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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实习期一过,就理所当然地升为排长了。
苏启祥和黎京生是同年兵,黎京生此时是排长,他还是实习级别的副排长,他就经常感叹道:黎排长,还是你行呀,你们城里人长在风水宝地,俺们可是盐碱地啊。
他虽然是这么说,心里还是知足的,毕竟是部队的干部,怎么也是吃国家饭的人了,这对世代农民出身的苏启祥来说,他知足了。
每周六去烈士徐长江家里做好人好事,苏启祥也是去过的,但他对徐锦春一家的态度与黎京生大相径庭。在他眼里,徐锦春一家是城里人,日子过得再差,也是有工作的。只要有工作,就不愁吃喝。
边防站每周六去徐长江烈士做好人做事,他是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在排务会上说:俺觉得没有必要每周都去,徐长江烈士是为了给俺边防站送信牺牲的,俺应该尊重,但俺们的任务也很重,年呀节的,去慰问一下,俺觉得就可以了。也就是表示个意思。
他的想法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许多战士红着眼圈说:副排长,俺不那么看。徐长江烈士是为咱们牺牲的,咱们吃点苦算啥,还是应该尽咱们的一点心意。
苏启祥就低了头说:俺吃点苦没啥,俺是心疼那些战马呀。它们巡逻跑了一天,再往镇里跑,呼哧呼哧的样子,俺看了心疼。
副排长苏启祥是个爱马的人,他不仅爱马,包括一切活着的生灵,他都表现出了强烈的爱心。每天巡逻回来,他都会亲自为战马喂料,拍拍这个,摸摸那个,说:伙计,多吃点儿。然后,又对另一匹马说:伙计,吃好些啊。
他望着马的眼神是柔情的,有时眼里还有一种波光盈盈的东西在闪。
在边防站,苏启祥和黎京生住在一个宿舍,但两个人却像是两条道的车,总是一个往东,另一个奔北。
黎京生为了徐锦春的照片惊慌失措的时候,苏启祥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他冲黎京生笑笑,眯了眼睛道:黎排长,把啥宝贝藏起来了?
黎京生就说:没,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苏启祥仍笑眯眯的,坐在床上卷烟。烟是那种烟叶子,纸就多种多样了,大都是报纸,一条条地裁了,厚厚的一叠,摆在床头,伸手拿过一张,从口袋里捏出一撮烟叶,很熟练地卷了,然后烟薰火燎地吸起来。
苏启祥吸烟的时候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透过烟雾,他冲黎京生说:黎排长,你是谈恋爱了吧?
这一句话击中了黎京生的软肋,他呼吸急促地说:开什么玩笑,谈什么恋爱。
苏启祥狡黠地笑道:你的眼睛瞒不住俺。
黎京生只能冲苏启祥不尴不尬地笑了一下。
徐锦春这一张小小的照片,犹如一把利箭,刺破了横亘在两个人之间模糊的隔膜,天空仿佛一下子就放晴了。
黎京生开始学会了失眠。他躺在床上,在梦中会突然醒来,眼前便满是徐锦春的影子。平日里留在他记忆中的徐锦春变得生动起来,她的笑容,她的眼神,片断似地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眼前播放着。失眠的滋味,痛苦而又甜美,有时他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摸出徐锦春的照片,在月光中一遍遍地摸索着。他看到她在微笑着看向自己,目光清澈而明亮。黑暗中的黎京生仔细地体会着一份初恋的感觉,内心里却像装满了一锅沸腾的水,炽热而蒸腾。
苏启祥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开始卷烟。他经常这样半夜爬起来,卷烟来吸,样子很像个农民。
黎京生对苏启祥这种作派很是反感,每次都会开门开窗的。苏启祥知道黎京生的态度说明了什么,就趿着鞋,躲到门外去吸。吸完一支烟,在外面呆坐一会儿后,再吸,吸饱了,才回到屋里,悄没声地上了床,叹口气,再次睡去。
这次,苏启祥没有出去,他叹了口气说:排长,说你谈恋爱,你还不承认,照片上的人不就是徐锦春嘛。
黎京生只好哑然。
苏启祥又咳了一声:俺说句实话,也许不中听啊。
黎京生望着朦胧中的苏启祥,烟头在苏副排长的眼前明灭着,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苏启祥就哑着声音说:她配不上你。
黎京生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忙披上衣服坐了起来,照片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
苏启祥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道:你是北京人,那是全国人民的首都啊。你们首都人见多识广,就是拣破烂儿的,也比农村出来的人见识多哩。
黎京生忙制止道:苏副排长,你别乱说,这话不对。
苏启祥就嘿嘿笑了起来:黎排长,你不可能在边防站干一辈子。你有文化,有见识,过不上两年,守备区就会把你调走,你在守备区也不会干一辈子。接下来,你还得回北京,谁不愿意在北京生活呀。那是首都,要啥有啥,徐锦春就是个镇上的姑娘,她咋能配得上你?
