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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头戴着手铐,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有些狼狈,但他很快昂起头。他还强作欢颜,放胆对马局长一个玩笑:“我已经一穷二白,抓我进去榨不出油来。”
马局长也笑着说:“冲你这副皮囊,榨一点油也不成问题的。”包工头被带走了。
程家卿也觉得一班常委都在这儿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再说,那帮记者也要去看一下,不能让傅梅只身一人陪他们,怕应接不暇。何况晚饭时间也到了,自己去陪陪他们,一同共进晚餐,一则可以去掉自己倨激怠慢的印象,二则可以显示自己礼贤下士的风格。
想到这里,程家卿便与几个常委谈了自己的想法,并要求常委个个随自己去敬那些记者一杯酒。田刚亮推说自己头有些痛,作辞了。“来的都是客,来的都叫爹。既然你不肯去陪爹,那只好我们去了。”一个常委开玩笑地说道。主管城建的副县长自知责任重大,自告奋勇留下来,也不去了。
程家卿麾师文凤酒楼,把那班记者灌得里面像装满了滚烫的开水,稍稍动一下身子,里面就咣当咣当响,想倒一些出来,又不知找那儿去拧开益。傅梅也是能喝的,斗得不服气的服了气,谁不服气,叫他喊一声“姐姐”。如此,傅梅凭空多了几个弟弟。趁着酒酣耳热,傅梅一人送出一张名片,让弟弟以后多多关照,并盛情留宿,记者们知道充分享受到了东道主的热情,而且这热情已到至高点,便再三推辞,然后一人揣上一条阿诗玛。
在路上,他们一边赞叹,一边心里想着,自己的爹妈给自己生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好姐姐那该多好。
“男人厉害是厉害,女人厉害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简直是伟大了。”
这天晚上,似乎有人敲着锣,在程家卿耳边喊:“太平无事喽,太平无事喽。”
这天晚上,借着酒气和酒精蒸发出来的好心情,程家卿又在傅梅身上撒了一回酒疯,既表示感谢,又表示佩服。老夫聊发少年狂,程家卿自从跟上了傅梅,自是年轻了不少,狂了不少。
第二天,从省城来了四卡车武警战士。市委高副书记没有来,虽然程家卿为他的即将到来激动了一夜。见了四车精神抖擞的武警战士,程家卿觉得他的激动本是为了吃一个仙桃,哪知摆在面前只是一筐烂杏,未必大才小用。
四卡车武警战士配合安宁的武警战士几乎把整个废墟都翻了个个,最后找到了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三个与死人差不多恐怖的重伤人员。得知亲人死了,赶来的死者亲属们哭成了一团。其中有一个老太太当场昏厥过去。因为六具尸体中有三具属于她名存实亡的亲人:一个是她老伴,就是那个看门人;一个是她的儿子,是高高兴兴送米来给父亲的;再一个是她的孙女,跟着父亲来看看爷爷。
面对悲惨的情景,众人不禁嘘唏感叹。
就是鳄鱼见了这副惨景,也会流下眼泪。
程家卿清楚地知道,自己作为一位县委书记,是不能在众人面前流泪。他的悲伤涌到了喉咙口,又咽了下去。傅梅则亲自到老太太跟前去劝慰。认识她的说出她的身份来,赢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傅梅适宜扮演多种角色,达到了老太太亲生女儿的标准。昨天晚上她是几个记者的好姐姐,今天她又成了老太太的孝顺女儿。
三天以后,这次事故见了南章晚报。情况基本属实,只是“死亡六人,伤三人”的事实在报道中不慎……或许是由于记者的不慎,或许是由于编辑的不慎,或许是由于排字工人的不慎,错成了“死亡三人,伤六人。”
即使如此,这次房屋倒塌事故仍属全国罕见。在解放以后,尚未竣工就倒塌的倒房排行榜中,这次倒房事故名列第二,国家建设部专程派人来安宁主持召开了现场会。这次除了死六人,重伤三人外,还有一人受了轻伤,那就是主管城建的副县长,他受了一个处分。
第二十三章 调离喜剧
飘过来,飘过去,河面上飘过的是缥缈的丁香一般的愁怨和神秘。
游河像往常一样流着,像一些粘稠而苦涩的胆汁,十分沉郁十分勉强地沿着土地在流淌,仿佛是爱与苦的滥觞,它们呈现的是爱情的颜色和苦难的颜色混合而成的颜色。
傅梅觉得它们流得太慢了,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半小时。每一秒钟就像一整天一样,囚徒的感觉沉重地压迫着她的神经。有时,她起身在河滩上踱来踱去。坐下来的时候,似乎有雨点,打在她心上,啄得她不知想些什么才好。
