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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田几乎全部被淹。眼看到了秋收了,农民眼巴巴地指望山地能有点收成,谁知接二连三地遭到大范围的冰雹袭击。而这之前的连续三年,路山地区普遍遭受过大旱,农民家里的存粮基本上吃完。
面对严峻的形势,省政府办公厅和民政厅派工作组来路山查灾。鉴于永川受灾最为严重,省里决定地区的汇报会放在那里开。
在向省里领导汇报灾情的前一天夜晚,梁怀念书记亲自主持召开了会议,他要求全区15个县的主要领导拿出统一的调子。各县根据秋收前测产和灾后的抽样调查,都依照实情报告了产量。基本情况是,全区平均减产七成,永川减产达九成。
梁怀念铁青着脸,闷头一根接一根吸烟,那段时间新华社内参刚对他进行了曝光,听说中、省调查组马上要来路山,他的情绪跌落到了最低点。听完大家的汇报后,他用冷峻的眼光扫视着全场,良久说道:“听了大家的介绍,我也深感今年灾情严重,我同意大家的意见,在明天给省里的汇报会上,我们也应该强调路山地区农业基础弱,基本条件差,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薄弱等问题,以求得省里在财力、物力和救灾粮等多方面给我们大力支持。不过,同志们,在这里我还想说的是,刚才大家报的产量的准确性究竟有多少?”
梁怀念扫视着大家,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前不久,我走了几个县,也包括我的老家永川,洪灾、旱灾、雹灾的确是遭受了,有的乡镇也真的是很严重。但严重的那是极个别的,大多数乡村并没有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么危险嘛!大家算算,建国半个世纪以来,在我区各级党委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广大人民群众征山治水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啊!光旱涝保收的基本农田就修了500多万亩,大中型水库修了三十多座,还有几百条渠道、几千座抽水站等这些水利设施。在自然灾害面前,我们多年的建设成果怎么一下子不见了,到哪里去了?这些水利设施的作用又怎么不发挥了呢?我还请大家到市场上去进行调研,大灾之年,我区各个市场粮价稳定,人心不慌,这又说明了什么问题?”
“粮价涨了,而且还涨了不少。”地委常务副书记吴帆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紧不慢地说。
梁怀念顿时语塞,虽然知道吴帆对自己迟迟没有在魏有亮和他之间谁当专员做出选择有意见,但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个场合给自己难看。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看我是日落西山了,就不把我当回事情。他在心里狠狠地骂道。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扭头看着吴帆笑眯眯地说:“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有发言权的,这几天我基本上跑遍了市场,总体上看粮价很平稳,你说的粮价涨了那可是受灾最严重的永川,这里涨了吗?完全属于个别现象。吴副书记啊!我们应该看大局嘛。在这里我要提醒大家正确估计形势,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可是我们党的灵魂啊。在大灾面前,我们既要考虑到群众的困难,更要实事求是地把我们多少年的成绩显示出来。所以,我认为刚才大家报的产量是不是对大好形势估计不足呢。潘东方,你们那里是重灾县,你这个县长给大家说说,报的九千万公斤是不是不符合实际情况。我看呀,你们至少打了三千万的埋伏,永川、永川,是一马平川、平展展的大川道,可真是金粮仓啊!”
潘东方嘻嘻哈哈没有言语,县委书记马俑发了话:“梁书记说的很对,的确我们是有些保守,我们永川的农业条件不错,特别是在‘青年治山营’这面旗帜的鼓舞下,长期以来我们和大自然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农业生产条件得到进一步改善,尽管今年我们的雹灾是最严重的,但怎么说实际产量也还是不小。梁书记,不瞒你说,产量应该达到一亿三千万公斤,如果地区不让我们打埋伏的话,那我们就全都报上去了。”
一句话就增加四千万公斤!潘东方告诉郝智,他当时听到这个数字张口结舌,真的感到可怕,但碍于马俑是县委书记,没敢提出异议。后来的情况是有永川带了头,各县都相继开始比学赶帮般赛着造假,结果一夜工夫全地区在会议室里造出四亿多公斤粮食。第二天给省里汇报时,梁怀念还慷慨激昂地表示,部分县还可以给国家继续缴纳公粮。在这种态度的指导下,接下来的查灾结果就可想而知。路山最后的救灾钱粮还没有其他地区多。可现在马上就要越冬了,口粮、饲料什么的严重不足,问题一大堆,永川县只好到处跑着找救济。
郝智问:“你们永川是个资源富集县,自身的财力应该也不错吧,不可以对付这样的灾害吗?”
