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它能和他在无言中沟通思想,领会他的意图。
它就跟他的身体一样,他脑子想到什么,它就一丝不差地做出什么。
他从未使过这么顺手的潜艇。
它简直可以在海里表演杂技。
哪怕把它开进污水排放口,一直开进处理场的污水池,他都觉得能做到。
除了两套常规的低噪音螺旋桨推进系统外,潜艇前部还有一个鲸鱼嘴一样的进水口,可以连续不断地吞进海水,通过一系列逐级加压的泵体,从艇的尾部喷出数股稳定的水流推动潜艇前进。
由计算器控制水流的压力﹑流速﹑水流之间的角度﹑时间关系以及与海底水流的配合,除了一点类似自然紊流的低频声波,几乎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种推进系统速度很慢,静水中每小时航速仅四海里,却可以保证最先进的声纳系统也难以发现它,这就是致胜的保证。
伙房发出一声金属碰响使丁大海心里一抖。
这声音在陆地上不会引起注意,在海底却让他全身渗出一股寒气。
潜艇里全部地面都铺着橡胶,每人都穿软底鞋,工具多是塑料制品,说话必须用耳语。
安静是潜艇最高的纪律。
潜艇消灭别人和被别人消灭都是因为声音。
丁大海已形成一种本能,在潜艇上,静是他最美妙的享受,越静越美,任何声音都会引起他生理上的难受反应。
这次尤其不同,以往潜艇既使被发现还可以逃脱,反败为胜,这次隐蔽本身就是最高宗旨,只要被发现──无论被国内还是国外──就是彻底失败。
这是王锋下的死命令。
伙房的声音是一个罐头盒与电炉锅台碰出的。
失手的炊事员和刚下岗的轮机中尉紧张地立正,不敢与丁大海的目光相遇。
罐头盒里两个煎鸡蛋正在吱拉拉地变焦。
丁大海关掉电炉开关。
为了避免声音,伙房没有可移动的锅,也不许炒菜。
艇上伙食主要是或蒸或煮的半成品和罐头。
丁大海当然身有体会那种食品在无穷无尽的海底日子里是多么让人厌恶。
中尉刚在艇外海水里干了五个小时,调整好一个喷口的扭转机构。
潜水头盔压出的痕迹还在额上清晰可见。
炊事员是为了慰劳他才违犯纪律的。
两个煎鸡蛋在海底算得上无上美味。
May 14; 1998
丁大海把罐头盒举到垃圾桶上。
煎鸡蛋油汪汪地落进垃圾。
“禁言四十八小时。”他只是嘴唇动了动。
中尉和炊事员挺了一下胸接受处罚。
从现在开始,四十八小时内他们不许说一个字。
艇里空间昂贵,没有关禁闭的地方。
禁言既有反省效果,在只能用交谈打发时间的单调海底,也有惩戒作用。
基地附近这种金属碰撞声太多,看来没引起声纳网的注意。
如果是在敌人的监视范围中,他可能要采取防范措施,可自己基地里那些少爷兵,割了他们的头都不会知道是谁干的。
“给中尉做一份病号饭。”他吩咐炊事员。
炊事员立刻动手。
病号饭的材料和配方是特制的,比大灶伙食可口。
中尉的肚子随之发出一阵肠鸣,竭力收腹抑制。
丁大海右腕突然感受到振动。
是的,振动! 不是脉搏,比脉搏强和快,是神经感受的一连串有节奏的机械撞击,即使在深夜也会立即让人惊醒。
那是装在手表后背上的微型振荡器在振荡。
自从王锋把这块特制的手表交给他,他连洗澡都戴在腕上。
这是第一次振动。
艇长舱的航海桌右侧第一个抽屉上,密码锁亮起一个米粒大的鲜红小灯,标志里面的机器收到了讯号。
如果灯不亮,即使知道密码也打不开抽屉。
现在,密码一对准,抗爆炸抗火烧的合金钢抽屉就沿着导轨自动滑出。
抽屉里是一台无线电接收机,亮起各种颜色的指示灯。
这台接收机只接收一台发射机的信号。
那台发射机在王锋手中。
丁大海按动那个闪烁橙光的按键。
薄薄纸带从一条狭隙中“哒哒”微响地钻出。
手表后背的振荡器随即停止振动。
接收到的密码信号已被接收机自动译成汉字。
纸带上打印的字是: 立即到青山公路五十一公里处等待。
他撕下纸带。
接收机灯光无声熄灭。
关上抽屉,弄乱密码锁上的号盘,那盏鲜红的小灯也熄灭了。
当潜水摩托脱离潜艇升到海面时,他打开头顶的密封罩。
寒冷海风扑面而来。
夜空中的星星迷茫地眨眼。
他吐出海底的闷气,大口吸进带咸味的潮湿海风。
