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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启祥不知为什么,自顾叹了口气:唉,这家里要是没有个男人,就没了大树。
说到这儿,他有些动情,眼里有晶亮的东西闪过。
徐锦春听了,似乎也有些触动,想着两个还没有成年的妹妹,心里也沉甸甸的。想起父亲去世时,自己还在读高中一年级,那时只有母亲一个人在木材加工厂上班,一家四口,就靠着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家里的确很困难。现在她工作了,能为母亲分担一些压力,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为没有当上女兵而深深遗憾。
边防站的战士们一阵风似地走了。苏启祥在上马前,冲徐锦春又说了一句:俺们农村兵能吃苦,以后家里有啥事,尽管找俺。
说句心里话,徐锦春对每一个士兵都充满了感情,一是羡慕他们,她从小就对军人充满了好奇式的崇拜。因为父亲就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她天然地对军人就有一种亲近感。当然,在这些军人中,黎京生应该说是个例外。两个人不但相互有着好感,如今自己又把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给捅破了,她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等待着黎京生的反应。
可是,她没有见到黎京生,也没有接到他的回信。她在那个晚上失眠了。
大妹妹徐锦秀写完作业,见姐姐仍大睁着眼睛,望着天棚发呆,忙脱衣上床,挤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脖子说:姐,干嘛不睡觉呀?
徐锦春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说:你还小,你不懂。
徐锦秀就嘻笑道:姐,你恋爱了?
妹妹的话,让她大吃了一惊,她一脸严肃地盯着妹妹:别胡说!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里却虚弱得要死。
徐锦秀嘻嘻哈哈道:姐,你别骗我了,你和黎排长的事我早就看出来了。
徐锦春急了,佯装着举起了手:你再乱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锦秀一边躲闪着,一边说:黎排长那么优秀,人又长得精神,说起话来也好听,换成是我,我也会喜欢他。
说着,徐锦秀又认真地看了姐姐一眼:姐,我说真的,你要是能让他做我的姐夫,我举双手赞成。
徐锦秀的话,说得徐锦春一阵脸红耳热,她掩饰地说道:你这死丫头,就没个正形。
徐锦秀自顾说下去:这样优秀的人,你就该去抢。听说黎排长是北京人,那可是大城市,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啊?姐,你可要抓紧,别让他跑喽。
徐锦秀说完,就跳回到自己床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徐锦春躺着沉思了起来。妹妹徐锦秀的话击中了她的要害,自己已经把那只丘比特之箭射出了,却并未见到黎京生的反应,她不能不忐忑。在这样的夜晚,她无论如何都要失眠了。
黎京生
自从徐锦春的照片,被一阵风吹越国境线之后,一种空荡荡的情绪就笼罩了黎京生。
他甚至怕见到徐锦春,怕她提起那张照片。
苏副排长从小镇回来的那天晚上,就一直用一种朦胧的目光看着他。他搞不清苏启祥的目光到底包含了怎样的内容,他想问一下徐锦春的情况。想了半天,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苏副排长笑眯眯地冲他说:她很好。你今天没去,看样子她挺失望的。
黎京生听了这话,心里就“咯噔”响了一下,然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整理边防站的记录。
苏启祥又开始浓墨重彩地吸他的纸烟了。他透过层层烟雾,带着重重的鼻音道:黎排长,俺问你一句实话,行不?
黎京生就抬起了头,正色地望着他。
苏启祥的样子很庄重,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排长,那姑娘俺看对你是认真的。
黎京生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面前的苏启祥。
苏起祥又说:你和那姑娘是认真的吗?
他看着苏启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呆定地望着他。
苏启祥又重重地吸了口烟,烟雾浓浓淡淡地从嘴里吐了出来。然后,他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黎排长,咱们是战友,有句话俺不能不说,有一天你回北京了,你也能娶徐锦春吗?
