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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人群只能靠调转头的洪流向后推。
万一潮头不转; 一切就是彻底毁灭! 当他又横飞了一段说第三遍时; 终于看到标志第一批人的红光虚线开始向回移动。
起初很慢; 逐渐加快; 他说到第四遍时; 已经又成为奔跑。
他的心踏实了。
潮流就是这样; 只要有第一个浪头扭转了方向; 就会带动其他浪头一起转向。
果然; 他飞过之处; 红光虚线全部开始向回横扫。
七十公里宽的人潮势不可挡地改变了方向。
举着红光电筒的游击队员从人潮最前端变为最后端。
他们在人群犹豫不决的时候放声一喊可能就成了推动人们掉头的关键。
从中国境内继续源源不断涌进来的中国难民被调转方向的洪流裹挟着向西方席卷。
俄国人布下的口袋反而成了为中国人自动打开的大门。
铁路线上; 四十辆重型坦克把俄军筑起的列车城墙连轰带撞打开一个近五十公里宽的缺口。
俄军无论如何没想到中国难民竟然有坦克。
他们准备的武器和工事都是仅为对付肉体的; 面对四十辆横冲直撞的六十吨重铁山头几乎束手无策。
前来增援的俄军被埋伏的游击分队阻截。
俄国飞机在人海中扔的炸弹不起作用。
当四十辆坦克逐一被空对地导弹摧毁时; 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
黑暗中一片响彻天际的跑步声; 地动山摇。
沉重的呼吸像风暴在低吼。
铁路西侧有俄国居民; 飞机已不敢轻易使用火力。
等到新一天太阳升起前; 一亿九千万中国难民就将有一多半跨过国境。
在俄军飞机旁边; 吊着李克明的直升机借黑暗掩护从低空滑过。
光导纤维的光照已经熄灭。
飞行速度把斗蓬拽成直角; 使他和直升机间形成一个滞后的尖锐斜角。
空气拚命抽打。
下面是俄国的群山; 无比黑暗沉寂。
他心里溢满喜悦; 哗哗向外流淌; 如瀑布喷泉。
他简直想扯开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唱一支什么歌; 让歌声在满山回响。
“李良; 把我拉上去。”他打开通话器呼叫。
这小子也乐懵了。
他心里暖融融地骂了一句混蛋。
被风死死拽在后面的斗蓬如同绞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扑在铁面上的风摩擦出尖锐的啸叫。
隐隐看见飞机的影子; 像只老大的猫头鹰; 在斜上方全速飞行。
李良为什么不回答 没听见 不; 吊索在动; 但不是拉他上去; 是越放越长。
他和飞机的距离越来越大! “李良; 你疯了! ”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耳机里无声无息。
冷汗如同身上的一层冰壳。
斗蓬带子仿佛把颈椎勒错了位; 一股血腥气从胸腔窜上来。
黑夜在眼前变得更黑; 却又浮满五彩缤纷的光点。
他一手紧拉着斗蓬; 另一只手终于摸到短刀。
别割断动脉; 只有这个意识是清醒的。
他挣扎着把短刀伸到脖颈后面; 在马上就要丧失神智的一刻割断了斗蓬带子。
斗蓬扑喇一下顿时无影无踪。
他的身体在夜空中弹起来。
右腿轰地一下; 骨骼血管肌肉变成一团浆糊。
剧痛使他从半昏迷中清醒。
一座黑黝黝的山头离他远去。
刚才那一割救了他的命; 否则撞上山头的就不是右腿而正正好好是他全身。
“操你妈呀; 李良! 我瞎了眼了! ”李克明狂叫。
声音竟如此巨大; 震得地面树林都在簌簌发抖。
刚才那下撞击正好碰开了李克明身上的扩音器开关; 他的吼叫被飞机底部的高音喇叭变成炸雷。
耳机里传来一片混乱惊慌的日本话; 还有在黑暗中移动身体和到处摸索的声音。
喇叭声会立刻让俄国人发现。
“李良; 你给我说中国话! 你这个狗娘养的汉奸; 你怎么把你卖给了日本人! ” 又一座黑黝黝的山头迎面扑来。
他挥起短刀砍头顶吊索。
然而吊索中间是坚韧的钢丝; 短刀只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山头就已经黑森森地撞上来。
