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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妹这才说:“一位朋友送的。”
朱怀镜追问道:“什么朋友?”
香妹生气了,说:“你怪不怪?”
朱怀镜认真起来,说:“我跟你说啊,你可得注意啊。貂皮大衣可没价的啊,我在商场留意过,貂皮大衣几千、几万、十几万一件的都有。你同我说得好好的,让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你自己可别这样啊。”
香妹呼地站了起来,进屋去了。朱怀镜心里硬着,不想进去睡觉。独自坐了好久,关云来了电话。“朱书记,向你汇报一下。你还没休息吧?”’“没睡。你说吧。”
关云说:“事情摆平了。正好范高明在梅次,我同他见了面。他起初不怎么好说话,说你们公安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反正这事还没完。没办法,我只好说你很关心这个案子,亲自过问了。他这才软下来。反正没事了。最后范高明又说,想托我请请你,吃顿饭。我说你最近很忙,以后再说吧。”
“行啊,辛苦你了小关。他请我干吗?我没时间。”朱怀镜语气很严肃。
朱怀镜马上打了舒畅的电话。“没事了。你跟舒瑶做做工作,他们那边人也不处理算了,但医药费他们还是要负担。我了解了一下,打得也不算重。息事宁人吧。也请你理解,这种事公事公办反而不好。他们是流氓,哪天暗地里把舒瑶怎么了还不好。”
舒畅放心了,却也顾不着道谢,只是叹息而已。她没说什么,沉默半天,才放下电话。听着嗡嗡直响的电话筒,朱怀镜心里很不是味道。面对舒畅,他越来越说不清自己的心清了。似乎这女人就是天生有股魔力,叫他欲罢不能。
香妹已熄灯睡下了,朱怀镜独自坐在客厅里发闷。他见香妹越来越怪了,说不得她半句,一说她就冒火。最近找他的人多了起来,他晚上不怎么在家里。部门和县市的班子调整,正在酝酿方案,下面的头头脑脑都急起来了。尹正东到朱怀镜办公室去过几次,说是汇报工作。其实没什么正经事值得说的。朱怀镜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想听听口风。
看上去尹正东老想把话挑破了说,可朱怀镜总是装糊涂。不论谁上门来,他总是几句漂亮话就把他们打发掉了。最近他老躲在外面,不知是不是还有人上门来。
第三十九章
郑维明的老婆郭月仍是四处告状,已告到北京去了。北京通知荆都,荆都通知梅次,梅次便派人去北京,将郭月接了回来说接回来,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差不多是押回来的。北京是首善之区,岂容郭月这样的人去哭哭闹闹?况且你男人不管是怎么死的,总是个腐败分子吧。可郭月只在家里休整几天,又会哭哭啼啼上北京去。梅次只好又派人去接。谁也不能将郭月怎么处置,再怎么不喜欢老百姓告状,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不知何时是个了断李远佑又开始了新一轮告状。法院判赔了他三万块钱,作为医药费用、伤残补偿和误工补贴。可他还揪着不放,要求依法严惩殴打他的凶手,也就是几位乡政府干部。事情就僵着了。朱怀镜的态度很明确,要马山县委严格依法办事。正是梅次县级领导班子调整的前夕,余明吾能不能当上地委副书记,都还是个未知数。他就不敢不听朱怀镜的话。当然朱怀镜也清楚,余明吾自有他的难处。
那几位乡政府干部,也调整了战术,以攻为守,开始为自己鸣冤叫屈。申诉材料满天飞。为首的自然是向云启,他总觉得自己冤里冤枉挨了处分。看着那些好像满肚子冤屈的文字,朱怀镜很是气愤。这些人身为国家干部,明明是胡作非为,却还作无辜状!可他也只好在心里生气,批示还是要写得四平八稳,请有关部门认真调查。他毕竟没有亲自去调查,不能凭印象就下结论。
吴飞案,朱怀镜开始亲自过问。他想遵照王莽之意图,快速结案。同向长善慎重研究,将吴飞从外省秘密押了回来。外界都知道吴飞早已不在梅次了,所以押回来只怕是最安全的。关押地点,只有极小范围内的人知道。那是从前三线建设遗留下来的人防工事,离梅阿市五十公里的深山里。那防空洞是当年全国样板工程,据说方圆几百里的山头下面都挖空了,里面巷道纵横交错,密如蛛网。不熟悉的人钻进去就出不来。
