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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权力-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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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害他才怪呢!”

刘重天点起一支烟抽着,皱眉思索着,一言不发。

周善本又说:“这些天,我接到了不少电话,也接待了几位为田健说话作证的同志,包括我们镜州大学两个学部委员和北京的三个中国科学院院士。他们或者是田健的老师,或者是田健以前的领导,都愿为田健担保。田健的硕士辅导老师洪玉常院士还给我们市委、市政府写了一封公开信,口气措词都很严厉,要我们不要摧残人才,保护先进的生产力。”

刘重天这才开了口:“这些情况齐全盛同志都知道吗?”

周善本说:“都知道,洪玉常院士的信还是他批给我的,批得很明确:让我找你商量,最好是先放人,取保候审,那天在郑秉义书记面前,他不也这么提过么?!”

刘重天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捻,明确表态说:“我看不能放!”

周善本有些吃惊:“重天,你这是意气用事呢,还是真认定田健受了贿?”

刘重天缓缓道:“田健是不是受了贿,现在不能下结论,还在查嘛!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我刘重天决不会意气用事,更不会在这种重大原则问题上意气用事,你应该了解我。”

周善本火了:“我现在不了解你了!你这次到镜州成了钦差了,莫测高深,让人琢磨不透了!人家老齐哪点做错了?我看老齐是出于公心,是光明磊落的!把田健放出来,既有利于解决蓝天科技的资产重组,又能帮着我们搞清白可树、齐小艳他们的问题,你乱怀疑什么?你这种态度,让人家老齐怎么和你合作共事?重天,说真的,我现在都没法伺候你了!”

刘重天深深叹了口气:“善本,你让我怎么说呢?”

周善本口气中充满怨愤:“我什么也没让你说,你现在是省纪委常务书记,士岩同志退下来后还不就是书记、省委常委了么?你老兄高高在上,嘴大地位高,不行,我就不这汪浑水了好不好?重天,我今天先和你说,明天一上班,就和老齐说,蓝天集团的事我不管了!”

刘重天本不想说,这时也不得不说了:“善本,你的情绪我能理解,我也希望你理解一下我。有些情况你不清楚:我们这个案子黑幕重重啊,举报田健受贿的杨宏志和蓝天集团一号人物齐小艳,是不是重要知情人?可这两个人全消失了,至今没线索,我怀疑他们会被杀人灭口!这时候再把田健放出来,出了问题怎么办?这个责任谁负?我们的案子还办不办了?”

周善本不禁一怔,这才明白了,过了好半天,沮丧地讷讷道:“还……还这么复杂?!”

刘重天说:“你和老齐的意思我知道了,你看折中一下好不好?我和陈立仁同志打个招呼,田健作为一个例外,可以随时和你们有关人员接触,协助你们开展工作,只是不能把人带离专案组的驻地。一旦案子有了重大突破,情况向好的方面变化了,我们再考虑放人吧。”

这建议虽然不理想,却也合情合理,周善本只好同意了,脸上却仍是不悦的样子。

刘重天拍了拍周善本的肩头:“善本啊,你别给我拉着脸。你这个人心太善,满眼都是好人,不知道现在社会上多复杂,现在一些腐败分子有多恶劣,……有些身居高位的腐败分子甚至和黑社会勾结在一起,连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得出来啊!”

偏在这时,手机响了,刘重天先还没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是周善本提醒的。

刘重天接起了手机:“对,是我,我是刘重天,你是谁啊?”

电话里响起了祁宇宙的声音:“刘市长,我是小祁啊,祁宇宙。”

刘重天一怔,脸色变了:“祁宇宙?你……你被放出来了?”

祁宇宙在电话里急急地说:“现在还没有,刑期还有三年,我也不急。刘市长,你老领导到底又杀回镜州了!我太高兴了!齐全盛这伙人的报应终于来了!刘市长,这回你千万不能手软,该抓要抓,该杀要杀,七年前的错误不能再犯了,这回一定要给他们来个斩草除根……”

刘重天脸色白得吓人:“祁宇宙,你住嘴!我问你:你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出来的?”

