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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珠早就有预感,此时见陈百威吞吞吐吐,更加证实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阿威你不要骗我了,直接告诉我还好受些。”
陈百威望着何南,何南会意,把一只手搭在陈百威肩上,声音哽咽道:“不必瞒了,如果出了事,迟早是会知道的。”
陈百威只好说:“我回去晚了,赶到时表婶的遗体已被他们带走……我在梁府听他们自己人说的。”
“妈——”香珠趴在钟盛富床头伤心哭了起来……何南坐下,拍着女儿的背:“孩子,大声哭,这样才会好受点……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该接你们来香港……”说完泪如雨下。
陈余祥、陈百威也跟着抹眼泪。
南叔道:“就这样死了,尸体总得要见一见。”
陈余祥:“梁再堂、彭昆已经没事了,这场恩怨就是他们欠我们的,首先必须把婶娘的遗体找到,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何南要文贵看着香珠,拍陈余祥的肩:“我们找个地方商议一下。”三个人走到一偏静处坐下。
陈百威气先开口:“南叔,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南叔望了一眼陈余祥:“我正要跟你们商量,祥仔,你也是在外面混过的人,这事该如何处理?”
陈余祥道:“人命关天,当然得讨个公道。这事若发生在广州,解决的办法就是‘讲数’。”
何南不解:“什么叫‘讲数’?”
陈余祥道:“‘讲数’就是评理,这是江湖上的做法。比如同乡会方面打死了婶娘,就得有一个人偿命,如果对方不服,那么就只能采取决斗的办法,双方派出武功最好的人约定到人迹罕至的荒野决斗,直至其中一方被打死,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南叔拈着须:“只是我们没有一个组织,算不上江湖帮派,他们同乡会也是一盘散沙的组织。”
陈余祥说:“那么就只能见官——也就是说打官司,这是一般百性讨回公道的惯用办法。”
南叔道:“能讨回公道当然好,只是官府历来是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梁再堂有的是钱,社会地位也高,是太平绅士,和总督都有来往,我们岂不明摆着要吃亏?”
陈余祥说:“如果这两个办法都无法讨回公道,我就杀了苏小飞和彭昆,然后离开香港,永不露面,不过这是下下策,一旦如此,就会冤冤相报,你们也不能呆在这里,还会连累很多人,比如文贵、钟盛富、还有管名花。”
三个人沉默良久,何南:“人反正已经死了,先把尸体找到,再找官府,凭他们的良心,要怎样判就怎样判。我知道这样对不起死去的内人,对不起阿珠……为了大家,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陈余祥:“难得南叔如此深明大义,如果我们当初能忍一忍,就不会酿成今天的后果。”
南叔道:“人在他乡,能忍则忍,所谓吃亏是福,正是这道理。事情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请文贵出面,跟梁再堂协商。”次日南叔一干人仍回筲箕湾住房,把打烂的墙、瓦收捡好,家什该修的修,该丢的丢,到下午时分方搞妥当。
文贵在傍晚时分醉薰薰回来了,他向何南、陈余祥他们叙述梁府的情况。
承认下手打死南婶,并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只是尸体已经扔下大海,确实无从寻找,鉴于此梁再堂愿意一次性给两千大洋做为补偿。另外,梁再堂还特意带来口信,他非常赏识陈余祥、陈百威两位愿出高价聘请两位。
文贵拍陈余祥的肩:“恭喜两位、贺喜两位,给你们带来了好消息,今后千万别忘了我。”
陈余祥不屑道:“我们如愿意当打手,也用不着大老远来香港谋生,广州堂口多如牛毛,不瞒你说,我这一生就是不想陷入江湖!表叔,对梁再堂的答复你有何想法?”
何南摸着下巴:“钱乃身外物,多少都在其次,只是不见尸首,这断然不成,生死阔别,就算我开通,香珠也不会干。”
陈余祥偷偷看一眼房内的香珠,见她睡得很沉,小声道:“文贵叔,烦你再辛苦一趟,转告梁再堂,补偿金就不必了,必须把死者的遗体找到,这是第一;第二,我对他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艺不高,胆不大,难以担负重任。”
文贵苦着脸:“你们这是怎么啦?见了钱都不会要,活着到底为的是个啥。”
陈余祥说:“活着当然为了过得舒服,但比较起来人格和尊严更重要,辛苦你了。”文贵摇着头离开去到自己家里,黄丑莲正在灯下纳鞋底,见文贵来了,转身背对着他。
文贵借着酒性攀她的肩:“老婆,老公回来怎么这个样子?”
