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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锋交给他的却是中国海军王冠上的钻石,是他一辈子的梦想,是四十枚可以打瘫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核弹头! 现在,那个激活导弹的集成片就贴在他胸上。
大校的两杠四星在闪烁。
为这个神,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死一千次也在所不惜。
可他厚厚的嘴唇只是抿得紧紧,一句话也不会说。
眼镜的反光掩盖了泪花。
王锋给他摘下刚戴了一个半月的中校肩章,换上那对大校肩章。
他感到每一下动作都是神的触摸,生怕抑制不住会突然跪倒在这个神的脚下。
王锋的车在寂静公路上无声无光地驶远了。
直到消失在黑暗中很久,丁大海还立正目视。
再过几分钟,那辆车会开进一架专用直升机飞回北京。
战事正紧,王锋飞这一个来回只为见他一面,这使他感到无上光荣。
分别时,王锋刚打开那些被关闭的联络设备,各种蜂音﹑呼叫﹑打字就一股脑地拥出。
他将在开车路上和飞行途中不间断地处理事务﹑指挥战争。
在他的上将军服内侧衣袋里,有一个烟盒大小的发射机。
那就是全世界唯一能与潜艇接收机联系的发射机。
它能畅通无阻地使用中国境内全部无线电中继网络,把王锋的指令通过卫星覆盖全球海洋。
不论丁大海的潜艇在哪,这根无形的线都牢牢地把他们拴在一起。
一面是茫苍苍在黑暗中翻腾的大海。
一面是暖融融在天幕上辉映的灯光。
大海里有他的灵魂──那钢铁的无坚不摧的潜艇。
灯光下有他的港口──那宁静安适温柔的家。
明天就要远航了,驶入漫无边际冰冷的孤独和寂寞。
解缆的时候,水手的眼睛总是看着港口的。
本来他只想登上小山包,最后看一眼家的灯火,然而却趟过海风中瑟缩摇摆的荒草,径直走到了家的窗下。
这片家属宿舍是专为这艘潜艇的官兵建造的。
全艇家属集中住在这里,既为保密,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他们生活。
丁大海挑选的潜艇成员多是渔民和农民出身。
他一直认为城市的花花公子忍受不了海底的寂寞和艰苦,不是上潜艇的料。
王锋赞同他,除了能吃苦,农村兵还比城市兵更服从。
王锋给了这批从各潜艇挑选的尖子最高待遇: 每人提升一级军阶,家属全部从农村户口转成城市户口,在基地安排工作。
本来要为家属们盖一栋现代化的公寓大楼,当王锋知道家属们愿意种菜﹑养鸡,住不惯楼房时,又专门追加拨款,把宿舍改建成现在这种院落式的平房住宅。
窗帘是粉红色的,还是当年他和妻结婚时做的。
虽然已经褪色,可在他眼里永远是世界最美的颜色。
窗帘从两侧合拢在中间,紧挨窗台的接缝下部有个没合严的三角形空隙。
他把眼睛贴上去,看见两双脚泡在一个黑陶洗脚盆里。
一双妻子的脚,小巧玲珑。
一双儿子的脚,像两条小白鱼在水里不停地嬉戏。
儿子的脚把水撩到盆外,妻子的脚把两条小白鱼踩住。
儿子的笑声穿过窗子。
小白鱼一挣就逃脱出来,撩出更多的水。
“小强,别弄满地水。”妻子对儿子从不训斥。
“要是爸爸踩,我就动不了。”儿子自豪地说。
“那次爸爸踩咱俩,你也动不了! ”May 17; 1998
新房子有盥洗室,可他们喜欢每晚上床前把脚泡在同一盆热水里。
过去是他和妻子,后来又加入两条小白鱼。
“妈妈,爸爸现在干什么呢?”