黎京生复又躺回到床上:你别乱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在苏启祥这样的农村兵眼里,黎京生是首都人,见多识广,很是优越,他就不该留在部队提干,和他们农村兵争抢这个名额。他应该去他应该去的地方,在北京工作,成家立业,那才是他黎京生应该拥有的。
而对于黎京生来说,他从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大城市的人,他就是边防站的普通一兵,戍守边防是他的责任。当然,自己同意提干,隐隐约约似乎和徐锦春有一定的关联,却又似乎无关。总之,他下定决心留在边防站,更多的是一种激情的燃烧。他说不清这份激情来自何处,却时时被涌动着想做出一番事业。复员回家,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是成家立业,似乎一下子就让他看到了人生的结局。他的理想是,要让自己的人生充满迭宕与起伏,就像走进他心里的徐锦春,充满了期待和新奇。
边防站的任务就是巡逻,每天早晨都会有两个班出去巡逻。边防站处于他们所负责的边防线的中间部位,为了节省时间,两个班会分头巡逻,风雪无阻。
这天,黎京生带着一班向西而行。苏启祥副排长带领三班向东出发,二班留守在边防站。
两队人马,在天色微明时分,踏上了巡逻的道路。
眼前的一草一木,对黎京生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四年的边防站生活,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然而每次看到熟悉的界碑时,他仍然忍不住内心的那份激动,骑在马上的身体,会不自觉地挺起来,背着初升的太阳,在一节一节地长高。
对面的边防军人,有时也会列队走过来。尽管距离遥远,但毕竟代表着自己的国家,这时,黎京生会命令战士们唱起军歌。高亢、激昂的旋律顿时响彻天空。
边境线另一边的士兵,似乎早就熟悉了这样的旋律。军歌声中,两只队伍相向而去。
没有雨雪的日子里,巡逻任务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了。走到五十一号界碑时,远远地,他们就看到另外一个哨所的士兵,也骑着马向这边走来。天气好的时候,两个哨所士兵会从马上下来,聚在一起,开几句玩笑,打听一下战友的情况。然后,摘下腰间的水壶,喝上几口,上马,返回边防站了。
骑在马上的黎京生这回走在了队伍的后面,望着眼前骑在马上的一队士兵,看看身旁的国界线,他就又想起了徐锦春。初恋的焦灼和甜蜜,又一次鼓噪着他的内心。
完成巡逻任务的黎京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了徐锦春的照片。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他眯了眼睛,远远近近地打量着照片上的徐锦春,仿佛她就在他的身边。他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心跳也加快了。
就在黎京生骑在马上,捏着徐锦春的照片,沉浸在爱情的遐想时,林地里猛地刮过一阵风,“倏”地把黎京生手里的照片,抢走了。风挟裹着树叶,连同那张照片,在他面前打了一个旋,便越过了国境线,扬扬洒洒地飘到了界碑的另一边。
黎京生惊呼了一声,跳下了马。他下意识地向前猛跑两步,最后,还是在界碑前立住了。
前面的的士兵也停了下来,魏班长跑过来:排长,出什么事了?