他从小在渔船上渡过,眼前永远是最广阔的海和最无遮拦的天。
直到现在,他早已习惯了潜艇那棺材般的宁静,还常常梦见海面上的惊涛骇浪和闪闪流星。
青山公路五十一公里紧靠海边。
丁大海把潜水摩托藏在礁石之间,爬上山崖。
五十一公里的里程碑在星光下白森森的。
隔着一座小山包,天幕上涂抹着基地灯火的温暖颜色。
那颜色不仅使初冬的夜空显得有生气,也在他心上暖暖地流动。
登上小山包就能看见家属区。
东边第一栋房子便是他的家。
那灯光总在他梦里出现,就像在潜望镜里看见灯塔。
一辆轿车无声无光地沿着暗淡公路驶来,几乎快到身旁时他才发现。
他知道王锋对精确有一种癖,指定在五十一公里处见面,车停的位置就正好让里程碑在轿车的二分之一截面上。
这也是王锋使丁大海着迷和崇拜的特点之一。
他身上那些不可抗拒的魅力使丁大海惊叹地仰望,不自觉地模仿。
当丁大海立正敬礼时,五十一公里的里程碑正好把他的身子分成两半。
靠近丁大海的车门自动开了。
“请上车。”黑洞洞的车里只看见仪表灯像五彩群星,传出王锋威严可亲的声音。
丁大海一进车里,车门自动关上。
随着轻微的马达声,四面车窗被金属卷帘遮蔽。
车内亮起柔和的灯光。
“你好! ”王锋微笑着向丁大海伸出手。
另一个马达把他的座椅转了艇长舱的航海桌右侧第一个抽屉上,密码锁亮起一个米粒大的鲜红小灯,标志里面的机器收到了讯号。
如果灯不亮,即使知道密码也打不开抽屉。
现在,密码一对准,抗爆炸抗火烧的合金钢抽屉就沿着导轨自动滑出。
这辆车丁大海上过不只一次了。
准确地说,它应当算一个价格昂贵的电子办公室。
颇能体现王锋的风格。
这是一辆加长型“奔驰”轿车。
多余的座位全部被拆掉,装上了办公桌﹑冰箱﹑食品柜,还有一张可自动伸缩折迭的床。
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是叫不出名目的电子设备﹑形形色色的按钮﹑仪表和屏幕。
置身其中,像进入一个未来世界。
在王锋手下工作四年,丁大海深知这位上司对科技的迷恋。
即使是动动小手指头就能完成的事,他也要用复杂昂贵的自动化设备取而代之。
没人把这当做好逸恶劳。
正因为这种迷恋,他领导下的国防科工委才取得那样辉煌的成果。
车内门框上方有一圈小钟,分别标着世界各国的时间。
王锋看了一眼北京时间。
“给你三分钟谈谈试航感觉。”May 15; 1998
电话蜂音器悦耳地响起来。
王锋纤长的手指在一排键钮上划过去,所有的电话﹑电报﹑电传全被关闭了。
丁大海只说了四个字: “一切顺利。”
王锋很满意这种简洁。
他对试航了如指掌,让丁大海谈,不在于了解潜艇本身,而在于了解艇长内心的把握。
“明天开始行动。”王锋似是顺便提一件小事。
在丁大海的海军生涯中,他执行过大大小小许多次行动,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没有代号,没有方案,没有文件,没有各部门的配合,也没有按照条例下达的各种命令。
在王锋嘴里说出的“行动”只有丁大海一个人理解: 让这艘没有名字的潜艇消失在大洋中,任何情况下也不得暴露。
潜艇不许和外界联系,也不受其它任何方面指挥。
唯一的指令来自艇长舱航海桌内的接收机。
没有指令就只有一个任务──牢牢隐藏在海底。
潜艇还没完工前就确定了这个行动。
艇上装载了一年的给养,配有制造氧气和淡化海水的设备。
丁大海不知道这个行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王锋只强调必须在海底隐藏一年。
他一句也不多问,对王锋的任何指令,他的回答总是一个字──“是! ”
王锋旋亮电子地图的屏幕,展现出一幅色彩缤纷的世界地图。
他用光笔沿着中国内陆边界点了一系列圆心,又设置了一条闪动着“6800km”字符的半径,让半径依次从那些圆心出发,在太平洋上画出一条曲折的线。
“潜艇活动范围不能超出这条线。”随着王锋的操作,屏幕看上去好象是从天空向下俯降。
地图放大了,变成局部,只剩那条线以内的海域。