“爸爸在海里呢。”
临走前只有“执行任务”四个字,去哪,干什么,多长时间都没交代。
军人家属对保密应该习惯,不过保密一达到极端的程度,就难免使人猜疑。
妻子正是那种敏感的女人,总有点忧心忡忡。
“爸爸昨天又来看我了。”
“你做梦呢。”
“不是,爸爸还说领我去钓鱼呢。”
放暑假时,儿子磨着丁大海领他钓鱼。
那时潜艇施工接近尾声,正是最忙的关头。
此时已寒风凛冽,儿子还记着爸爸未兑现的诺言。
丁大海不由得一阵心酸。
在美国的监狱里,他是靠看着这个独生儿子的照片活下来的。
当爸爸肩头终于有了中校的肩章,儿子发狂般地冲到外面向他的小朋友们高喊宣布。
为了那张闪光的小脸,当年的一切忍辱负重都值得了。
现在,爸爸肩上已经是大校肩章,只隔着一道玻璃,他多想再让儿子兴奋地扑进怀里抚摸新增加的两颗星,多想在父母脚下磕个头,多想再和妻烫一次脚,让她温柔有力的双手把他的脚捏遍,放进湿润的怀里。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只在窗外偷看,已经足以受处分。
妻子和儿子的脚离开了脚盆。
窗帘空隙里只剩空空的水在灯下晃动。
他想找一个角度看他们最后一眼,哪怕只是拖鞋的边沿,却没想到帽檐在冰冷玻璃上碰出一下响声。
“谁?”里面传出妻子惊慌的声音。
他本想悄然离去,让妻子以为是风吧,或是一粒无端的沙子,没想到刚迈出一步,身后“哗啦”一响,不知什么沿着墙根倒下。
虽然那东西很轻,在黑夜中发出的声音却足够大,钩在他的衣角上,随着迈步,跟在身后劈哩啪啦地响个不停。
他伸手在后面摸到一根细线,拉一把,抓到一根竿。
就在这时,窗帘撩开了,一片灯光投在他身上。
他回头看见儿子小小的身体倾斜地趴在窗上,手举着窗帘。
妻子两臂抱着肩膀,吊在头顶的灯在她眼窝里投下深深的阴影。
不知为什么,这画面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如烙铁般烫进他心里。
他抓着竿子消失在黑暗中。
“爸爸! ”儿子隔着玻璃喊。
不知是不是耳朵的错觉,声音好象无限遥远,又特别清晰。
他一口气跑上小山包。
最后一次回头,家的灯已经熄灭。
妻子和儿子肯定正在窗前看着外面。
他们的视线会碰在一起,可谁也看不见谁,只有黑暗,风和海浪的声音,基地船舰落锚的轰响。
映着基地和港口的灯火,他认出握在手里的是儿子做的渔竿。
一段一米多长的竹子,一根细细的尼龙渔线,渔釽钩钩在他的军服衣角上。
May 18; 1998
福州他一定也像自己一样在毛骨悚然地回想,什么时候他会在曼谷用枪逼住沉迪?代表北军的褐色箭头在投影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指向南方。
其中最粗大的一股已经穿过安徽,插进江西,尖端直指福州。
面对这个箭头,只在武夷山山口有一道又细又短的红色线条,像条可怜的小尾巴。
那是福建唯一能组织起来的军力。
在褐色洪流面前,看上去真如螳臂挡车。
虽然已是初冬,黄士可的酒杯里却堆满冰块。
心头的燥热火一般烧得他冒汗。
冰凉的威士忌更像火上浇油。
地图上的西部,黄色箭头和线段代表广州军区的布防。
从广东向北延伸到湖南﹑湖北,与褐色箭头对峙。
兵力虽不少,态势只是保卫广东,对福建没有任何援手姿态。
福建和以北的安徽﹑江西处于“中立”的南京军区防区,代表南京兵力的兰色标志全都是圆点,缩在兵营里一动不动。
北军的战略意图非常明显: 一面牵制广州兵力,避免正面大规模开战。
一面绕开南京的驻防部队,直取福州。
福州是自治运动的带头者,又最无抵抗力量,只要拿下福州,就会在心理上让其它省不战自降,使反叛的广州军区分化,“中立”的南京军区重新服从控制。
直到现在,战争的程度和范围都有限。
北军非常克制。
以政治压力为主,分化瓦解,步步为营,只有遇到武力抵抗时才采取军事行动。
安徽﹑江西有部分地区加入了自治运动,目的各不相同。
有的地方官员企图从此成为不受管制的一方土皇帝,也有的认为投靠富裕的南方能沾光。
七省市工商界组织的“南方基金会”提供的资金也起了作用。
成箱钞票往那些土地爷面前一放,他们立刻就倒过来。
这些人起不了太大作用,北军一到不是溜就是降,几乎不做任何抵抗。