“多年来完全过的是吃财政饭的日子,今年加上煤炭市场很不稳定,税收流失得也比较多,到现在县里还拖欠着一个月的工资。”
“那救济跑得如何,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
“省里说了,今年的救灾经费基本上安排完了,再就要动用省长基金了,可这笔资金轻易拿不到的,首先必须由地区打报告,还要对灾情为何扩大做出合理的解释。”潘东方两只手不住地揉搓着说。
“省里要的是行署的报告,那你去找魏专员马上报!”
“刚才找了,但他说事情比较重大,害怕引起其他县的连锁反应,给地区带来影响,说还需你拿意见,所以我这才急匆匆来找你。”
“乱弹琴。老百姓都到水深火热的时候了,还在推委。对不起,这么说不太恰当。”郝智摆着手,继续说,“到这个时候,怎么还考虑我们政府的面子呀。”他拿起电话,打给魏有亮,说能让群众安全过冬,吃饱穿暖,应该是我区当前最大的政治。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在采取自救的同时,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寻求各方、特别是省里的帮助和支持。马上给永川打报告,同时也给需要的其他县打报告。至于该怎么自救,怎么求助于上面,具体事宜请行署尽快拿出意见。目前,全区各级党委和政府应该明确工作重点,把农村、农民和农业,特别是救灾工作作为中心工作来抓。至于该怎么抓,大家都想办法。同时他告诉魏有亮,为了弄清楚灾情究竟有多么严重,自己明天下到县里去看看,具体抓的办法,等常委会上讨论确定。
打完电话,郝智对潘东方说:“这样吧,明天上午你到行署先办那个报告的事情,下午我随你到永川跑跑,一定记住,不打任何招呼!关于你们弄虚作假涨大统计数字的事情,等以后再做处理,起码说在一定场合,你们要做出深刻的检查。”
“没问题,只要老百姓的日子能安全度过,别说做深刻检查了,就是撤了我这个父母官那也行。”
“什么父母官?典型的封建家长制和官本位主义。”
听郝智这样一说,潘东方不好意思起来,他说,大家经常这样说就说惯了,是的,我们不是什么父母官,应该是人民的公仆,以后一定改。
这一夜郝智睡得好沉,等听到院子里“刷刷”扫地的声音清醒过来时,已是上午七点半了。不吃早餐是过去的习惯,这个习惯现在就难以保留,每天早晨一出房门,接待办主任早就恭候在门口接他到餐厅,为这事他还批评过两次,但估计是主任这样的批评挨得多了,还是我行我素地不改正。面对他们的做法,郝智后来也懒得再说,暗中倒是考虑等过上一阵子,叫大家知道自己是个很随和的人了,这些问题自然就会处理好的。
难怪刚才听到扫院的声音很大,原来已经下了大雪。远远望去,大地苍茫一片,地委大院那些鳞次栉比的窑洞像一只只明亮的眼睛,窥视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近处看,那些柳枝一夜里变得粗壮起来,裹着银色在微风里摇曳,再远处看,那厚实的古城墙和下面规则的四合院建筑显得更加典雅和古朴。
适时的冬雪,预示着来年的吉祥和收获。郝智心情舒畅,情不自禁地说道:“好雪啊!”哈欠——感叹还没有完,清冷的空气刺激他的鼻孔,不由得打了一个痛快的喷嚏。
下午刚上班,郝智接到潘东方的电话说,行署的救灾报告用明传电报的形式已经发给省政府,他现在也在307国道与到永川的交叉路口等待。郝智走出办公室,开始了到路山后的第一次下乡。
秘书小刘刚要拿他的手提包,见秘书长姚凯歌拎了过去,动作娴熟而且十分自然,小刘只好拿了水杯。郝智用余光看了看他们,没说什么话,刚走到巡洋舰越野车前,姚凯歌一只手提包,另一只手很快拉开车门,面对年龄比自己大的秘书长这样的伺候,郝智皱了眉头,显然很不习惯,也不好意思。“郝书记,你还有什么指示吗?”他把门关好,拿着一个记事本,满脸堆笑地问道。见郝智挥着手,便后退两步,向车里的人挥手告别。
