钙了。我骑摩托咱们到了日丽风惠的小山沟,仰头沟脑只见天蓝得沁人心肺,山坡干净得像刚当婆婆的半老女人的对襟袄一尘不沾。青翠的散柏,褪白的蘑菇,招摇的白苇,猛然跳过的松鼠。左边的山峦随手画个圆就把几户人家圈在里边。我走向那个石墙石瓦的小寨,也就那七户人家,寨子口有一座土地庙上写着金炉不断千年火,百姓常明万岁灯。我看见各家院里墙头上疙瘩成行成串挂着的柿饼,蔓菁,南瓜。我又走上那个一辈子都呻吟的碾滚碾盘上,看沟外的山一层一层,我知道我回的时候像下梯子一样一节一节就下去了,白云能看到我在沟底像块石头。啊就在沟底里,水畦里未被拔去辣椒秆上还有着辣椒,朝天蹶身,红若灯焰。残存于枝头的蛋柿是留给乌鸦的,乌鸦还没啄食,它一颗颗如鬼精的眼在瞪着。路边的山菊这是一种紫颜色的,到现在还繁密无比,让风裹带了它的苦药味。我看见黄柏草的穗絮像眉目一样,向你那是草类的精灵吗?问你溪水里突然冒出的鱼头在吹泡那能不能说昂首向天鱼亦龙呀?!我说山弯那边有人给老人过寿给新生儿过满月咱去上礼吧。我踏实地捋着山菊真想做一个菊花枕头或菊花褥子给你,就停下来痴痴地想你也能这时记起我吗?一时觉得腿上有点肉动,嘿嘿,你心里正也有我,天在给我说。这时刘慧芹给我电话说你闷了就来我这儿吧,你拿上你的埙,我爱听你吹埙。我没有回应她,而嘴里不停地却哼二泉映月,哽咽如那崖下的一窝山泉。我看着天上的白云柔软飘过。我问我怎么给你说你不言声呢?我听见谁在说白云开口说话你的天空就下雨了。我说:噢。我低下头小心地想我自己,踏实地仍在捋菊,这时走来一人扎着头巾和裹腿,兴高采烈地说附近一定有只白眉子或獾的,我说你咋知道?他说柿子树下找到了蹄印儿。我莫名的心惊,但愿它们能跑远……
想听听鸟鸣,只是听见秋虫涌潮声忙忙忙,抬头看天空蓝阵簇拥着一架飞机。我看见你坐在金字塔顶上,你更加闪亮,你几时能回樱镇呢?闲暇时来野地看看向日葵,它拙朴的心里也藏有太阳。
下部 幽灵
县上来了调查组
县公安局的警车押走了换布拉布和元斜眼。元黑眼元老四元老五乔虎的伤势太重也从镇卫生院转去县医院,但他们都是有罪的,病房门口日夜有警察监守着。而元老三在市里迷昏了五天,死了,尸体并没有在那里火化,因为已用不着花钱在那里火化了,通知元家的妇女们拉回来埋葬,她们没有闹腾,甚至连任何要求都没提,一切都悄然无息。
也就在埋掉元老三的那个中午,县上又来了调查组,一共八人,专门为樱镇的特大恶性的打架事件做深入调查。调查了五天五夜,五天五夜里凡是被调查的人轮流被带到镇政府的会议室,镇街上的人被带进过四十三次,镇政府的职工人人都被谈过话,作了笔录,还在笔录上按指印。后来的三天,镇政府大院的门就关了,书记、镇长和调查组在会议室里不停地开会,终于形成了一份结论,调查组带着结论回到了县上。又过了三天,县上再次来了人,镇政府召开全体职工会,宣布了对樱镇有关干部的行政处理决定。
一、樱镇发生的群众斗殴事件死亡一人,致残五人,伤及三人,为十五年来全县特大恶性暴力事件,镇党委和镇政府主要负责人应认真反思。文人小说下载
二、因书记镇长出外开会期间,副镇长马水平主持工作,麻痹大意,疏于防范,事件发生后又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上级报告,而处理不力,负有直接领导责任。但因能在后期积极对伤残者实施救治,缉拿罪犯,给予严肃批评,并责成做出深刻的书面检查。