这时河滩上晃过来一个人影。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坐在毛毯上,抱着双膝,侧着脸,她冲着他抱怨道。
他没有搭理她,继续往前走着自己的路。怎么回事?她先是纳闷,继而心明,那人身形轮廓,不像程家卿的。从衣服边缘看,是邋遢的,不像程家卿的那么整齐。体形比程家卿的粗壮,走路的姿势也不像。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幸好不是歹人,也许他没有注意听她的喊声,也许根本是个聋子。假设是一个歹人……这种假设使傅梅毛骨悚然。现在,她期望程家卿到来的心情,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她低下头,阖上眼睛是在冥想什么。
“小可怜,你在想什么?”程家卿的话把她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傅梅将裙摆往下抻了抻,以掩饰自己的惊慌。
“刚才开了一个常委会,邀你的时候我忘了是今天晚上开的。对不起。”程家卿一边解释,一边道歉。
傅梅抚了抚头发,幽幽地说道:“我觉得受到侮辱,好像我们之间存在一场交易。”
程家卿大惑不解:“你指的是什么?”
“你帮我争取的我的常委位置埃”
“原来是这个,”程家卿释然而笑:“不坐炕说凉,坐了炕说烫,真是的,你也多愁善感来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正好有这么一股好风,你不上不就辜负了。”
“说的也是。我怕别人会去议论这是我以肉体交换的结果,把我瞧成下贱的、一文不值的女人。”
“你怎么这么泄气埃你的雄心都跑到哪里去了?我是不是诚恳的,你还不知道?夫妻只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情人才是同渡船,恶浪起处知共济。为了我,你也不能泄气埃听了你这样的话,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没有月光,傅梅还是看清了程家卿的那张与以往不同的阴郁的脸。显然,程家卿有些生气。
“原谅我。”傅梅把程家卿的双手捧起来,认错道,“我惹你生气了。”
“我知道你不会是扶不起的阿斗。我不怪你,我也不是生你的气。”
“那是生谁的气?”
“田刚亮这家伙简直与黄海是一丘之貉,完完全全一个黄海第二。”
“他怎么啦?”
“他公开在我面前说我要‘适而可止’,你说可气不可气。”
“他来安宁也没多久埃”
“来安宁没什么,问题他分管的是公安、法制。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想动齐万春。”
“哪能由他想动就动呢?”
“蚍蜉撼树,太不自量,可他不明白呀。他自以为是着呢,到处他都想插一杠。”
“那你就要给他当头一棒。”
“我说齐万春是安宁的纳税大户,一动他,安宁的财政都要受影响。”
“他怎么说?”
“他说纳税是纳税,法律是法律,两码事,不能让犯罪的纳税大户逍遥法外。”
“他这不是针对齐万春的。”
“他是针对我,想向我示威哩!”
“哼,由得他?没门!再怎么着,说话也轮不到他!那,老孔什么意思呢?”
“老孔是个和事佬,更是个偏头,谁力量大他偏向谁,当然,他现在偏向的是我们。
他说上次县委常委已经讨论这个问题,最好不再议了。”
“田刚亮什么反应?”
“他还是不让。他说他了解了一下,上次并不是所有的县委常委参与了决策,只是几个重要常委参与了,所以不算。再者,像这样一个五毒俱全的人如果不抓,最终受损的是县委的形象,而且他还口口声声说,他是为在座的每个人好。他认为齐万春是安宁的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会连累上谁。”
“真是一派胡言。”
“齐万春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干儿子,这个,他一定也有所耳闻。这样看来,他的矛头是指向我们。他来安宁才几天,就想翻天?大家都不会终老安宁,何必如此呢?再怎么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嘛。我看谁斗得过谁?居然要我适可而止。”
“我进了常委,情况就会改变的。”傅梅的手搭向程家卿的肩膀。
“一个虱子,往我手心跳,不是自投罗网?黄海是个钢做的吧,不照样被我赶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还认为他真是钢铁做的呢,哪知只是身子是钢铁的,腿,却是兔子腿。”
“消消气。你来,看你脸上阴阴的,我还以为我哪点没做好呢?”