但是他们构成了一个缓冲带,使意在收复一处稳定一处的北军没有径直开到福建门口。
一屋人都不说话,烟酒味呛得要命。
几个省军区参谋不时地修正形势图。
褐色洪流不可遏制地前进。
它根本不着急,福州迟早是瓮中之鳖。
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光线问题,在黄士可眼里,屋里每个人都是青脸,带着鬼气。
他向百灵伸出酒杯。
这几天酒喝得越来越多。
百灵只给他倒了一点,其余兑的全是水。
所有人中,百灵倒显得最冷静。
现在已经不是延缓北京前进的问题了。
到今夜零点,也就是再过二小时五十四分,南京军区给的三十天期限就到头了。
按照那位苏副参谋长最后通牒式的约定,三十天之内不能提供北京政权暗杀前总书记的证据,南京军区就将放弃中立,视自治为叛乱,服从北京指挥进行平叛。
可是到现在为止,和三十天前毫无区别,仍然拿不出一点证据。
虽说还剩二小时五十四分,与到期已是一样。
黄士可感觉就像躺在铡刀之下,眼看着□亮的刃口,时间只不过是刃口接近喉咙的距离罢了。
唯一能提供证据的就是沉迪,这个目标很明确,而且从一开始就紧紧瞄住这个目标。
然而沉迪就像化成了空气一样无影无踪。
派出去五十七个搜寻小组全都空手而归。
把沉迪调查了一个底朝天,调查结果只弄清这个人没有任何朋友,跟亲属也几乎不来往。
即便是情妇,除了他的床上功夫,别的也一无所知。
能断定的只是他肯定已不在国内。
他从小受高级间谍的训练,十几岁就开始在世界游荡,能流利地使用五种外语,二十多年来编织起了一个覆盖全球的关系网,从王室成员到黑手党的毒贩子全能打上交道。
可以说他是一个世界公民,他在自由社会远比在中国更如鱼得水,更易隐藏。
对南方,国境之外却是一个难以插手的世界。
黄士可通过这一点深深感受到地方政权和中央政权的差距。
没有那些几十年培养出来的机构和人才,那些情报组织﹑外交使团﹑国际社会的关系和一整套运行机制,一到这种关口就暴露出没有根基﹑无能和土气。
仅靠原来的省安全厅﹑公安厅和省军区的老班子,平时看着似乎也有能干的人,毕竟是井底之蛙,一面对世界就束手无策。
别说找沉迪,就连让他们在地图上找出布隆迪﹑牙买加一类国家的位置都得费半天劲。
有时黄士可不免悲哀地猜想,在政治舞台上,自己是否也是这种井底之蛙的形像呢?May 19; 1998
蓝色本令人镇静,此刻投影地图上那些南京军区的蓝光点却令黄士可想起狼群的眼睛,密布在整个东南地区。
这些眼睛使整个自治运动显得可笑。
江苏﹑上海﹑浙江至今不敢有大的举动,就是因为不知这些瞪在自己领土上的眼睛到底在转什么主意。
福建是被逼上梁山,铤而走险了。
然而武夷山口那条细小的福建防线到底有什么意义?在它背后,整个福建境内都瞪满了蓝眼睛。
虽然在投影屏幕上蓝点显得不大,黄士可却清楚地知道每个蓝点里有多少兵力﹑火炮﹑坦克﹑飞机﹑火箭弹﹑火焰喷射器。
一旦南京那个蓝色的心脏发出命令,所有蓝眼睛都会转瞬变成一只只怒张的利爪,扑向四面八方,顷刻就能把福建撕成碎片! 隔壁的通讯室片刻不停地与南京军区联系。
三十天来,南京军区就像砌着道铁墙一样沉默,既不露面,也不作答,半点声息没有。
派人去南京进不了军区的门。
打电话对方接线员不转。
电报电传信件全如石沉大海。
只有十天前刘亚基秘密给福州附近的一个兵营送去五千万元后,南京来了个极严厉的电话,警告停止一切挖墙角的小动作,否则将立刻停止中立,吓得这边再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能与南京对上话,求对方宽限点日期。
杯里的酒又空了。
黄士可还想添,被百灵巧妙地拿走了杯子。
自从指挥中心搬到这里,老伴不在身边,他和百灵朝夕相处,几乎每一分钟都不分离。
百灵递给他一片解酒药,这两天就靠这个保持清醒。
有百灵管着,不管他心里怎样绝望,至少外表在这班衣着不整,或醉或呆的人马中还是最清醒整洁的。
当他听见电讯室传来“南京通了”的喊声时,药片从嗓子半截一下喷出来,撞掉百灵手里的水杯冲进电讯室。
屏幕上出现通话前的彩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