三、带灯和竹子虽然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却在去薛家钢材店时太过张扬,导致圈观群众太多,而斗殴期间,缺乏有力措施,尤其拉偏架,使事态进一步恶化乃至完全失控。给予带灯行政降两级处分,并撤消综治办主任职务。给予竹子行政降一级处分。
二十四个老伙计合伙做揽饭
马副镇长把老婆和孙女送回老家后,他又早晚在办公室门口支了火盆熬药,药熬好了,备过汤水,药渣子提着倒在镇街的十字路口。他脸上松皮吊着,步伐蹒跚,遇上曹老八了,曹老八说:马镇长!他说:叫马副镇长!曹老八说:又病了?他说:一直都病着。曹老八唉地叹了一声。马副镇长说:叹啥的?曹老八说:这世事不公平么,难怪群众说三道四。马副镇长说:群众说啥来了?曹老八说:啥是个直接领导责任?这领导上面再有领导,领导上面又有领导,还有领导,层层都是领导,该不该负责任?!马副镇长说:总得有人挨板子么。曹老八就凑上来悄声说:听说调查组长和书记是党校的同学,这是要丢车保帅?马副镇长说:顾全大局么。曹老八又说:听说让带灯和竹子把啥事都担承了?马副镇长说:她们是好同志呀。
话说得不高,但镇西街村的李存存正好经过,全听到耳里。李存存还不知道带灯和竹子受处分的事,就跑去广仁堂里问陈大夫,张膏药的儿媳也在那里,陈大夫把他了解的情况说了,三个人唉声长叹了一番,就想着怎样去镇政府安慰一回带灯和竹子。但怎样去安慰,带什么东西,说什么话呢?似乎全都不妥。后来他们就商量:什么话都不用说的,把带灯和竹子的老伙计们集合起来,大家做一顿揽饭给她们吃吃。揽饭里把各种各样的米呀豆呀肉呀菜呀一锅闷的,营养丰富,又味道可口。于是,李存存就通知杂货店的李慧芹,李慧芹再通知南河村的陈艾娃,三个人又分头打电话、捎口信通知了各村寨二十四个老伙计,必须各带一样东西赶到广仁堂。刘慧芹回村拿了红豆,那里的红豆指头蛋大的。南河村产有名的绣花球米,陈艾娃特意碾了三升米。药铺山村的山药品质好,刘兰兰来带山药。白桦岭村木耳肉厚,又产黄花菜,马成蓉带木耳黄花菜。双轮磨村产狗头枣和云豆,杨二娟带狗头枣和云豆。锦布峪村小米油大,扁豆好,徐甲花带小米扁豆。老君河村的大麦香,屈翠环带新碾的麦仁。茨店村王贵带腊肉。上槽村陈美莲带白果,红堡子村马双凤带莲菜和枸杞。通知完了,张膏药儿媳说给东岔沟村的人说不说,虽然六斤死了,那十三户患病人家让来一个吧,那里蔓菁好,带些蔓菁,再带些蚕豆,茄子,豆角。但他们不知道东岔沟村那些人的电话,就去找二猫,二猫腿还一跛一跛的,他说他回去一下,通知东岔沟村的人,而且他们两岔沟村的萝卜是老萝卜,豆腐也瓷实,他来背上。
但二猫临走时,却把陈大夫叫到后院厕所里,拿出一颗金牙说:你看看这东西,你能出多大的价?陈大夫说:这哪儿来的?二猫说:这你甭问,给二百元吧。陈大夫说:虽然是金色的,看着恶心,给我我也不要。元家人爱包金牙,他们的男人都不在了,那些婆娘们或许给你几十元钱哩。二猫说:你啥都明白?陈大夫说:啥事我心里都明白。二猫说:你不买就不买,不许给人说呀!