这个问题对黎京生来说,他还真没有想过,只是被一种初恋的感觉激荡得神摇心旌,不能自已。
苏启祥在烟雾后面咧开黑洞洞的嘴就笑了,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深不浅地说:那我苏启祥祝福你们有个美满的结果。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苏启祥最大的爱好就是下象棋,排里有几个老兵和他的下棋水平不相上下,到了周末,几个人就会厮杀上几盘。
屋子里只剩下黎京生一个人,他想找点事情来打发内心的失落与空寂。他拉开抽屉,却一眼看到了徐锦春的信。信封静静地躺在那里,里面的照片却杳然无踪。呆愣片刻,他越发地思念起徐锦春了。他忽然有了向她倾诉的愿意,于是找来了纸笔。他要给她写信了。
锦春你好:
你寄来的照片收到了。
写到这里时,他写不下去了,他又想到了那天巡逻,照片被风吹落的情景。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那张照片还在,他会一边看着她,一边给她写信,那该是多么幸福啊。过了半晌之后,他还是写了下去:
我没有什么送给你作纪念的,也寄一张照片给你吧。这段时间排里工作很忙,下周也不知道能否去看你。先寄上这张照片吧。
接着,黎京生仔细地挑选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他当新兵时,在守备区门前照相馆照的一张标准像。他穿着崭新的军装,两眼放光地望向远方。
边境线上,双方总会在不定期的时间里进行会晤,会晤时双方都有权利提出,形式不等,也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这要看具体情况。这次会晤是对方提出来的,对方在了望塔上打着旗语,向我方发出了会晤的申请。站岗的哨兵便跑向黎京生请示。黎京生走上了了望塔,挥着旗子向对方发问:什么级别的会晤?
对方答:最低级别。
黎京生又用旗语发问会晤的时间和地点后,才走下了望塔。然后,又通过电台,向营里作了汇报。
每次会晤的级别不一样,要看事情的大小,有时会晤还需要营里的领导出面。遇到更大的事情,守备区甚至军分区的领导也要参加。比方说对边境线的某个界碑竖立的地方有异议,这就需要更高级别的领导协商。或者是百姓家里的牲畜跑到了对方的边界,这种会晤就可以限制在最低级别。
不论是什么级别的会晤,双方都很重视。双方的士兵会穿着干净的军装,列队整齐地在指定的地点碰头。
会晤这一次,黎京生带着全排的人,枪掮在肩上,刺刀也挑了出来,在太阳下一晃一晃地亮着。三十几个兵排成两列,威武地向会晤地点走去。
赶到会晤地点时,对方已经列队在那里迎候了。
在五十一号界碑旁,对方站在界碑的另一侧,带队的少尉站在队伍的前面,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等在那里。
黎京生自从入伍到现在,经历过这种会晤已经无数次了,他熟练又沉着地指挥着队伍在界碑的这一侧站定,然后,挥舞着会晤的旗子问对方:你们有什么事?
对方用旗语道:有物品需要归还。
少尉还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黎京生向前走了两步,双脚踩在国境线上。对方的少尉也向前走了两步,把那个薄薄的信封递了过来,然后向黎京生敬了个军礼。黎京生同样回了军礼。
少尉冲黎京生友好地笑了笑,甚至还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黎京生望着少尉,心里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份愉悦。他也冲对方挥了挥手,对方的十几个人在少尉的带领下,列队走出了会晤区。黎京生命令道:敬礼!