“你是千好万好,没有做得不对的。赶走黄海,有你的一份力,上次倒房,多亏了你给我出主意。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有了你,我死也死得了。”
“说这种昏话,仔细烂了你的嘴。”
“我烂了嘴更好,光剩舌头了。”
程家卿露出舌头,做了一个吊死鬼的样子,傅梅吓得连连后缩。
戏闹了一通,傅梅笑哂道:“你总算卸下了你的假面具。你们男人呀,都像长不大的孩子。”
“有时我也这么想,没有哪个男人不是在女人的手下长大的,女人明明比男人有心计,为什么不是女人去治理天下?”
“这你就不懂了。说得好听,治理天下,累得臭死的事,都是傻男人在干。”
“怪不得,上回我接待了中央一个副部长,他说他下班一回家,一放下公文包,就往他母亲屋里跑,去上班之前也要向母亲说一声。早也请安,晚也请安,这不是活脱脱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吗?……任你在外如何呼风唤雨,回到家,就像对不起老婆似的,一副在外做了错事要回家检讨的样子。”
“也就是你,枕边风一吹,万里浮云起。”
“章如月这点不如你,从不在我枕边吹什么风。要吹风也是你来吹的呀,她知道吹什么风呀,不吹风,四季也就不这么分明了。来吧,看你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傅梅兀自枕着自己的胳膊,睁大着眼睛,望着茫茫的夜空,没有说话。
“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想到了章如月?女人都是小心眼。”程家卿往她身上挪了挪,吻她。
傅梅说:“我在想我们之间的结局。”
“不要想那么多。”
“怎么可以不想,一旦我人老珠黄了,你又会移情别恋。”
“不会的。”程家卿的回答连他自己都认为信心不足,他此刻真实的想法是命运不可预测,他想鬼知道会不会呢。
“我只知道只要此刻拥有,才能保证将来的拥有。”
“毕竟,我们做的这件事是不道德的。”傅梅说,“我们所做的这件事我们都认为没有错。我们不相信自己做错了什么坏事。但是社会的铁嘴钢牙,它不仅张口闭口指责你,还要张口来嚼碎你。”
“谁都无法否认,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也相信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他都不能否认我的能力,但是我和你在一起,别人就会以为我是沾了你的光,踩着你的肩膀往上攀。”
“那是他们的错觉,问题不在你。哎,告诉你一件事,不知怎么搞的,近来我常常晚上觉得又疲乏又饥饿。”
“这么晚了,我也想吃点饭了。”
“真的?”
“不过我的饥饿与你的不同,我的饥饿主要皮肤很饥饿。”
程家卿笑了,却不抚摸,只是用两个手指一个劲地在傅梅身上扒搔,一会儿迅捷,一会儿蹇滞,令傅梅痒得难受,又乐从中来。
“我这雪橇怎么样?现在,各位观众各位听众,现在它穿过了山谷,来到了平原。
但它没有动心,继续前进,最后停在两座山峰之前。不过,它还是喜欢雪地。喔,这么宽广柔软的雪地,我真想在上面打一个滚,”程家卿以宋世雄的解说语调在卖力地解说着,“各位观众各位听众,我现在就准备在上面打一个滚了,但是我怕里面有陷阱。”
“说实话,你的皮肤真白得可以。这白润劲赛过羊脂,颜色就跟冻猪油似的。”
“去,别跟我猪啊羊啊的,别讨我好,也别寒碜我,咱们从现在开始,井水不犯河水。”
“嗬,要当常委了。一阔脸就变,过完河就想拆桥了。”
“看你想哪儿去了,”傅梅骂道,“你这贼心不死的讨厌鬼,人家是为你的身体着想,你倒好心当作驴肝肺。你想,我这里你不能得到休息。章如月那儿呢,你也要效犬马之劳。你这样下去,你想想,就是铁打的人儿也要磨成蜡烛块。”
“嘿嘿,好在你就是我的营养埃在别人那里流失的,我要在你这里补回来。见了你,我就当服了一次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