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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可笑的,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想方设法给自己捞,往死里捞!”陈有谋对围观的群众说,大家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下马上躲到旁边去接电话。
“这个问题说不清楚,抓了我们的人不给放出来的话,那对不起书记你了,你也不能离开村。”陈有谋一进来,态度大变,甚至开始犯起横来。
见此情景,老林着急了,他一指陈有谋说:“姓陈的,你知道限制地委书记自由的后果吗?你可不要丧心病狂,在偏离法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地委书记怎么了,看我们灰头土脸的就该低人一等吗?老实告诉你,脸灰那是黄土培的,其实农民的心里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的。在人格上,我和你是平等的,我和他是平等的,我和省委书记、国家领导人也是平等的。”还说这个家伙有勇无谋,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陈有谋走到院子里,悄悄对外面的人说:“马上去买几只上好的山羊,再买几箱烧酒、啤酒和健力宝饮料什么的,地委郝书记和这些客人们算是先扣着,但一定要招待好。”
五十二
姜和平、吴帆、魏有亮他们知道郝智独自去了榆树峁,马上感到气氛空前紧张。他们几个紧急碰头,姜和平说:“现在虽然不说无产阶级专政了,但对待这些刁民还是采取强硬措施的好。目前他们的行动我看和农民暴动没什么两样。应该马上采取行动,给他们点颜色看。”吴帆看着魏有亮,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也忍住了。最后他们同意了姜和平的意见,决定调集路山地区和附近县的公安武警部队,迅速赶到榆树峁村,造成大兵压境的形势,实在不行,到最后请示上级再动用武力解决问题。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榆树滩事件,竟然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程度,姜和平在庆幸这个项目属郝智分管的同时,又感到自己有机可乘。在榆树滩土地的问题上,起先他也赞成把土地全部收回,作为地区新上的开发区,高标准大规模地进行建设。他知道如果这个开发区真正建成后,那可是路山改革开放的一面旗帜。有了这面旗帜,神秘的不知道后面有什么背景的郝智说不定马上就能得到升迁,自然空缺出来的路山书记的位子肯定非自己莫属了。他积极协助郝智跑电厂项目,因为只有把这个项目跑成,开发区才能真正成为经济开发区。但郝智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自己这个多年的朋友面前也故作城府很深,显得很崇高的样子,有些事情总和自己格格不入,甚至看不起自己,姜和平感到委屈。所以当潘东方提出分成经营土地的方案后,特别是暗示也将分给自己一片地的时候,他想这样的方式也可以使郝智尽快离开,所以坚定地站在了潘东方的一边。然而,郝智固执己见,惹起了更大的矛盾,在省委肖书记面前出了丑。他暗自高兴,特别是肖书记和自己不无暗示的谈话后,就更希望榆树滩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事情越大,郝智在路山的时间就越少。而现在这个平时看起来文弱的郝智,竟敢亲自到村里去处理事端,如果叫他处理成功了,那自己的一切努力就会前功尽弃。所以现在以解救他的名义,必须动用武力,这也是把事情搞大的最佳时机。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察部队,到中午时分就全部在路山南郊的一个野战部队军营集结完毕待命,姜和平一声令下,大家分乘几十辆警车迅速地赶往榆树峁。