戏台子是搭起来了,戏却不一定就能有板有眼地唱下去。梅次的权力格局打乱了,或者说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朱怀镜便在班子里面周旋,暗示,招呼,许诺,震慑,甚至交易。用什么法子,都因人而异。县市和部门领导班子还是尽早调整的好。不论你上面说得如何冠冕堂皇,下面还是相信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升降去留。
拖久了会贻误工作的。高速公路的招标工作正在加速运作,这是王莽之亲自交给他管的,不能把担子撂给别人。难办的是既要场面上过的去,又要能让王小莽或者说王之莽高乡。他反复想过,只要能保证把路修好,谁修都一样,何必让王氏父子面子上过不去呢?中间必有文章,也只好由他去了。其他日常工作也相当繁杂,几乎弄的他精疲力竭。
做梦也没想到,关于他在烟厂招标中授受贿赂的事又被人提起来了。还不是似是而非的传言,居然惊动了高层。陆天一亲自带着市纪委工作组下来了。市纪委来人,当然得王莽之同意。王莽之也许不得不同意吧,他亲自给朱怀镜打了电话,只嘱咐了一句:怀镜哪,你自己真的要过得硬啊!“听那语气,就像担心朱怀镜不清白似的。朱怀镜也不多话,只说请王书记一万个放心。
如今陆天一上镜率很高,老在电视里慷慨陈词。缪明却像消失了,电视新闻里看不到他的影子,报纸上也很少见到他的名字。市政府秘书长算不上高级领导,出头露面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缪明自己又是个迂夫子,就更加不显眼了。陆天一却是风头十足。他接受记者采访,总是越说越激动,太阳穴上达到青筋胀得像蚯蚓。袖子也捋的老高,就像马上要同人家打架。有次朱怀镜见陆天一又在电视里亮相了,不禁笑了起来。香妹就问他笑什么,他说:“你看,陆天一这动作,分明是在模仿《列宁在十月》里的列宁形象。紧握拳头,拳心朝里,大手臂和小手臂构成九十度角,拳头高高扬起,下巴也往上翘着。”这时。陆天一正做着列宁这个经典动作,大声说:“我要在这里同广大干部群众说一声,你们要打击贪官,反对腐败,就找我陆天一!”香妹笑了起来,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真是学列宁的样子。”
陆天一到梅次的头一晚,就约见了朱怀镜。“怀镜同志,我陆天一本人是绝对相信你的,但是反映到我们那去了,我们装聋作哑也不行。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当然是想弄清真相,替你洗清不白之冤。我请示市领导时,就亮明了自己这个态度。怀镜同志,按说,在办案之前,我是不方便和你接触的。老同事嘛,相互了解,还是开诚布公吧。”
陆天一十分坦荡的样子。
朱怀镜笑道:“天一同志,我只能说感谢你的信任,但我不能就自己有没有这回事说半句话。你知道,我早表明过自己态度了,向市领导也汇报过了。现在我的请求只是,请加紧办案,尽快结案。”其实他很清楚,陆天一带人下来,同最初缪明不主张立案,意图都差不多,就是想让他不好过,当然能弄出名堂来更好。他自己心里有底,没什么怕的,就由他去吧。
如今他是地委书记了,电视台的记者就像跟屁虫似的,一天到晚围着他转。他最烦这一套了。不过自从陆天一来了以后,梅次电视新闻里天天都有朱怀镜的身影了。他进工厂,下农村,召开会议,到处发表重要讲话。一天到晚笑容可掬,神采奕奕。既然谣言四起,他便天天在电视里露脸,可以将各种疑惑和猜测抵消些,冲淡些。果然外面说法越离奇了,没注意看电视的人说,朱怀镜在书记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抓起来了。
有天晚上,尹禹夫打电话说琪琪的数学看来已经上路了,不用每天晚上补了。从此就也也没来了。自从朱怀镜贴出谢客启事后,很少有人上门了,倒是尹禹夫每天都来,就像他有某中特权似的。现在他不来了,正好省得烦。可朱怀镜发觉有点怪:如果他不打算来了,先天晚上就会同他们夫妇好好谈一下。怎么可以临时突然打电话说不用来了呢?也许他以为朱怀镜马上就要出事了?真是好笑!
