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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雪珍乖乖地把钱接过来,她知道打咕反惹得婆婆会不高兴。玉梅在旁边看得心热眼热,自己从记事起就没了娘,也没得到过娘的疼爱,此时真想也管孙月清叫声娘。
上路后两个小伙子各挑着一担菠菜走在前面,她们两个跟在后边,有意跟两个男的拉开了距离。玉梅感叹道:“大嫂子你真是好福气,这个婆婆待你多好啊。”
雪珍点点头,“是啊,婆婆并不缺闺女,可待我还跟闺女一样。”
“那钱你真敢都花了吗?”
“给不给在她,花不花在咱,一点儿不花显得太生分,都花了会认为你不会过日子,多少花一点儿,再拣合适的给老人买点东西回去,就皆大欢喜了。”
玉梅心里充满羡慕,却没有再吭声,只低着头走路。雪珍突然脑子一热,顺嘴试探道,玉梅,你要是看着这个婆婆好,莫如就嫁给存志吧,跟我做妯娌多好。”唰的一下,玉梅的脸通红,不光是害羞更多是紧张,忙说大嫂子这个话你以后可不能再说了,我比存志大,再说我的成分不好,你们家不可能看得上我。求求你大嫂子,千万别再把这个话跟别人露出去,那我以后就没法儿见你们家的人了。雪珍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就尽量往回圆:说我想跟你做姐妹才冒出这句话,今儿个哪儿说在哪儿了,你放心吧。可话说回来我们家的人没有一个会嫌弃你的成分,我婆婆待你多亲近你还看不出来吗?玉梅说这我知道,存先大哥对我哥也不错,可这种好跟结亲是两码事。再说我也不能轻易地谈婚论嫁,我大哥到死都没娶上媳妇,他临死的时候最不放心的也是我二哥的婚事,怕他拿我给自己换婚,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为了自己而打我的主意,一定要让我选自己满意的,或者为我选个合适的。可我心里也得有本账,不能再让二哥像大哥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刘家不能没有后哇。我爸爸是地主我们就该断子绝孙吗?所以我要等着,到二哥二十八岁的时候若还没有娶亲,我就一定要为他换一个老婆!朱雪珍眼圈红了,转身抱住了玉梅说,好妹子,都怪我多嘴。玉梅又安慰她说,大嫂子可别这么说,你是为我好,我还看不出来嘛。两个人开始闷头走路,好半天谁也不吭声。
雪珍觉得是自己说话不得体,惹得玉梅心情沉重,就做出一副嗔怪的样子:“别一口一个大嫂子,我有那么大吗?”
玉梅抬眼看看雪珍的脸说,俺才不管你大不大呢,存先大哥的媳妇俺不叫你大嫂子叫嘛?
雪珍解释,“大”明显是嫌人家年纪老嘛,“嫂”字就更老了,一个女的加上一个老叟不才是个“嫂”字吗,一个女的跟一个男的都过成老头了,还能不大吗?