村口仍然是百十来个老头老太太们,见了如此阵势,老人们纷纷躲避,没费什么功夫,他们就顺利通过。这样简单的场面,叫姜和平心里感到很是失落。谁知道,失落的感觉还在心里游荡时,前面出现了惊心动魄的场面,大约有好几百名老头和婆姨们,手持一些铁铲、擀面杖等家庭工具,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围坐在村部外面。看得见坐在门口的是几个纳鞋底的婆姨,如此多的人手执棍棒,使警察的行动受阻。指挥行动的公安处长请示怎么办,姜和平说那冲进去吧!此时魏有亮说了话,他认为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在激动中,强行进去,说不定有流血的悲剧发生,我们还是等待时机,从长计议吧。吴帆也说魏专员的话有一定道理,毕竟是个别人从中在捣乱,不应该叫无辜的受蒙蔽的群众遭殃。见他们都反对,姜和平只得说,那先及时和里面取得联系,看事态的发展再说。
姜和平调动警察准备到村里来救出郝智的事情,还在警察没有集结起来时,陈有谋就接到了电话。神秘人还说,赶快把村里的老人都集中到村部外面围起来,再准备些铁锨棍棒之类的自卫工具,那他们一点办法都没了,对峙的时间越长,省里或者中央就会知道,肯定会有人来管。如果他们强行冲进来的话,那事情更能闹乱闹大。
接过电话,陈有谋沉着脸对郝智说,本来我们已经谈得很投机了,你说这个开发区和你个人没有丝毫关系,我差不多都快相信了。但你却在背后调集公安,来个兵临城下。既然事情准备这样做了,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郝智一进榆树峁村先把手机关了,而且叫大家也关机,可以想象到他离开地区后会成什么样子,再打不通电话的话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咋的他好像感觉自己似乎在等待着发生什么。但陈有谋这样一说,他生气了,从包里拿出手机,说:“陈有谋,你看清楚了,一进村的时候,我就要求大家全部把手机关了,不受任何干扰。你以为所有的干部都像你想象的那样吗?那你大错特错了,我郝智是心胸坦荡、光明磊落的人。”他一席义正词严的话语,把陈有谋弄得倒没了话说,蹲在地下,嘴里也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一个工作组成员拿着碗筷进来,老林连忙说:“大家都洗手,手拔羊肉要开锅了。”一阵忙乱后,大家都围坐在用两张学生课桌拼起来的饭桌前,一会儿,两个大脸盆盛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端了上来。陈有谋红着脸端起一大盅子烧酒,对郝智说:“不瞒你说,今天你来我们村,父老乡亲们都很敬佩你,知道吗?虽然我们离县里、地区不远,但多年了村里没来过一个县以上的干部,更甭说是地委书记了。我们农民是粗人,但粗人也是人,你敬我们一寸,我们敬你一尺。这杯酒算是替我们全村的父老乡亲敬你的了。”
刘勇说郝书记不喝酒,刚要接过来自己代喝,郝智却一扬脖子饮了进去。郝智也端起杯子,挨个儿给村干部们和上访团的领导回敬了,你来我往的,一时间大家吃喝得其乐融融。一个干瘦的老头颤巍巍地端起一杯酒敬给郝智,说:“郝书记,我们见过面。那年你来的那天在地委大院里,村民和工人打架后,是你叫把人送进医院的,还叫警察放了人,还给我们安排了吃住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就看你是个好人,所以他们说你倒卖土地,起码我就不信。”郝智记起了他,也端起一杯酒和他碰了杯。老头喝尽后继续说,“不是我们农民胡搅蛮缠,而是现在的干部把农民的心伤透了。干部是嫌贫爱富,经济力量好的村,各种干部住了一大帮,有吃有喝还能拿。这些村的项目也好跑,有经济力量好给上面送礼,项目下来了跑项目的人能分成。而像我们这些没油水的穷村子,几年都不见他们的影啊。不瞒你说,连皇粮国税都是我们主动交的,不交心里不踏实啊!真是‘肥的还增膘,瘦的却挨刀’。”
不说这些了,好好吃肉。陈有谋打断了老头的话,夹起一块肉放在郝智的碗里。
郝智告诉大家,在开发区的问题上地区以前的考虑有欠周到的地方,现在已让省规划设计院重新设计,在开发区里给你们这几个被占用土地的村划出一块小区,将来你们全部可以从山里搬出去实行吊庄移民,家家户户都可以住进干净宽敞的小楼里。这面积广阔的山区,将来坡坡洼洼上全部种上牧草,既保持了水土,又养羊富裕。你们的羊肉很好吃啊!具体的谋划,就叫林处长他们协调。他对老林说了,一两天就到地区找那些农业、科技等相关部门,请来专家给村里“会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有谋从一个烂包包里翻出几片纸说,其实我们的这些地早就给这个叫“大漠荒地治理开发公司”承包了50年,但奇怪的是,我们这么闹他们怎么不露面,我们还担心一旦闹赢了他们又跳出来和我们闹呢。他还把有位神秘人物赞助20万和经常打来电话通报情况的事情告诉了郝智。听着这些,郝智心里更感到吃惊,果然这里面有很复杂的名堂!