黎京生的目光追随着那张照片。徐锦春的照片像捉弄他似的,忽左忽右地翩跹一番之后,还是落在了界碑那边的草地上。
黎京生只能呆呆地立在那里了。
战士们聚了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都顺着排长的目光向远处望过去。
这时的黎京生清醒了:没什么,大家别聚在这里,回去吧。
战士们又重新骑在了马上。黎京生是最后一个上马的,他的目光仍驻足在界碑的那一边。尽在咫尺,却不能取回心爱的照片,此时的他只能听着马的脚步声将他带走。这时,他看见对方的一列士兵向这里走了过来。
黎京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一阵发空。徐锦春的笑,随着风倏然而去。
在黎京生的眼里,那不是一张简单的照片,那是徐锦春的一颗心,是留在他身边的一个念想。这份念想就这样飘走了,他的心一下子,空了。
第二章
徐锦春
徐锦春自从寄走那张照片,她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接下来,她就剩下等待了。她想等黎京生的回信,也更想见到黎京生本人。他在回信里能说些什么呢?她不得而知,但她无数次地设想着,她见到黎京生的场景。她甚至会想,两个人再见时还会脸红心跳吗?以前,他们只是一种暗恋,一张照片寄过去,两个人的关系就挑明的,再见时,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又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徐锦春专门请了假,在家里等着边防站的战士们。确切地说,应该是在等黎京生。她早早就烧好了水,把装白糖的罐子也从床下搬了出来,她要把自己的绵绵情意传达到黎京生,让他感受到,这里也是他的家。
正像徐锦春预期的那样,她等来了边防站的战士们,可这次黎京生却没有来。这个周末的下午,他要向边防营指挥部汇报工作,就由副排长苏启祥带着一个班,如约而至。
徐锦春一直站在门口在等着这些子弟兵,一直到所有的人都进了院子,她还守在门口张望着。
苏副排长凑过去说:黎排长在边防站值班,汇报工作,来不了了。
徐锦春忙掩饰道:噢,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战士们忙着挑水、劈柴、扫院子,徐锦春就走进屋里,往每一只碗里倒上水,加了白糖。手里忙活着,可是心里却是空的,脚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从屋里忙到屋外,像踩在一团棉花上,虚飘飘的。
苏启祥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走过去,冲徐锦春笑笑:黎排长下周就会来的,他今天真的有事。
徐锦春赶紧也笑一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你们谁来都一样。
苏启祥蹲在地上,熟练地卷起了纸烟,然后深一口、浅一口地吸起来,他随意地说道:黎排长是首都人。
她说:哦,我知道。
他还说:首都是北京,那是个大城市啊。
她应道:哦。
他又说:咱这边防站地方太小,养不了黎排长这样的大鱼,他迟早会回到北京的。
她望着苏启祥,一时半会儿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苏副排长的目光就越过眼前的烟雾,虚虚飘飘地望着前言说:他和俺们农村兵不一样,俺们农村兵像一粒粒种子,撒到哪里,都能生根、开花。
苏启祥说到这儿,便用目光虚虚实实地瞟着站在他身旁的徐锦春。
单纯的徐锦春并没有听明白苏启祥想表达的真实意思,就说:黎排长也是一粒种子。
苏启祥听了就哏儿哏儿地笑了两声,然后站起来说:徐锦春同志,你看还有什么活?
战士们已经忙完了该干的活,正在院子里说笑着。
徐锦春突然抬起了头:苏副排长,我向你提一个要求,行吗?
苏启祥把手里的烟屁股扔了,严肃、认真地说:行,你说。
徐锦春就把憋在心里已久的想法说了,她说:边防站离这里也不近,家里的活我们自己能干,以后你们就别来了。
在这之前,她也和黎京生提过这样的要求。黎京生只是笑一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到了周六该来还来。
苏启祥听了徐锦春的话,马上正色道:这可不行,俺们做这些是得到营里和守备区认可的。你父亲是烈士,是为俺们边防站送信牺牲的,俺们做这点小事算啥。
苏副排长说得很真诚。
徐锦春又说:太麻烦你们了,家里这些活,我和我妈能干。
苏启祥忙说: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这里连个男人都没有,挑水、劈柴这些事,本来就是俺们男人的活。
徐锦春听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苏启祥不知为什么,自顾叹了口气:唉,这家里要是没有个男人,就没了大树。
说到这儿,他有些动情,眼里有晶亮的东西闪过。
徐锦春听了,似乎也有些触动,想着两个还没有成年的妹妹,心里也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