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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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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即路德教和加尔文主义,什叶派和逊尼派原教旨主义,甚至约翰动D尔文和霍梅尼之间以及他们试图强加于其社会的禁欲纪律都相似。基督教改革和伊斯兰复兴运动的核心精神都是根本的改革。一位清教牧师宣称,“改革必须是普遍的……改革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和职业;改革法官、低劣的执法者……改革大学,改革城市,改革国家,改革劣质学校,改革斋日,改革宗教仪式、对上帝的礼拜。”图拉比也作了类似的断言:“这种觉醒是全面的——它不仅是关于个人虔诚;它不仅是知识的和文化的,也不仅是政治的,它是这些的总和,是对社会从上到下的全面重建。”忽视20世纪末伊斯兰教复兴运动对东半球的政治影响,就等于忽视16世纪末新教改革对欧洲的政治影响。
伊斯兰教复兴运动在一个关键方面与基督教改革不同。后者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局限于北欧;总的来说,它在西班牙、意大利。东欧和哈布斯堡王朝的领土上几乎没有取得进展。相比之下,复兴运动遍及了几乎所有穆斯林社会,从70年代开始,伊斯兰教的标志、信仰、习俗、体制、政策和组织就赢得了从摩洛哥到印度尼西亚,从尼日利亚到哈萨克斯坦的全世界1亿穆斯林越来越多的信奉和支持。伊斯兰化倾向首先发生在文化领域,然后继续扩展到社会和政治领域。知识分子和政治领袖,无论是否喜欢它,都不能忽视它,或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避免适应它。彻底的大一统总是危险的且常常是错误的,然而,有一点似乎被证明是合理的。1995年,除伊朗外,每个穆斯林人口占优势的国家在文化、社会和政治上都比15年前更伊斯兰化和伊斯兰主义化。
在大多数国家,伊斯兰化的核心要素是伊斯兰社会组织的发展以及伊斯兰教团体对现存组织的控制。伊斯兰主义者特别关注建立伊斯兰教学校和在国立学校中扩大伊斯兰教的影响。实际上伊斯兰教团体造就了伊斯兰的“市民社会”,它在范围和活跃性上相当于、超过、而且常常取代世俗文明社会中常见的脆弱体制。在埃及,1990年初伊斯兰教组织建立了一个广泛的组织网络,它填补了政府留下的空白,给大量埃及穷苦人民提供了卫生、福利、教育和其他服务。1992年开罗地震后,这些组织“几小时之内就出现在街头,分发食品和毛毯,而政府的救援工作却延迟了”。在约旦,穆斯林兄弟会自觉地遵循发展“伊斯兰共和国的社会和文化基础设施”的政策,至90年代初,在这个仅有400万人口的小国家,开设了1所大医院、20个诊所、40所伊斯兰教学校、120个古兰经学习中心。在相邻的西岸和加沙地带,伊斯兰教组织建立和经管了“学生会、青年组织,以及宗教、社会和教育协会”,包括从幼儿园到一所伊斯兰教大学的各类学校,诊所、孤儿院、养老院,以及一个伊斯兰司法和仲裁系统。70和80年代,伊斯兰教组织扩展到整个印度尼西亚。到80年代初,最大的一个名叫穆罕默迪亚(Muhhammadijah)的拥有6O0万名成员的组织,组成了一个“世俗国家内部的宗教福利国家”,并通过一个精心建立的包括学校、诊所、医院和大专院校的网络,为全国提供“从摇篮到坟墓”的服务。在这些以及其他穆斯林社会里,伊斯兰主义组织虽然被法令禁止从事政治活动,但却提供着堪与20世纪初美国的政治机构相比的社会服务。
伊斯兰复兴运动在政治上的表现不如其在社会和文化上的表现普遍,但它们仍然是20世纪最后25年穆斯林社会中唯一最重要的政治事态发展。对伊斯兰教运动的政治支持的程度和构成,因国家而不同。然而存在着某种广泛的趋势。总的说来,这些运动没有得到农村的精英、农民和年长者的支持。像其他宗教中的原教旨主义者一样,伊斯兰主义者的绝大多数是现代化进程的参与者和这一进程的产物。他们是流动的、现代取向的较年轻的人口,大部分来自三个群体。