玉梅被这番解释逗得咯咯大笑,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平时她哪有这样子笑过,用手紧紧摽着雪珍的胳膊:大嫂子……”,雪珍打断她:“怎这么没记性,刚讲了半天还叫大嫂子?叫雪珍,或者叫姐。”玉梅就叫了声姐,说:“姐,你口才真好,像讲书的一样。”朱雪珍自打过门来到郭家店还没这么张扬过,婆婆再好也不能当朋友,她今算交了一个闺中密友,不免有些得意道:“玉梅你说对了,你姐好歹在学校代过课,教书就得天天讲书嘛。”
自从到老东乡赶集回来,朱雪珍晚上想住到刘家跟玉梅做伴。刘玉梅自小受惊吓落下一个怕黑的毛病,哥哥出河工不在家,她整天害怕,她告诉了雪珍,就说明真把她当姐姐了。对做媳妇的来说,晚上不住在家里可是大事,不能不禀告婆婆。孙月清连想都没想就说不行,可也觉得玉梅一个孤女守着两间空屋子,是怪可怜的,就说让玉梅到咱家来住吧,跟你一个屋。雪珍说,我也是这么跟她讲的,她说住到这儿来心里不踏实,她担心自己的成分不好,怕给咱家惹麻烦。
这倒也是……孙月清心里这个后悔呀,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管了刘玉梅的闲事?这下可好,雪珍跟一个地主闺女走得这么近乎,会不会出事?闹不好将来会吃挂落呵!但若再三地阻拦,于情理上就说不通了,孙月清只好放行。
雪珍和玉梅两个人住到了一起,不光有许多话说,还有一些事要干。她们第一个举动,是去挖河工地探望丈夫和哥哥。雪珍跟婆婆讲天冷了,想给存先送床厚被子去,还有棉袄、绒裤。孙月清高兴,这才是做媳妇应该干的,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选了个没风的下午,朱雪珍和刘玉梅一人提着个大包袱,兴冲冲地直奔新东河大堤。顺着大道一直走下去,远远就看到挑河的人了,黑压压愣是拉出了一字长蛇阵,连天接地般横挡在大洼里,两边都看不到头……这让她们心头一颤,不觉加快了步子。
河工们看见有两个女的款款走来,便停下了手里的活,铲土的停了锨,推车的停了车,眼睛直勾勾地就光盯着她们。看着看着有人觉得光用眼睛不过瘾了,开始吱呀乱叫:“大伙快看,送包袱来的是什么人?”
一大群河工抢着呼应:“是咱河工的媳妇!”
“谁的媳妇?”
“咱的!”
有人又问:“有媳妇好不好?”
“好!”
“不好,有媳妇心里老惦记着!”
“你们可别吓着俩嫂子,学了这么长时间了,谁给来一段诗?”
工地上的大喇叭里天天念诗说快板,河工们听都听会了,有人张嘴就能诌两句。再加上几个月见不到女人,好不容易有长头发的送到跟前来了,有胆大色大的先出头了:我先来,听好了:“蓝天当被泥当床,冷风呼啸好乘凉;就是不见媳妇面,想扁脑袋盼断肠。”
河堤上哇哇地一片叫好声,“下边谁接着……听我的:红旗招展干劲有,想和嫂子拉个手;挖河挑泥累死人,送被不如送壶酒。”
有人叫好,有人骂街,“你他妈的可真是个酒鬼,有媳妇还要酒做嘛。看咱的:下等人来修河堤,冬天穿着夏天衣。一阵大汗一身冰,终于盼来孟姜女。只送寒衣不许哭,哭倒河堤咱赔不起……”
两个女人这才看清,河工们确实还都穿着单裤单褂,有的只穿个背心,还有个别的光着膀子……她们被戏弄得脸涨心跳,也不敢上前去打听,扭头就走,后来干脆小跑起来。惹得河工们在后面哈哈大笑,可着嗓子呼喊:别跑哇,正事还没干哪!