朱怀镜就再次找来了关云。“小关,事情真是奇怪,你有没有办法?”
关云说:“办法肯定有。如果朱书记放心我,你就不论我采取什么办法,我反正几天之内把事情弄清楚。”
朱怀镜掂量会儿,说:“行吧。反正你自己把握,只要收得了场就行了。”
陆天一成天呆在宾馆里,看文件,约老部下聊天。他只是坐镇的,案子都是下面人在办。而那些被他约了的人,都有些惶恐。他们生怕朱怀镜知道自己被陆天一召见了,于是就像地下工作者,悄然而来,悄然而去。但谁去了陆天一那里,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离开的,朱怀镜都知道了。没有朱怀镜吩咐,有人替他看着了。这人就是梅园宾馆老总于建阳。有天夜里,很晚了,于建阳给朱怀镜打电话,“朱书记,我有些情况想向你汇报一下。”
也许是这段时间整个梅次的氛围就比较神秘,朱怀镜立即感觉到于建阳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而电话说又不方便。“小于,你到我家里来一趟吧。”
不一会儿,于建阳就到了。“小于,请坐吧。”
于建阳坐了下来,眼睛一直望着朱怀镜,神色有些异样,“朱书记,最近几天,我看见有些部门和县市领导,老往陆天一那里跑。”
朱怀镜故意笑道:“天一同志是这里出去的老领导,回来了,人家去看看他,没什么问题吧。”
于建阳摇头道:“我看不太正常。去的一个个就跟做贼似的。”
朱怀镜干脆问道:“那么,你也知道天一同志这次是干什么来的?”
于建阳脸顿时红了,说:“听到了些风声。谁相信呢?但是,不怕自己没有鬼,就怕人家在捣鬼。”
朱怀镜笑道:“要捣鬼就捣吧。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能搞水门事件,将陆天一房间里装个窃听器。都是哪些人去了?”
丁建阳忙掏出个本子,说:“我早留意了,做了记录,连他们见面的时间都记下了。”
朱怀镜暗自很是吃惊,心想这种小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重用的。他也在梅园住了好几个月,天知道于建阳都看见了些什么?于建阳一直以为他同刘芸是那么回事。可得留心这个人了。对这种人尽可能客气和热情,让他时刻觉得自己就是你的心腹,甚至时刻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达了。但就是不让他沾着半点便宜。朱怀镜内心极是鄙夷,面子上却很赞赏似的,笑着说:“小于,感谢你,你的政治敏感性很强,很讲政治啊。我信任你。你继续注意吧,完了再向我汇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
于建阳像领了赏似的,很是得意,乐滋滋地回去了。
次日早晨,朱怀镜赶到办公室,突然心跳加快,头晕目眩,恶心难耐。他马上坐下来,闭目靠在沙发上。舒天见了,问:“朱书记你怎么了?”
朱怀镜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这几天太累了,晚上又没睡好。”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要不就回去休息一下?”舒天问。
朱怀镜只摇摇手,没说什么。这时,他无意间想到陈清业,心跳又加快了,莫名其妙。好半天才静下来。“舒天,清业这一段在梅次吗?”
舒天说:“前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还在梅次。他两边都有生意要照顾,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在荆都,还是在梅次。要找他吗?”
朱怀镜说:“你同他联系一下,看他在哪里吧。”
舒天打了电话然后说:“正好在梅次哩。”
“没什么事。你叫他晚上去黑天鹅。我们聊聊吧。”朱怀镜说。
一会儿,秘书科送了报纸和信件来。舒天接了,将报纸放在朱怀镜桌上,自己把信件拿去处理。一般的信件就由舒天做主处理了,该转哪个部门就转哪个部门,重要的就向朱怀镜汇报。朱怀镜正测览着报纸上的重要新闻,舒天进来,说:“有封很怪的信,就一句话。我看不懂。”
朱怀镜接过一看。见信上写道:高速公路招标,莫让王八插手。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就这一句话,却是打印的。连信封上的字也是打印的。看来写信人生怕暴露自己。凡是匿名信,都是里里外外打印。现在电脑打印很普及,写匿名信方便多了。
什么意思呢?王八分明是骂人的话。说谁是王人呢?警惕谁插手呢?朱怀镜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但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