海岛﹑海流﹑海沟清晰地显示。
线条的每个转折点都标出精确的经纬度。
一条宽幅纸带从屏幕下方“轧轧”输出。
海图和界限被打印出来。
王锋交给丁大海。
六千八百公里是这艘潜艇装载的“岳飞”核导弹的最大射程。
只要潜艇在这条界限内活动,中国境内的任何一处目标都在潜艇的有效打击范围内。
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能看出,确定这样的航行范围所威慑的是中国而不是外国。
然而丁大海仍然只回答了一个“是”,如同没有思想。
王锋审视一会儿丁大海。
“你了解目前国内的局势吗?”丁大海很少听见王锋用这种口气说话。
他总是命令,准确﹑干脆﹑没有一点多余,现在却好象要谈谈心。
丁大海无法说自己了解,他除了在洞里就是在海底。
他也不能说自己不了解,潜艇有高灵敏度收音设备,可以清晰地收到世界大多数电台。
所有关于国内战争的报道他都听过,听得很仔细。
但他只从军事角度听,头脑里画出一副战争形势的精确图景,而不想为那些彼此矛盾﹑谁也弄不清真相的政治争论伤脑筋。
军人如果都有自己的政治判断,军队就会因无所适从而瓦解。
“军人不需要了解,只需要服从。”
王锋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南方几个省的分裂成不了气候,很快就将被消灭。
但积重难返的问题已经把我们国家推进了一个复杂局面。
这种时刻,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时局也许瞬息万变。
为了维护祖国统一和人民利益,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中央将采取一切手段,包括核打击。
无论命令打击哪里,你都必须无条件执行。”
“是! ”
王锋拿出一个一寸见方的小金属盒。
盒上带有一圈极细的金属链。
他调准盒上的微型密码锁,盒盖自动弹开。
里面有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集成电路片。
“这是激活核打击控制程序的密码电路,只有把它插进激活线路矩阵九空位,核弹的锁止保险装置才能被打开。
它是发射核弹的钥匙。”
王锋把盒盖关上,递给丁大海。
“锁的密码号是你的出生年月日。
把它时刻挂在胸前。
唯一的指令只能从我的发射机给你。
但愿我们永远不使用它。
但一旦给你了核打击指令,那就是中央军委的决定,不得有任何贻误。
明白吗?”
“明白。”
May 16; 1998
“好。”王锋换上亲切表情。
“分手以前,送你一件小礼物。”
他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丁大海手中。
丁大海有点不知所措。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下方印着中央军委的红字,里面的东西很轻。
“拿出来看看。”王锋鼓励地向他挤挤眼。
那是一对大校肩章。
丁大海先是呆住,黑黑脸膛变得通红,然后突然挺身站立敬礼,却“咚”
地一头撞在车顶棚上。
整个车身在减震弹簧上颤动。
王锋笑了。
“坐好,我给你戴上。”
在丁大海心中,王锋是一个神。
他的一切都是这个神给予的。
当他从美国的监狱出来,带着一颗冰透了的心,被使馆武官处的官员押回国,面对他的全是训斥,审问﹑责难﹑嘲笑﹑开除……他从一个海军骄子变成了人人厌恶的狗屎。
是王锋收留了他,给他工作﹑职位﹑薪水﹑使命,更重要的是,给了他一个军官的尊严﹑不容侮辱的荣誉和信任。
当王锋宣布委派他担任这艘潜艇的艇长并恢复他原有的中校军衔时,他哭了。
他的灵魂天生就是一个海军,哪怕只让他指挥一艘鱼雷快艇,他都会感激涕零。
而王锋交给他的却是中国海军王冠上的钻石,是他一辈子的梦想,是四十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