如果腰腿没固定在那些支架上; 他可以抓住吊索往上爬; 也可以用脚蹬在前面保护自己; 可现在全身像一块呆笨的铁疙瘩; 只剩双手撑向前。
右手中的短刀在石头上撞出一片火星。
左手能感觉出粉碎; 每根手指都碎成无数段。
崩起的骨渣和细石子敲在铁面上; 发出叮铛响声; 在头顶扩音器里; 化做满天钟鸣。
他的身体被飞机生拉硬拽拖过山头。
“李良; 老子不宰了你不是人! ” 李良终于挺不住了; 耳机里传出他的哭声。
“大哥; 饶了我吧; 是日本人干的。
他们怕中国人有自己的头儿; 怕你成为他们的对手。
他们只要中国人当奴隶。
大哥; 他们的狠心我全明白; 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野人的日子。
日本人答应把我全家迁到日本去……大哥; 我挺不住了; 饶了我吧……”耳机里传来一声枪响。
“……大哥……”李良叫了最后一声。
“我操你们全日本的妈! ”李克明野兽一般凄厉地嘶喊; 扩音器传出的声音久久在天际回荡。
又一座山头扑来。
这回直升机尽量降低高度; 要把他撞到山头之下; 使他无法再次躲过。
看起来已经没有活路; 他只能下意识地再用短刀去割头顶吊索。
这次刀刃却没有发出绝望的尖叫。
刚刚在岩石上的撞击把刀刃磕出了许多缺口; 成了锋利的锯齿; 每割一下都感到吊索中心的钢丝在断裂。
耳机里日本驾驶员发出惊叫。
他看见一片俄国歼击机的黑影钻出乌云。
迎面大山吼叫着撞来了; 在马上就要接触的一刻吊索断了; 他失重一般滑翔; 直至跌进一片软绵绵的黑暗。
他本以为那是永远的黑暗了; 没想到又能看见光。
黎明的露水从铁面上滚进眼窝; 泡软了糊死眼睛的血痂。
他看见青色天空上一抹淡淡红霞; 像是百灵的嘴唇。
当他在月光下用山泉清洗百灵的尸体时; 那嘴唇也残留着一抹红色; 就像这青色天空上的红霞。
他亲吻那唇; 和那尸体交欢; 然而那双眼睛永远严峻地闭着; 那唇再也不张开; 不管他怎么叫; 怎么求。
红霞逐渐扩大。
鸟叫在清晨的空气中颤抖。
妻子突然泪淋淋地抱着孩子从树影中升起; 却飘悠悠地不敢靠近。
他有些惭愧; 但还是把手伸向她。
妻子就是妻子; 是永远在一起的女人。
儿子被紧紧地包在白布里; 使人难以相信那里面是个生命。
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吗 他想。
该回去了; 该做的都已做完; 现在回去正正好好。
他又清醒了一下; 记起了飞机、吊索、李良和日本人。
他在大脑深处笑了一下; 杀了我中国人就没头儿了吗 他想和“北京人”最后握握手; 如果可能的话; 拥抱一下; 但多半不会; 两个男子汉是不好意思做那种举动的。
不知怎么; 天全变红了。
几个俄国军人低头看他; 激动地说着奇怪的俄语。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客客气气挥了一下右手。
僵在手上的短刀在其中一张脸上划出翻卷的红花。
他感觉射进肚子的子弹沉沉甸甸。
他闻着俄罗斯土地的味道和家乡的一模一样。
东南方
只有上了船; 他们才能到达那个充满阳光和希望的新大陆。
无数条船停泊在中国沿海。
分布在一万八千公里海岸线上的中国难民已经观察了它们好多天。
施工船在其间来来去去。
载人小艇穿梭往返。
每条船上都是焊光闪闪; 吹哨鸣笛。
从海外拖进来的旧船被修好。
原来好端端的船却被拆得光秃秃。
连军舰上的大炮雷达也似废物一样被扔进海里。
航行在外的远洋轮全被召回国。
内陆江河船舶被调下海。
中国海军所有舰船都由水上运输部接管。
千万条小型渔船在物资诱导下停泊到不同锚地。
这些船全都在进行拆卸和改装; 加注燃油和淡水。
相当一部分从海上运来的国际援助物资也直接装到这些船上。
没人能解释清这些船到底要干什么用。
直到宣布食品彻底断绝的那天; 出现一些一看就是当头儿的人; 他们在漫长海岸线不同的位置同时发出号召——占领船只! 人们才发现这些船原来就是等着他们“占领”的。
由那些头儿们指挥。
“占领”是非常和平的; 没遭到任何抵抗。