祁宇宙回答说:“省三监啊,我用的是吴大队长的手机……”

刘重天果断地合上手机,一时间六神无主,像被人当场抓住的窃贼。

周善本话里有话:“重天,你说得真不错哟,这社会是复杂啊,在押的犯人能在监狱里和省纪委书记通电话!国外反动势力还说我们没人权,我看不但有人权,简直是有特权了!”

刘重天无言以对,阴着脸走到电话机旁,问周善本:“有保密电话吗?”

周善本指了指另一部红机子:“这部是,那部不是。”

刘重天在红机子上匆匆按了一组号码,对着话筒阴沉沉地说了起来:“省司法局吗?哦,秦局长!我是省纪委刘重天啊。半夜三更惊扰你了,真对不起,先道个歉吧!”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无愤怒,“秦局长,我请问一下:我省监狱里有没有特殊犯人啊?有多少特殊犯人啊?刚才,省三监有个叫祁宇宙的在押服刑犯居然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这个司法局长是不是也经常接到这种犯人打来的电话啊?别解释,我不听,给我去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实之后从重从快,严肃处理!你人手不够,我让省纪委派人去,要多少人我派多少人!”

放下电话,刘重天黑着脸向周善本告辞,周善本也没再留。

走到院子里,周善本叹了口气,还是说了:“……重天啊,咱们是老同学了,该说的话我还得说:老齐用错了人不错,你也用错过人啊!有人打着老齐的旗号乱来,也有人打着你的旗号乱来呀,当年祁宇宙背着你可没少干坏事!所以,对老齐你一定要有个正确认识,可不能感情用事啊!我这不是护着老齐,真是为你考虑!真的!”

刘重天点了点头,仰望星空,一声长叹:“我知道,也谢谢你的一再提醒。”

来时因为出租车司机的话,心情就搞得不太好,回去时被祁宇宙的电话一闹,心情更抑郁了。一时间刘重天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真不该坐出租车到周善本家来!这样既听不到出租车司机的那番恼人的高论,也不会在周善本面前出这种洋相了。就算祁宇宙的电话照样打过来,只要周善本不在面前,他就不会这么被动,这个老同学毕竟是全省有名的廉政模范啊!

回到省公安厅疗养中心已是十一点多了,刘重天心情渐渐平和下来。洗了个澡,正躺在沙发上看当天印出来的《全省廉政情况简报》,外面有人按响了门铃。刘重天以为是自己的秘书,或者是反贪局局长陈立仁来谈案子,便手拿简报看着,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不料,门锁一开,一个没看清面孔的男人随着打开的房门一头栽了进来,“扑通”一声软软跪倒在面前,把刘重天着实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简报也掉到了地上:“谁?怎……怎么回事?”

那人从地上抬起头:“姐……姐夫,是……是我,邹……邹旋!”

竟然是在镜州市建委当办公室副主任的小舅子,这让刘重天哭笑不得!

刘重天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知道这个天生的酒徒又喝多了,遂开玩笑道:“怎么给你姐夫行这么大的礼呀?啊?我当得起吗?起来,快起来!”

邹旋从地上爬了起来,咕噜着:“腿不听使唤了,你一开门,把我闪了一下!”

刘重天讥讽地看着邹旋:“看你喝的!今天又灌了不少吧?”

邹旋摇摇晃晃走到饮水机前,拿过一次性纸杯,一气喝了三杯水,缓过了一口气:“不多,四人才喝了三瓶五粮液。杨宏志的老婆邹华玲做东请客,人家又是求咱办事,不喝也不行呀!是不是?”

杨宏志的老婆?杨宏志?刘重天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问:“杨宏志也去参加喝了?”

邹旋手向刘重天一指,笑了:“姐夫,你……你逗我……逗我……”

刘重天说:“我逗你干什么?坐,坐下好好说!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邹旋在沙发上坐下了:“姐夫,别人找不到你,我还找不到你吗?我可是你小孩舅!你也真能和我逗,杨宏志明明被你们省反贪局抓走了,你……你还反过来问我,不愧是省纪委书记,佩服,佩服!姐夫,不瞒你说,这酒就是为捞杨宏志喝的。杨宏志这人不错,挺义气的。姐夫,看我的面子,你……你就让省反贪局放了吧,啊?我许了人家的!”

刘重天火透了:“你的面子?邹旋,你有多大的面子?敢这么大包大揽?”