如大多数革命运动一样,伊斯兰主义运动的核心成分是学生和知识分子。在大多数国家,原教旨主义者控制学生会和其他类似组织,是政治伊斯兰化进程的第一阶段。70年代,在埃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大学里出现了伊斯兰主义的“突破”,然后转到了其他穆斯林国家。伊斯兰主义的吸引力在技术院校、工程人员和科研人员中尤其强大。90年代在沙特阿拉伯、阿尔及利亚和其他地方,“第二代本土化”表现在使用本国语言受教育的大学生的比例越来越高,他们因此日益受到伊斯兰主义的影响。(注。。)伊斯兰主义者对妇女也常常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如在土耳其,老一代的世俗主义妇女和她们伊斯兰教取向的女儿和孙女、外孙女之间就存在着明显的界线。一项对埃及伊斯兰教团体的好战领导人的研究发现他们有五大特征,这些看起来也是其他国家伊斯兰主义者的典型特征。他们年轻,大多数是 20和30多岁;80%的人是大学生或研究生;半数以上来自精英院校或来自智力要求最高的技术专业领域,如医学和工程领域;70%以上的人来自下层中间阶级,即“中等而不贫穷的背景”,是他们家庭中第一代受到高等教育的人;他们在小城镇或农村度过童年,但成了大城市的居民。
学生和知识分子组成了伊斯兰运动中好战的骨干和突击队,城市中间阶级构成了大多数活跃分子。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人来自通常被称作“传统的”中向阶级的群体:商人、经纪人、小业主、小贩。他们在伊朗革命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并为阿尔及利亚、土耳其和印度尼西亚的原教旨主义运动提供了重大支持。然而原教旨主义者在更大程度上属于中间阶级中更“现代”的部分。伊斯兰主义积极分子“可能包括受过最好教育的、最聪明的各类年轻人中多得不成比例的数量”,包括医生、律师、工程师、科学家、教师和文官。
伊斯兰运动拥护者的第三个主要成分是新近移居城市的人。刀至80年代整个伊斯兰世界城市人口的比例急剧增长。涌入正在衰败的常常是原来的贫民区的城市移民,需要伊斯兰组织提供的社会服务,并成为其受益者。此外,欧内斯特·格尔纳指出,伊斯兰教为这些“新迁移的民众”提供了“体面的身分”。在伊斯坦布尔和安卡拉、开罗和艾斯尤特,阿尔及尔和非斯,以及在加沙地带,伊斯兰主义党派成功地组织并吸引了“被踩确和被剥夺的人们”。奥利弗·罗伊说,“革命的伊斯兰大众”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是新来到城市的几百万农民,他们使穆斯林大都市的人口增加了3倍”。
至90年代中期只有伊朗和苏丹是明确的伊斯兰政府掌权。少数几个穆斯林国家,如土耳其和巴基斯坦,存在着主张某种民主合法性的政权。其他40个穆斯林国家的政府绝大多数是非民主的:君主政体、一党制、军事政权、个人独裁或上述这几种情况的综合,通常建立在一个有限的家族、部族或部落的基础之上,在一些情况下严重依赖于外国的支持。摩洛哥和沙特阿拉伯的政权试图援引某种形式的伊斯兰合法性。然而这些政府大多数缺少根据伊斯兰的、民主的或民族主义的价值观来为其统治辩护的任何基础。用克莱门特·亨利·莫尔的话来说,它们是“地堡式的政权”,是压制性的、腐败的、脱离其社会的需要和渴望的政权。这样的政权可能会维持长久,它们不一定会垮台。然而在现代世界,它们改变或垮台的可能性很大。因而90年代中期的一个中心问题便涉及到可能的替代性选择:它们的继任者将是谁或什么? 90年代中期在几乎所有国家,最有可能的继任政权是伊斯兰政权。
70和80年代,一股民主化浪潮席卷了整个世界,包括几十个国家。这股浪潮对穆斯林社会有所冲击,但是冲击有限。当民主运动获得力量并在南欧、拉丁美洲、东亚外围和中欧取得政权时,伊斯兰运动同时也在穆斯林国家获得了力量。伊斯兰主义在职能上代替了基督教社会中反独裁主义的民主运动,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相似的原因所造成的:社会动员,独裁政权失去了行动的合法性,以及国际环境的变化,包括原油价格上涨,它在穆斯林世界鼓励的不是民主潮流而是伊斯兰主义。教士、牧师和一般信徒的宗教团体在基督教社会里的反对独裁政权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伊斯兰群体、以清真寺为基础的宗教团体以及伊斯兰主义者在穆斯林社会中也起了类似的反对作用。教皇是结束波兰共产主义政权的主要力量,阿亚图拉则是推翻伊朗国王政权的主要力量。