黄丑莲已发过誓不再理文贵,可见了面心就软了,委屈道:“你还当我是老婆?出门连个招呼都不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文贵嘻嘻笑道:“怎么会呢,其实这些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惦念你,连做梦都和你在一起,只是被人追杀,回不来嘛。”
黄丑莲被文贵一番花言巧语说得破泣为笑:“你在骗我吧?”文贵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说完斜躺在床上:“来,帮我脱衣服,裤叉好久没洗,该换了,我好多天没洗澡了,身上很脏,烧一锅热水,让老婆擦背最舒服,阿嚏——”
何南这边在商讨以后的出路,大家认为目前谁都没有什么钱,应该一边做生意一边想办法促使梁再堂手下寻找南婶的尸体。
次日,几个人挑着鱼去春园街出售,仍像过去一样,只是没有了彭昆等人的骚忧。
原来“同乡会”在湾仔码头吃了亏,都惶恐不已,尤其苏小飞更是如坐针毡,时刻提心吊胆,问彭昆:“昆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彭昆心中早有了如意算盘,对苏小飞的今后也做出了安排,此时却故意反问:“你自己想该怎么办?”
苏小飞苦着脸:“我就是没有主意才来问你。”
彭昆说:“你总不会连什么念头都没有吧。”
苏小飞眨巴着眼:“我、我想躲起来,离开香港。”
彭昆以关心的口吻说:“万万不可以。麻烦不惹已经惹了,官府、东莞仔都会找你,找不到他们会拿同乡会开刀,这样就会逼着大伙把你交出去。”
苏小飞哭丧着脸:“我既不能逃,留在这又有危险,我、我……”彭昆干咳:“我本来可以救你,就怕你这家伙忘恩负义,到时不忠心于我。”
苏小飞纳头便拜:“只要昆哥能救我,你就是我的再生父亲,今生今世,哪怕肝脑涂地也要报效昆哥!”
彭昆点点头:“这样就好。要救你唯一的办法是大家齐心协力,促使梁再堂把同乡会办成一个正儿八经的组织,弟兄们今后就专干打打杀杀的事。只要这个组织成立了,你的事就是大伙的事,区区失手打死一个老太婆又算什么?”
苏小飞点头,“这当然好,只怕梁叔舍不得拿出大笔钱养我们。”
彭昆道:“这就需要筹划了,你过来,我授你一计,照我说的去做梁再堂再小气也会同意。”
彭昆对苏小飞耳语。两人相视一笑,彭昆拍着苏小飞的肩道:“快把你哥叫来,须得让他扮演一个角色。”
再说梁再堂从码头回来,整日闷闷不乐,时刻担心东莞人来找麻烦。
这天,他把彭昆叫到室内,开门见山说:“阿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等着别人上门收拾?”
彭昆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梁叔急什么?古人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东莞人来了,弟兄们一齐上,打他个落花流水。”
梁再堂摇头:“这固然是个办法,只怕他们一伙穷鬼把事情闹大屁股一拍,一走了之。我呢,有头有脸,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富人跟穷人玩命,吃亏的终究是富人。”
彭昆献媚道:“原来梁叔是害怕他们玩命,这好办,大不了我这帮兄弟从今天起就不离你左右,你只管供吃、供穿,打打杀杀的事包在我们身上。”梁再堂皱眉:“这当然也是个办法,不过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策略?”
彭昆知道梁再堂小气,靠他一个人游说断难成事,于是干咳一声:“策略呢,不是没有,但梁叔必须保密,不要说这点子是我想出来的。”
梁再堂点头:“尽管讲,我不会出卖你。”
彭昆说:“办法很简单,老太婆是阿飞失手打死的,东莞仔寻上门来就把阿飞交出去,说这事与同乡会毫无关系,冤有头,债有主,要杀要砍都由他们,绝不报官。”
梁再堂喜道:“真有你的,和我一去了,只是这样委屈了阿飞,我心里不安。”
彭昆道:“你没必要这样,他是自讨的,谁叫他一错再错:一错失手打死人;二错不该太张狂把底细告诉了陈百威;三错低估了陈百威,让他逃了。”
梁再堂点点头:“说得有理。我也不会亏了他,以后每年他的忌日我会给他多烧纸钱。”
彭昆得意道:“梁叔,就这样了,我可什么也没说,阿飞以后的事都与我无关。我走了。”
梁再堂:“慢,我们怎样把阿飞交给东莞人?”