负责保卫港口的中国军队未加干涉。
联合国部队则根本没发现“事变”。
“占领者”“夺取”了港口小船; 向停泊在海面的每条船分别送上去几名难民行动队队员。
只要队员往驾驶舱门口一站; “占领”就告成功; 船长及全体船员也就老老实实成为“人质”; 只能按照国际上“被劫持”的惯例行事——劫持者要去哪就去哪了。
难民们随后在行动队指挥下; 保持原来的薯瓜生产组织开始登船。
混乱是免不的; 但总体还算有秩序。
薯瓜设备被搬上船; 拆成光板的甲板正好使塑料管不受阻碍地铺设; 有效面积最大。
进入舱内的难民看到施工的另一项内容∶无论是油船的油舱里; 航空母舰的机库里; 还是散货船的货舱里; 所有空间全搭满一层层架子。
架子宽度正好是一个人长。
每层的间距刚够一个人弯腰坐起。
不管施工的目的是什么; “占领者”们立刻把那些架子当成了卧铺; 分给一人一肩宽的位置。
虽然挤得像罐头; 多数人还是喜出望外。
有一个躺的地方; 对付漫长旅途就容易多了。
而指挥者们发现; 由于有了这些架子; 每条船装的人便增加了许多倍。
船动起来的那一刻; 舱里静极了; 连婴儿都停止了啼哭 。
许多人这时才想起; 下舱时过于匆忙; 忘记了最后看一眼祖国。
三百吨以上的船直接驶向太平洋彼岸。
无以计数的小船——从渔家的帆船、舢舨; 到几吨几十吨的货轮、交通艇、机动渔船; 以至内河用的小船、驳船和被拆掉了武器的近海巡逻艇、登陆艇……——分成两路。
从东部沿海出发的驶向日本。
从南部沿海出发的以菲律宾群岛和印度尼西亚群岛为跳板驶向澳大利亚。
这些小船如大洋上的蝗虫; 把目力所及的整个海面都布满了。
菲律宾和印尼惊恐万分。
这两个国家几年来一直受漂流出海的中国船民困扰。
中国崩溃开始后; 两国早就担心中国船民数量必然激增; 却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如此之多。
从秘密渠道传过来的外交信息使两国稍稍定了一点心。
北京告诉两国; 两国不是这些船的目标; 这些船只是因为没有远洋能力; 途中必须有土地借以避风和补给。
北京暗示当跳板不过是挨几脚踩; 如果跳板一定不愿挨踩; 这满海的蝗虫说不定会把跳板啃碎。
两国知道“挨踩”的意思就是提供食物、淡水和避风港; 不管怎么不情愿; 也只好咬牙认可。
另一个方向; 日本海上自卫队封锁了朝鲜海峡和九州岛西海岸。
中国船被指示一律驶往鹿儿岛海域。
那里已经集中了大量日本政府征用或租买的巨型远洋轮。
中国难民欢欣鼓舞地从四面八方爬上大船; 发现船上已经准备好了跨越大洋的淡水、食物和日本造的薯瓜设备。
正在生长的薯瓜吃起来比中国薯瓜的味道好得多。
谁也说不清日本人为什么这样仁慈。
日本政府向世界发布了公告∶日本没有能力接受如此众多的中国难民; 又不忍驱赶他们漂到大洋上送死; 只好向他们提供有远航能力的船和给养; 让他们自己选择去处。
公告中没提那些船的去处是哪里; 似乎那是中国难民自己的事。
然而每一个接受了任务的日本船长都知道; 他们的航行目标早已确定; 那地方就叫美国。
运输省在鹿儿岛设立的转运指挥本部原以为换了船的中国难民会抛弃小船; 因而调集了众多拖船准备清理海面。
但是他们惊奇地发现每条小船上都留了人。
稍大一点的打头; 更小的用缆绳连在一起拖在后面; 纷纷向中国返航。
这使岸上观望的日本人全都心惊肉跳; 它们这样来来回回; 得送来多少人才是头呢 台湾人和香港人也在向海外跑。
他们的跑跟大陆突然奔腾决口的难民大潮没有关联; 反倒正是因为畏惧那个大潮才拼命跑。
两地与大陆都是近得抬脚就到; 虽然由于制度区别; 经济上没同大陆一道崩溃; 却因此更会成为被席卷的第一个目标。
有钱或有专长的人拿着世界各国的居留证跑了个精光; 然而跑不掉的普通百姓还是多数。
两地出于责任感而坚守岗位的官员必须为留下的人民寻找自保的出路; 北京政府的建议因此就成了他们求之不得的救生圈。
那建议是一个交易∶北京保证不把难民有意引向台湾和香港; 但两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