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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菁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王长恭,你对周秀丽要求可真严格啊,竟然打了她的耳光?”脸突然拉了下来,一声断喝,“王长恭,请你把头抬起来!”
王长恭抬起了头,佯做镇定地正视着叶子菁,目光中透着一丝惊恐。
叶子菁逼视着王长恭:“王长恭,你说漏嘴了吧?这说明,‘八一三’特大火灾发生后,你对周秀丽受贿渎职的犯罪事实是很清楚的!可你这个负责火灾处理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究竟干了些什么?你明目张胆地包庇周秀丽,甚至不惜命令公安局长江正流同志对苏阿福搞杀人灭口!对我们长山检察机关的正常办案,你横加干涉,制造障碍,还试图压着长山市委和唐朝阳同志把我撤下来!我当时怎么也不明白:你王省长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你的这一切所作所为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王长恭有些慌了,极力辩解说:“叶子菁,你这理解不是太准确!我……我知道周秀丽受贿渎职并不比你早,也……也就是在周秀丽被抓前一天知道的。我骂过周秀丽之后,就劝周秀丽去自首。周秀丽也答应了,可……可我没想到,你们没等周秀丽去主动自首,就……就在传讯后突然拘留了她。真的,这事很突然……”
叶子菁紧追不舍:“那么,在这之后,甚至在我们检察院对周秀丽的判决提出抗诉之后,你为什么还这么公开替周秀丽喊冤,还在四处为她做工作?仅仅是感情使然吗?你是不是怕周秀丽被判了死刑后,把你王副省长这个大后台供出来?”
王长恭毕竟是王长恭,在这种时候应变能力仍然很强,听了这话,反倒变得镇定下来,平静地反问说:“叶子菁同志,周秀丽判死刑后把我供出来了吗?好像没有吧?如果这四百八十万真和我有关,我又没能保下她,她还有什么不会供的?”
叶子菁一怔,无法对应了:周秀丽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写下一个字的交代!
王长恭岂会放过这种主动进攻的机会?趁着叶子菁的短暂被动,夸夸其谈说了起来,满嘴官话,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大权在握的好时光:“叶子菁同志,我原来不想说,可想想还是得说:我们都是共产党人,共产党人讲什么?讲唯物主义,讲辩证法,讲实事求是嘛!我希望你这位检察长和长山检察院也能对我实事求是……”
到了这种时候,面前这个曾身居高位的犯罪嫌疑人竟然还试图给她上课!叶子菁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了王长恭的话头:“王长恭,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了!你现在不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了,你是一个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这里也不是哪个大会的主席台,没有谁请你做报告,这一回你是插翅难逃了!”
王长恭仍没放弃,怔了好半天,又开了口:“叶子菁,我很理解你的情绪,落到你手上,我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甚至准备和周秀丽一起上刑场!可我仍然要说:必须实事求是!那张假护照不足以认定我的犯罪事实,我将做无罪辩护!”似乎动了感情,“请你冷静地想一想,我王长恭是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干部,在我们这个国家,在孜江省,享有这么优越的条件,我有什么理由要搞个假护照呢?”
叶子菁想都没想便驳斥道:“因为你心里清楚,党和国家是容不得像你和周秀丽这种腐败分子的!党的反腐之剑和法律惩罚的利剑一直悬在你们头上!所以,你们一边贪婪地聚敛财富,一边像做贼一样忐忑不安,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背叛行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当然要留后路!这还用得着明说吗?!”
王长恭当真激动起来,身不由己地从椅子站起来:“叶子菁,照你这么说,我王长恭就从没做过什么好事吗?我从一个大学生成长为一个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干部,就这么一天到晚做贼吗?这是一个辩证唯物主义者的态度吗?是事实吗?”
叶子菁长长吁了口气:“王长恭,你不要这么激动,请你坐下来,坐下!”