邹旋根本不怕:“怎么了姐夫?我也不是随便大包大揽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杨宏志是田健受贿案的举报人,对不对?咱们的法律要保护举报人,对不对?怎么就不能放呢?”

刘重天不耐烦了,手一挥,打断了邹旋的话头:“好了,好了,邹旋,你不要说了!我先问你:你怎么知道杨宏志是我们省反贪局抓的?谁告诉你的?啊?”

邹旋直笑:“看看,看看,转眼就不承认了!这事谁不知道?瞒得了吗?你以为穿便衣,不挂警牌,人家就不知道了?抓人时,好……好多人都看见了,领头的是个胖……胖局长!”

刘重天不想答理这个酒鬼了:“那好,既然是那个胖局长抓的,你找胖局长去吧!

我告诉你,省反贪局既没有姓‘胖’的局长,也没有哪个局长是胖子!你快回家醒醒酒吧!”

邹旋赖着不走:“姐夫,我……我谁也不找,就……就找你了!”

刘重天怕这样闹下去影响不好,站了起来,脸也沉了下来:“邹旋,你胆子也真够大的,捞人捞到我这里来了!我念你现在酒还没醒,是个醉鬼,先不和你嗦,哪天非找你算账不可!”说罢,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司机送邹旋回家。

邹旋站起来,又开始晃:“姐夫,你……你也太客气了,还……还用车送我!”

刘重天没好气:“我是怕你睡到马路上,感冒受凉!”

邹旋真是醉得不轻,很认真地说:“这种天气,都……都六月了,睡哪里都不感冒!”

刘重天真怕邹旋继续在这里给他出洋相,强做笑脸:“好了,好了,快走吧!”

邹旋走到门口,又扒住了门框:“姐……姐夫,我知道你……你有你的难处,你……你就让反贪局把……把杨宏志关几天,给他狗东西一点教训,再……再放人吧,就这么说定了!”

这话声音很大,言词口气中还透着一种已和刘重天达成了某种交易的意思。刘重天气死了,真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邹旋一记耳光。好在司机心里有数,用更大的声音吆喝邹旋快走,后来,连推带拉,总算把邹旋弄上了电梯,后来又弄上了车。

邹旋走后,刘重天抄起电话,把值班警官狠狠训了一通,厉声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半夜三更怎么把一个酒鬼放进来了?别说这里是专案组,就是一般宾馆也不行嘛!”

值班警官赔着小心解释:“刘书记,来客说是您的小舅子,把您家里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又说是有急事找您商量,您……您说我……我们怎么办?能……能不放他进来吗?”

刘重天火气仍很大:“不能先打个电话通报一声吗?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决不答应!”

放下电话,刘重天禁不住一声叹息:这就是现实,中国特定国情下的特有现实!因为是他的小舅子,办公地点保密的专案组,邹旋竟然就找到了,值班警官竟然就放他进来了!因为做过他的秘书,祁宇宙就在社会上拉了这么多关系,就能在服刑的监狱里把电话打出来!

这夜,刘重天失眠了,想着发生在他面前的不正常的事实,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自己创造的词汇:“递延权力”,身为犯人的祁宇宙和副科级酒鬼邹旋拥有的这种特权,实质上都是一种递延权力现象。这种递延权力现象在西方发达国家并不多见,前阵子报纸上还发了个消息,美国新总统布什的女儿不到法定年龄饮用酒精饮料,警察马上以轻微犯罪抓人,罚了六小时劳役。在中国,只怕县长的女儿警察都不会抓,不但不会抓,很可能还要奉上几瓶五粮液,以讨好权力的掌握者!这种现象谁去深究了?当然,这种由递延权力产生的腐败现象不仅仅只发生在中国,东方国家都比较普遍,从日本到东南亚,也许与东方文化有关。

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一番感想,他又想起了手上正在办着的案子。

这个镜州案不那么单纯,既联结着他和齐全盛两个老对手历史上的恩恩怨怨,又涉及到许多人的既得利益和政治前途,案情变得扑朔迷离,而且和镜州今天的许多迫在眉睫的重要工作紧紧搅和在一起,让他不能不慎之又慎。随着改革开放的一步步深入发展,腐败现象已变得不那么简单了,新情况,新问题实在太多了,真是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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