第三天,果然人都到齐,陈大夫就关门歇业,专门在后院里支了个大环锅,下了米,麦仁,小米,苞谷糁,高粱颗子。煮了土豆,黄豆,绿豆,云豆,蚕豆,扁豆,刀豆,豌豆。又把山药,木耳,豆腐,枣,蔓菁,豆角,莲菜丁儿,茄子丁儿,红白萝卜丁儿,烩进去,还有腊肉牛肉猪肉兔肉切成片儿炒了拌进去。再就配制调料,花椒一定是大红袍花椒,辣子一定是带籽砸出来的辣子,蒜寻紫皮独蒜,醋要柿子白醋,要小葱不要老葱,韭黄新鲜,芥末味呛,还要芫荽,韭花,生戚芽,地椒草,这些调味得陈艾娃做,陈艾娃手巧。一切都安顿停当了,陈大夫抓了几味药片放到了锅里。张膏药儿媳说:咋放药呢?陈大夫说:放些人参山萸和当归,有营养又提味。
饭做熟了,陈大夫去镇政府大院请带灯和竹子,带灯和竹子先不肯去,陈大夫偏不说有几十个老伙计在,也不说做了一大锅的揽饭,只说他有重要事要给她们说。带灯说:不会是要解决单身的事吧?陈大夫说:得你们去,去了就知道了。带灯和竹子还戏谑陈大夫给她们买什么鞋呀。去了,见了一大堆的老伙计,相互抱呀拍呀跳呀,一个个笑着笑着就哭起来。这一顿饭,竹子吃了两碗,带灯吃了两碗了,说:这嘴里还想要哩!歇了歇,又吃了一碗,就坐在那里身子不动脖子动。
回家时把烦恼挂在树上
李采采说了一件事。
她说:我隔壁姓王的,一家人都怪怪的。他老娘九十了,一辈子吃饭不弹嫌,每顿一大碗端上桌了,不管是米饭、捞面,还是苞谷糁子糊汤,都要往里调盐,调醋,调辣子,还放一盅酒,一勺糖,搅匀了,呼哩呼噜就吃。老王是每天从外面回来,不论白日黑夜,走到院门外的树前了,要做出把东西挂在树桠上的动作,说是把烦恼挂上去,外面的烦恼不能带回家。
从此带灯和竹子身上虱子不退
那个晚上,几十个老伙计都没回家,带灯和竹子也没有回镇政府大院去,她们在广仁堂里支了大通铺。从此,带灯和竹子身上生了虱子,无论将身上的衣服怎样用滚水烫,用药粉硫磺皂,即便换上新衣裤,几天之后就都会发现有虱子。先还疑惑:这咋回事,是咱身上的味儿变了吗?后来习惯了,也觉得不怎么恶心和发痒。带灯就笑了,说:有虱子总比有病着好。
夜游症
但很快带灯又有了病,这病比老病严重得多。
那是一个夜里,能听到鸡叫过了两遍,竹子突然发觉自己来了那个,却一时没有卫生巾,起来到带灯的房间去要一个。而带灯的房间门开着,没见带灯,以为是去厕所了,就拿了卫生巾回到自己房间睡了。睡了差不多一觉,听到门响,带灯是回来了,心想上厕所这么久,但也没在意,就又睡了。第二天夜里,她们一块洗脚后分头睡的,又是鸡叫两遍,门在响,带灯是出去了,出去了一两个小时才回来,回来又安然睡了。早晨起来后,带灯端了脸盆去水龙头接水,背影看着有些疲,竹子说:你后跑了?带灯说:肚子没毛病呀。竹子说:你瘦得有些厉害。带灯说:头有些晕。竹子说:让陈大夫给你看看。带灯说:吃着他配的丸药呀,咋突然关心你姐啦?竹子说:领导不关心了,上访者不关心了,我能不关心吗?带灯说:这话说低些。竹子偏大声说:我就高声说,谁来用绳子纳了嘴!
又一个晚上,竹子又发现半夜里带灯开了门出去,疑惑了,也起来悄悄尾随她,带灯竟然是穿得整整齐齐,甚至是梳了头,戴了项链,脸上抹了粉出了镇政府大门来到了镇街上,又从镇街的东头走到西头,然后从西头绕过镇街后一圈再到东关绕过镇街后一圈才返回来,回来又安然睡下。竹子就害怕,听人说过夜游症,难道带灯患了夜游症。但是,竹子不敢把这事告诉给书记镇长和别的职工,也不能当面给带灯说破,说破了担心带灯受不了。竹子就只给陈大夫说,求陈大夫也不能给带灯说,却一定要在再配丸药时,全换上治夜游症的方子。
陈大夫定期配了丸药送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