就在郝智与村民们在村部里大酒大肉又吃又喝的时候,姜和平带着武警部队赶到了村外,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对峙着。姜和平对吴帆、魏有亮说,现在里面人的手机关闭着,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不能就这样坐等,还是早点采取行动,长痛不如短痛。魏有亮小心翼翼地建议,手机关闭说不定里面正在开会,我看还是稳妥为好,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够麻烦了,再不应把事态变得更加复杂。吴帆说,你是第一副书记,又是行署专员,最后还是由你决定。
按照姜和平进攻村里的指示,公安武警的任务是每人首先负责清理一个村民,打开通道进入村部。下达命令后,马上所有的警车拉响了警报,与此同时,警察猛地跑到了人群里,开始拖人。哭的,喊的,抱腿的,搂腰的,现场混乱成一片,气氛十分恐怖。
“都停下来!”郝智大喊一声,从里面走了出来,更令大家惊奇的是陈有谋竟然点头哈腰地紧随其后。郝智的脸色非常平静,他对姜和平说,“什么事情也没有,马上叫大家通通撤离。”而陈有谋也对围观的群众叫着大爷、大婶,忙乱不迭地叫围堵的老人们赶快散去,回家该干啥快干啥去。
现场形势出现的逆转,搞得姜和平不知所措。他看着郝智上了车,陈有谋还专门凑到旁边给关上车门,那几个村干部也笑吟吟地不住说着:郝书记走好,再来啊!
五十三
有丰富经验的老林他们一到榆树峁,梁少华、潘东方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上访事件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土地平整、面积广阔的榆树滩早已成为浑身透出商机意识的梁少华垂涎三尺的风水宝地。这几年,路山大开发的序幕拉开后,传统农业地区的路山,在不知不觉中把发展能源工业的比重加大,几年工夫里能源工业成为路山地区经济发展的主导,在强烈经济意识的驱使下,梁少华更是看好被路山县和永川县夹在中间的这块榆树滩宝地,无奈,此时的梁怀念已处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境地中,他把惟一的希望寄托到潘东方身上。这小子他是太了解了,投机钻营,见利忘义,貌似老实,还擅长演戏,其实男盗女娼,肚子里装的全是坏东西。找潘东方时这家伙眨巴着眼睛,酸酸地说,梁总你真是有好眼力啊!世上的好事都快叫你给得完了,吃肉的时候也该给我们分一碗汤喝呀。话语里充满了妒忌和尖刻,不满中还强烈地表示出合作的愿望。这年头有哪个领导不想利用手中公共资源的管理权力和商人勾结发财呀?以前许多官僚们之所以没提出和自己合作,那纯粹是因为梁怀念像一把高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现在,梁怀念已成为强弩之末,自身难保,潘东方合伙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他连忙表示恐怕是潘大县长不给自己面子,真的想参与的话,那可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
如果自己开动的是一条大船的话,潘东方的参与无疑是给船扬起一张风帆。当大漠荒地治理开发公司和村里、镇上签订了为期五十年的“五荒地”承包治理合同,在县水利局领取了盖着县政府红章大印的“五荒地”使用证后,潘东方也真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做,他指示县林业局派人到省里办理了林业用地手续,还指示县里办农业发展立项,拨了80多万作为菜篮子工程建设用款。当然,这笔项目款梁少华明确表态说算是潘东方的个人投资,而且他什么时候需要,随时可以提取。为了防止树大招风,他们起先把开发的重点安排在远离大路的荒漠腹地里,打了几眼深井,用推土机平整了一百来亩地,对外还叫嚷着购买以色列滴灌设备,建设50个温室大棚搞反季节蔬菜种植。有了资金,建设起来很快,仅两个多月的时间,腹地里的农场就已具雏形。后来看到电厂要准备在这里选址,他们显得迫不及待。潘东方和梁少华一合计,认为只有以开发区的名义搞开发才名正言顺,到时候大漠荒地治理开发公司把手续一亮,挂上县政府名字,安稳地去经营土地。为此,潘东方给马俑通过气,自任县开发区筹备领导小组的组长,挂牌成立了永川县经济开发区筹备办公室。同时,他把国家刚开始实行的退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