参加会晤的士兵,一起举起了右手,向对方表示感谢。
少尉走出一段路,仍回过头冲黎京生灿烂地笑了笑。直到对方的队伍的走出了他的视线,黎京生才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一张照片落了下来。
这是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徐锦春的笑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照片失而复得,让他惊喜不已。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对方为了这张小小的照片,竟举行了一次会晤。他有些感动,冲着对方消失的方向举起了右手。
因为这次会晤,徐锦春的照片便在排里曝光了,所有的战士都知道,排长正在和小镇邮电局的徐锦春谈恋爱。战士们都认识徐锦春,这时仍然看稀罕似地把那张照片在手里传来传去。
这张照片本身并不新鲜,是它的经历让每一个战士都感到了新奇。照片竟奇迹般地越过国境线,被对方巡逻的士兵捡到后,又以会晤的形式回到了排长的手上。想想看,又有哪一张照片会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呢?然而,黎京生和徐锦春的爱情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照片失而复得,让黎京生那颗失落的心,重又踏实了下来。他兴奋、甚至有些感动地看着战士们传阅着那张照片,心里有股说不清的甜蜜在周身扩散着。
战士们在做这一切时,唯有副排长苏启祥一直在冷眼旁观,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目光一飘一荡地望着远方。
从那以后,战士们便经常缠着黎京生问:排长,我们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黎京生不说什么,甜蜜地笑一笑。
苏启祥听了,一张脸就苦了。
徐锦春和母亲
徐锦春终于接到了黎京生的来信,不仅有信,还有一张他本人的照片。
如果说徐锦春寄给黎京生那张照片算是投石问路的话,那么黎京生的回信、外带一张照片,就是一种结果了。自从她寄走自己的照片,一颗焦灼的心就悬了起来,现在总算是落地了。对黎京生的投桃报李,她想到过这种结果,但当她真正地得到了黎京生的答复,却还是令她喜出望外。
那天下班后,她怀揣着黎京生的照片和那封文字简约的信,嘴里哼着歌,回到了家里。
母亲史兰芝已经做好了饭,锦秀和锦香已经放学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起来了饭。
自从徐锦春当兵未遂,全家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高兴。史兰芝就用目光瞟着徐锦春,有几次都和徐锦春的目光碰上了,她看看锦秀和锦香,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家人吃过饭,锦秀和锦香忙着去写作业了,母亲史兰芝叫住了徐锦春。
母女二人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母亲毕竟是母亲,她看着女儿道: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黎京生?
徐锦春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想隐瞒母亲,她从怀里拿出了黎京生的信和照片,脸红着递给了母亲。
母亲没有去看黎京生的信,却拿起那张照片端详着,她似乎出了口长气,又似乎是在叹息。她望着徐锦春终于说话了:你爸去得早,咱家又是四个女人,是该有个男人了。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母亲这么说了,徐锦春就红着脸说:妈,我和他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史兰芝郑重地看着女儿:黎京生这孩子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又是军官,将来错不了。你认准的事,妈支持你。
母亲的话触动了徐锦春内心最软的地方,她把自己靠在了母亲的怀里。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和母亲这么亲昵过了。父亲走时她虽然刚上高一,但她毕竟是家里的老大,她要帮母亲把这个家撑起来。她要学会坚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徐锦春就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起来。放学后,从来不在外面逗留,匆匆地赶到家里做饭,收拾家务。等母亲下班后,一家人吃完饭,她才会去写作业。两个妹妹都还太小,帮不上什么忙,撑起这个家就得靠她和母亲两个人。父亲牺牲后,她就把自己看作是大人了。
母亲史兰芝也是个情感细腻的浪漫女人,在哈尔滨读过满州国的国高,也就是现在的高中,父母是做小生意的。日本人投降后,内战就开始了,生意不好做,父母就带着史兰芝来到了这边塞小镇,当时的小镇地处边境,也还算安静。父亲在小镇开了一个小店,卖点针头线脑等小东西,日子也算过得去。直到解放后,父母先后亡故,只剩下了史兰芝一个人。
解放后的史兰芝就参加了工作,一直到抗美援朝爆发,她和小镇的人们一起忙着支援前线,建设大后方。那时她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很多人都在为她张罗对象,可她一个也没有看上。直到一九五三年,徐长江从部队转业回来,她见到徐长江后,才同意嫁给他。
史兰芝第一次见徐长江时,徐长江留着个平头,人生得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男人气,看了就让人感到踏实。
见了第三次面后,她就决定嫁给这个当过通讯兵的男人。那时的邮电局还叫邮电所,徐长江用肩膀扛起邮袋,像当年在战场上似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她望着徐长江那双健美的腿,就想:这是一个比风跑得还快的男人。他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