王长恭看了看身边的看守人员,被迫坐下了,坐下后仍是激动不已的样子。
叶子菁也回到审讯桌前坐了下来,平静客观地说:“王长恭,我并没说你从没做过任何好事,也没说过你一天到晚像做贼!你能从一个中文系大学生走到今天这种位置,是做过不少好事。别的地方我不太清楚,可你在长山的情况我还是比较清楚的。公道地说,你来长山做市长对长山是有贡献的。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只搞了个赔钱的飞机场,养了群臊狐狸。你在城市规划、基础建设,在长山这座资源型城市的定位和资源的开发利用上,都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在你做市长期间,长山开放搞活了,长山经济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也正因为有了这些不可抹杀的政绩和成绩,你才得到了提拔重用,才做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因此,在办案初期,当陈汉杰同志敏锐地发现了你的问题,盯着你不放时,我对陈汉杰同志还产生过一些误解,还曾出于公心,劝过陈汉杰同志。就在你公开羞辱了我以后,我仍然没有改变对你政绩和成绩的评价,我这是不是辩证唯物主义的态度啊?”
王长恭又抓住了进攻的机会:“叶子菁同志,关于陈汉杰我正要说:这个老同志对我有偏见!我调到省里后,陈汉杰心态一直不平衡,总想找我的麻烦!关于我和周秀丽的风言风语,也是陈汉杰最早搞出来的,还故意在大会上给我辟谣……”
叶子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王长恭的话头:“王长恭,你就不要狡辩了!你和周秀丽的关系是风言风语吗?你自己都承认了嘛!案子办到今天这一步,一切已经清楚了:在你的问题上,陈汉杰既不是心态不平衡,更不是找麻烦,是坚持原则,依法办事!没有这位老同志敏锐的政治嗅觉和无私无畏的支持,案子很可能就办不下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发现自己的危机之后,抓住陈小沐刑事犯罪的把柄试图和陈汉杰做交易,被拒绝了!陈汉杰宁愿将儿子送上法庭判上八年,也不屑于和你这种人为伍!陈汉杰同志当然不是什么完人,也有缺点错误,可却一身正气!和这位一身正气的老同志比起来,你王长恭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败类而已!”
王长恭咕噜道:“什么败类?我……我就是政治上失败了,这我承认!”
叶子菁像没听见,又苦口婆心说了下去:“王长恭,你要清楚:党和人民培养一个高级干部不容易啊,把你绳之以法,不仅是让你个人付出了代价,党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但是对你多年的培养教育落空了,党的形象也因为你的腐败堕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今天不仅是我,许多熟悉你的同志,都在替你惋惜啊!大家都认为,你不是没才干没水平,可惜的是,你没用才干和水平为人民服务,而是为自己和情妇牟私利。人民和国家赋予你的公共权力被你滥用了!所以,你就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国家和人民必须对你的犯罪行为予以追究和惩罚,法不容情啊!”
王长恭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态度变得有些恳切了:“叶子菁同志,你这话说得让我感动。现在,我要向你检讨:在‘八一三’特大火灾案的处理上,我犯了不少错误,甚至是很严重的错误!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叶子菁摆了摆手:“王长恭,你不要说了!你不是犯错误,是犯罪,犯罪的性质还很严重!现在你要求得党和人民的原谅,要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
一谈到犯罪事实,王长恭的态度马上变了回去,又是一推六二五了。
审讯进行了整整七个小时,审讯者和受审者一直在斗智斗勇。斗到后来,双方都很疲劳了。可在讯问笔录上签字时,王长恭仍极力振作精神,把长达三十三页的讯问笔录仔细看了一遍,还在几个他自认为关键的地方对照录音做了更正。
在讯问笔录上签过字后,王长恭再次声明:“叶子菁,我要做无罪辩护!”
叶子菁已是胜券在握,收起讯问笔录说:“可以,王长恭,这是你的权利!你可以死不认账,可以拒不交代,但是,我这个检察长和长山市人民检察院照样可以根据已取得的证据以及今天这个讯问笔录把你押上法庭,代表国家提起公诉!”
王长恭又有些后悔了,突然提出:“这个讯问笔录我……我还要再看一下!”
叶子菁轻蔑地笑了笑:“没这个必要了吧,王长恭?这份讯问笔录你看得已经够细的了,你对自己已经很负责任了!”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过去对国家和人民也这样负责的话〃奇〃书〃网…Q'i's'u'u'。'C'o'm〃,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份讯问笔录了!”