80和90年代,伊斯兰主义运动主导并常常垄断穆斯林社会中政府的反对派。它们的力量部分是因反对派缺乏选择余地造成的。左派运动和共产主义运动已经失去了信誉,然后又受到苏联和国际共产主义瓦解的严重削弱。自由、民主的反对集团存在于大多数穆斯林社会,但它们通常仅限于数量有限的知识分子和其他有西方根基或联系的人。除个别例外,自由民主主义者无法在穆斯林社会中取得持久而广泛的支持。甚至伊斯兰自由主义也不能站稳脚跟。福弟·阿加米评论道,“在一个又一个的穆斯林社会里,撰写关于自由主义和民族资产阶级的传统,就是在写承担了成功可能性很小的责任后便失败了的人的讣告。”自由民主制在穆斯林社会的普遍失败,是从19世纪末以来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反复出现的现象。这种失败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伊斯兰文化和社会对西方自由观念的冷淡态度所致。
伊斯兰运动成功地主导了反对派,并成功地使自己成为现存政权唯一可行的替代物,这种成功也得到那些政权政策的很大帮助。冷战期间时而有许多政府,包括阿尔及利亚、土耳其、约旦、埃及和以色列,鼓励和支持伊斯兰主义者抵制共产主义或敌对的民族主义运动。至少直到海湾战争之前,沙特阿拉伯和其他海湾国家向各类国家的穆斯林兄弟会和伊斯兰主义集团提供了巨额资助。伊斯兰集团主导反对运动的能力也由于政府对世俗反对运动的镇压而增强了。原教旨主义的力量一般与世俗的民主政党或民族主义政党的力量成反比,而其力量在诸如摩洛哥和土耳其那样的允许某种程度多党竞争的国家比在那些镇压所有反对派的国家要弱。然而世俗反对派比宗教反对派更容易受到镇压。后者可以在清真寺、福利组织、基金会和其他政府感到不能镇压的穆斯林机构组成的网络内部或背后活动。自由民主主义者没有这样的保护层,因此更容易被政府控制或清除。
为了预先控制伊斯兰主义趋势的增长,一些国家的政府扩大了在国家所控制的学校里的宗教教育,而这种教育常常受到伊斯兰主义教师或观点的支配,政府还扩大了对宗教机构和宗教教育机构的支持。这些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是政府信奉伊斯兰教的证据,而且政府通过对它们的资助,扩大了对伊斯兰教机构和教育的控制。然而这些也导致了大量学生和人们接受伊斯兰价值观的教育,使他们更容易接受伊斯兰主义的号召和受为伊斯兰主义目标而奋斗的好战的毕业生的吸引。
复兴运动的力量和伊斯兰主义运动的号召力导致政府提倡伊斯兰制度和习俗,并把伊斯兰的象征和习俗纳入了其政权。在最广泛的层次,这意味着确认或再确认它们国家和社会的伊斯兰特征。70和80年代,政治领袖急于使其政权和自己认同于伊斯兰教。约旦国王侯赛因确信世俗政府在阿拉伯世界几乎没有前途,他谈到建立“伊斯兰民主”和“使伊斯兰教现代化”的必要。摩洛哥国王哈桑强调他是穆罕默德的子孙和他作为“信徒的指挥官”的角色。文莱的苏丹先前并不因推崇伊斯兰习俗而知名,后来却变得“日益虔诚”,并把他的政权确定为“马来人的穆斯林君主政体”。突尼斯的本·阿里开始经常地在演讲中祈求安拉保佑,并“把自己包裹在伊斯兰的长袍下”,以制约伊斯兰教集团日益增长的吸引力。90年代初苏哈托明确采取了“更加穆斯林化”的政策。在孟加拉国,“世俗主义”原则于70年代中期被从宪法中删除;到90年代初,土耳其世俗的、基马尔主义的认同首次面;临严重挑战。向了突出自己对伊斯兰教的信奉,政府领袖如奥扎尔,苏哈托,卡里莫夫,都急于去朝圣。
穆斯林国家的政府也按照伊斯兰化的法律行事。在印度尼西亚,伊斯兰法律概念和习俗被纳入了世俗法律体系。相比之下,马来西亚由于拥有大量非穆斯林人口,因而实行了两套相互独立的法律体系,一套是伊斯兰教的,另一套是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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