彭昆冷笑:“梁叔想试探我啊?要不连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会不知道‘掩人耳目’这一句话?”
梁再堂哈哈大笑:“就你鬼精,好罢,我也请你保密,计划我已经想好了,你先去和陈余祥他们讲清楚,再把苏小飞支开,故意让东莞人抓了他!”
彭昆击掌:“姜还是老的辣,此计实在是妙,梁叔可真是脱了干系,嘿嘿——”
彭昆话音未落,冷不防门“轰”地被人撞开,苏小飞一进来就跪在梁再堂身前:“梁叔行行好不要把我交出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彭昆趁机想溜,恰在此时,二、三十位参与打架的同乡一齐进来问原委:“这是怎么了?”
苏小飞哭道:“梁叔要把我交给东莞仔,看在同乡的情份上,大家帮我说说好话。”
苏小枫叫道,“梁叔,你真要这样做?”
梁再堂尴尬地看了彭昆一眼:“没有,没有,我正跟阿昆讨论如何对付东莞人的报复,阿昆,你说是不是?”
彭昆忙道:“是的,梁叔根本没有想过把小飞交给仇人。”
苏小飞指着彭昆:“你还抵赖这鬼点子是你出的,从头至尾我听得真真切切!”
苏小枫走近梁再堂:“梁叔,既是这样,我们就离开这里,永不回来。”
众人异口同声:“我们一起走,永不回来。”
苏小枫把地上跪着的苏小飞拽起来:“小飞,我们今天回广州。”
梁再堂万没料到会成这样的结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彭昆趁机说:“梁叔,大事不好了,弟兄们这一走,你就成凶手。”
梁再堂搓着手:“这,这场面该如何收拾?”
彭昆:“我一时急的也想不出办法来,单知道后面会有两种结局,一是他们告官,二是找你要人,反正都找到你头上,一旦他们告你以势欺人、草菅人命,你这‘太平绅士’的头衔断然难保。”
梁再堂急道:“快,快劝他们回来。”
彭昆道:“没用的,我凭什么去劝呢?”
梁再堂:“那你说怎么劝?”
彭昆故做苦思:“唯一的办法是正式成立一个同乡会组织,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同对付外来势力。这些人我了解你答应,年轻好斗,有过剩的精力,如果让他们专干打打杀杀的事,没有不喜欢的。”
梁再堂叹道:“好吧,你去说服他们。”
彭昆窃喜不已,梁再堂终于中了圈套。那些人其实没有走远,在彭昆租房等听消息,然后一个个欢呼雀跃。
是日,彭昆正在梁府编排队伍,有人报告文贵带了何南的话要跟梁再堂商量。
梁再堂估计不会有好事,招彭昆做陪,没想到对方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文贵说:“本来呢,那两个姓陈的小子都恋着何南女儿,且各不相让,为了讨女人欢喜,互相斗气,要替死者报仇,我知道这事闹大了不好,双方会两败俱伤,这冤冤相报何时才得了?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饶以利害,说服了何南父女,答应只要你们交出凶手苏小飞,盛殓死者,这事就算了结。”
梁再堂望着彭昆。
彭昆道:“这事断然不成,死者行将就木,风蚀残年,随时都有死的可能,苏小飞才二十来岁,不要说这种交易不公平,最重要一点,阿飞不是有意杀人。”
文贵道:“阿昆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嘛,人命关天,一命偿一命这是自古的王法规矩,哪有年老、年少之分?若这来说,我也不管了。”
梁再堂说:“文先生息怒,我知道你做了不少工作,我会谢你的,你接着说。”
文贵道:“后来我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人已经死了,如果非要以命偿命,就没有个了结,古人云,进一步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天空,最后阿南提出只要求你们交出尸体,给一笔安葬费。”
梁再堂十分欢喜:“多谢文先生,今天一定要在这里喝酒,以表谢意。”文贵道:“谢当然是要谢的,没有我出面,谁愿这样让步,阿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