说实话,短短三个多月的接触,他对姚凯歌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恶感。他理解大概天下的秘书长们不管过去是什么性格,能到这个岗位时都已磨练出同样的性格了吧。早听说姚凯歌是路山的才子,多年来地区所有大的材料都出自他之手,但也许是官场多年的磨练,已使他身上应有的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儒雅之气荡然无存,才子已经成了工具,这就是政治的结果。在郝智这么盘算的当儿,汽车驶出了不大的路山城。
在通往永川的省道的岔口,一辆老式的北京213车等候在路边,小刘说这是潘县长的,果然潘东方走下车来,和郝智他们几个热情握手,算是正式迎接郝书记到县里视察工作。车子重新开动后,郝智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潘县长的那辆车真旧啊!小刘说潘县长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们县的经济不错但他的座车包括办公室都很一般。那年省里给地区里好几个县的林业局配备三菱吉普车,配后其他县都被县长收去使用了,可潘县长却把车卖了捐到县里办了所希望小学,后来省林业厅为卖车的事情还专门进行了调查,当然钱给了希望工程,问题自然不了了之了。这样说来,这个潘东方真令人费琢磨,难道那些反映他独霸永川、标价卖官的告状材料是空穴来风?郝智这样想着。
雪后的田野显得特别的空旷、辽阔,高山和沙漠不见了,河流也不见了,公路边的房屋和一框框林网,安静地躲在寒冷里,树林生怕有一点摇曳释放出能量。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在薄厚不均的云层里不时探个头,俯瞰这片大地。阳光下,汽车轮胎滚碾的雪花在天空中飘舞,成千成万的闪烁着亮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刘十分健谈,很放松地讲起了一个乘车故事。说有一个单位新分配来一名大学生,工作积极负责,也有水平,因此来了半年就得到领导的赏识。一天局长要到基层检查工作,点名要他去陪,这下可乐坏了他。头天晚上又是看书,又给同学打电话,做了精心伺候领导的准备。可巧,到了走的时候单位里的蓝鸟和公爵王都坏了,由于事情很紧急,局长只好委曲求全地坐上那辆“帆布棚”。上车时,大学生快步走到车的后门前,学电影里的动作拉开车门,看着局长皱着眉头极不情愿地钻进了车里,他才飞快地坐到前排。一路上司机好像很紧张,领导也是一言不发。大学生就觉得挺纳闷,乘着中途局长小便时偷偷问司机,方才知道,领导坐车都喜欢坐前排,他才恍然大悟。第二天,机关的车修好后就用蓝鸟替换了帆布棚,上车的时候,大学生吸取教训,早早地把前车门打开,把局长塞进里面,哪知道局长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又感到纳闷,局长为何还是不高兴呢?轿车司机告诉他,局长坐车从来都在后面。他直恨自己那个傻呀!马列主义应该活学活用啊,原来局长坐越野车都在前面,而坐轿车都在后面。两次坐车他都犯了规,那领导能高兴吗?说到这里,小刘突然感到自己是不是有些放肆了,连忙打住。却见郝智大笑起来。
见郝书记笑得很轻松,还鼓励他继续讲下去,小刘说,后来那名大学生决心研究官场,进而走进官场,他就在工作上的心思用少了,迎合领导的事情做的多了,不仅掌握领导坐轿车坐后排、乘火车睡下铺等这些小规则,还特意建立起一个私人档案,把领导和家属的生辰八字、生活特点、社会关系等都记录起来,比如遇到谁过生日,人家或许都忘记了,他却满面春风地送去一束鲜花、一盒生日蛋糕。到后来,他不仅平步青云在政治上取得了成果,而且还当上了更大领导的驸马爷。
司机又笑了,可郝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的心里甚至苦涩得难受。于是,他说放首曲子听。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听着这首粗犷的歌曲,郝智说了,黄土高坡的歌,也应该是我们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