将王长恭押走时,叶子菁又一次注意到了王长恭旧囚衣上已掉落的两个扣子,对看押人员交代道:“你们要么找件新囚衣,要么就把那两个扣子给他钉上!”
王长恭听到后,在门口回过头来,冷冷一笑:“叶子菁,谢谢你的关照!”
叶子菁摆了摆手:“谈不上什么关照,在押疑犯也要注意衣着整齐!”
五十七
王长恭的被捕落网,并没能改变唐朝阳被撤职的命运。唐朝阳还是为“八一三”大火承担了主要领导责任,黯然离开了市委书记的领导岗位。上周五,省委组织部裘部长代表省委和唐朝阳正式谈了话,要求唐朝阳对这一组织处理措施正面理解,正确对待。唐朝阳也只能正面理解了,正确对待了,再次诚恳地向省委做了检讨,没发一句牢骚。不过,让唐朝阳感到意外的是,工作去向最终还是改变了一下,省委没让他到省城理工学院去做挂名的党委副书记,改派他到省民政厅任副厅长兼党组副书记了。谈到去向的改变,裘部长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培钧同志提出的建议,也是省委最后慎重考虑的结果,希望他在弱势群体的社会保障上能多做些实际工作。
上周五谈的话,熬过了周六和周日漫长的四十八小时。周一上午,裘部长和主管干部工作的省委副书记秦志成就带着省委新任命的长山市委书记刘小鹏来开全市党政干部大会了。大会结束后,例行的交接工作马上开始。唐朝阳不愿让谁感到自己在闹情绪,或者要“狼狈逃窜”,便没急着离开长山,照常上下班;交接时也很认真,还不顾机关干部的眼色,像以往在职时一样,正常到市委机关食堂吃饭。
秘书婉转地劝唐朝阳不要再到机关食堂吃饭,说是自己可以替他打回来吃。唐朝阳开始并不理解秘书的苦心,后来听到一些议论才知道,他实际上是在自找难堪了:一年零八个月前,他雄心勃勃来长山上任,长山干部们接风接了一个多月。现在要走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为他送行,竟然在离去的最后两天还吃食堂。这说明了什么?不正说明他这个市委书记已经激起了官愤,在长山成为孤家寡人了吗!
没想到的是,在即将离去的最后一天,陈汉杰亲自找到市委机关食堂来了。
正是中午刚开饭的时候,市委机关食堂里人很多,唐朝阳已打好了一份饭菜,准备端到自己和几个副书记专用的小餐厅去吃。陈汉杰大步过来了,夺过他手上装着饭菜的不锈钢餐盘,往身边的大餐桌上一放,大声说:“走,走,朝阳同志,咱们不在这里吃了,我个人请客,给你这个有原则、有立场的市委书记送送行!”
陈汉杰的声音这么大,引得周围不少就餐的机关干部往他们这边看。
唐朝阳有些不安了,劝阻说:“哎,哎,老书记,你别这么大声嚷嘛!”
陈汉杰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嚷下去,拖着唐朝阳出门上了自己的车,上车后很动感情地说:“朝阳同志,有些情况我听说了,要我说,激起点官愤没什么了不得,激起民愤才可怕呢!公道自在人心啊!知道吗?要给你送行的单位和同志还真不少,有我们人大、子菁同志和他们检察院,还有长山矿务集团的同志们!”
唐朝阳真感动,心里也很有数:“老书记,这恐怕都是你安排的吧,啊?”
陈汉杰摆了摆手,没正面回答:“朝阳同志,这事是我忽略了,原以为林永强和市政府要先给你送行,你又要和新书记刘小鹏办交接,就没急着安排。今天偶然听说你这两天一直在机关食堂吃饭,就觉得味道不太对头了,就跑来请你了。”
唐朝阳苦笑道:“老书记,林永强这人你还没数吗?他现在哪还顾得上我呢?人家忙啊,后门送旧,前门迎新,正攒足劲等着拍新书记的马屁呢!党政干部大会开过以后,就一直躲着不和我照面。直到我今天上午发了火,他才跑来了,口口声声说是向我汇报。我说的也不太客气:不是什么汇报了,是我这个滚蛋的市委书记要交代一下遗嘱!我虽然滚蛋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