直跑到听不见后面的喊叫声了,她俩才停下来,雪珍说,这帮坏蛋!玉梅也刚把气喘匀称了:要不人家都说出河工的没好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哥哥和雪珍的丈夫也都在这帮人里,难道他们也跟这些河工一样?她想象不出自小受歧视、一向老实巴交的二哥,能说出刚才河工们扔出的那些脏话,会像他们一样地冲着女人乱喊乱叫……
说也怪,刚才的这番惊扰让雪珍想见到丈夫的念头更强烈、更急切了。一时找不到郭家店包的河段,就先回家,晚饭后让小叔子郭存志领路。存志往河堤上送过东西,路清道熟,晚上带着她和玉梅直奔郭家店的河段。
心急的人走夜路总是很快的,瞄着灯光他们逐渐接近了河堤,存志领她们来到离郭家店窝棚不远的料场子上,这里存放着伙房做饭用的柴火,挖河用的竹笆、翘板,推车等物件,他让嫂子和玉梅在一个背风的柴垛后面等候,自己去把大哥和刘玉成叫来。工地的大喇叭里播放着自选或自编的文艺节目,一会儿气势雄壮地唱歌,一会儿干巴巴地朗诵诗歌,玉梅听得身上发冷,直往雪珍身上靠。天黑乎乎的任嘛也看不清,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有杂沓的脚步声冲这边来了,凭着一个大概齐的轮廓,或是走路发出的声音,郭存先和朱雪珍隔着老远就相互认出了对方。存先人还没到话先飘过来了:“你们怎来了?这大冷的天,黑灯瞎火的!”雪珍搂着包袱就迎了上去。玉梅一个人害怕,也像尾巴似的跟在雪珍后边走去。
两个人碰了面,郭存先眼睛看着妻子,嘴上却跟后边的玉梅说话:“一早一晚的你哥还真冻得够呛。”
刘玉成也紧赶几步来了,说我是沾了大嫂子的光了,没有你我妹子晚上是不敢出门的。两个女人还没有空插嘴,郭存先在黑影里忽然笑了,说你们两个搞得还真跟探监似的。雪珍说,工地离村这么近也不让回家,不是监狱还能是嘛?把你们这些人管得也跟犯人差不离儿了。
玉梅拉着哥哥躲到一边去了。存先凑上来接过雪珍怀里的包袱,放到地上,说存志这会儿在窝棚里暖和呢。雪珍用冻得哆嗦的手摸着丈夫的脸,仿佛是在探测他瘦了多少,在寻求他的温暖,他的力量。存先顺从地伸过头任由她摸。摸着摸着她突然哭了,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
存先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就像一跟秫秸那么轻,后背顶到了松软的柴火垛上。他的脸贴上来,胡乱亲吮着她脸上的泪,她闻到了丈夫身上的土腥味,心里随即便有了一种奇异的感动。存先的大嘴越来越猛烈,就像要生吞活吃了她。她的身子开始变暖,里面涌起了浪头,热乎乎地一波接一波。他一只手摸索到下面,胡拉硬扯地扒开她的腰带,裤子竟呼啦一下就全掉了。原来她是有准备的,为了他的方便特意空身只穿了条肥大的夹裤。他的下面早就像挺起了一根火棍子,此时搬起她的一条腿,进入了雪珍正在等着他的那个地方。烫烫的,滑滑的,搅起了惊天风暴,直刮得她魂儿没啦,人也没啦……
没想到在这个漆黑一团的柴垛上,她获得了一种自结婚以来还从没有过的感觉,真正知道了做一个女人的好滋味。
8火烧蛤蟆窝
人算不如天算,老东乡一带又连涝了两年。
原说一年就能挖好的新东河,却哩哩啦啦干了两年多,到上冻前才总算收工。这两年可把郭存先给拖惨了,有自留地撑着能凑合吃上饭,虽说吃不大饱,倒也饿不死。但举家过日子一点钱没有怎么行呢?特别是家里添人进口,花销大了用钱的地方就多。
雪珍为他生了儿子,却奶水不足,需要搭配别的东西。这年头有钱想买点孩子能吃的东西都难,更别说还没有钱。妹妹存珠过了年要出门子,男的是她的初中同学,不仅不能要彩礼,还不能让妹妹走得太寒碜。太寒碜了从老娘那儿就过不去。这两年老娘的头发白了一大半,操心哪!
最让老人操心的还是老二存志,越大心性越怯,不爱说话,没事不出屋门,就在那间小南屋的炕上一栽歪,瞪着俩眼珠子不是瞅窗户,就是看房梁。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转什么轴,谁问什么也不吱声,这不得急死老娘吗?农村的男人年龄一大出现这副痴呆相,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想媳妇了,家里有条件的就得赶紧张罗着给他成亲。郭家再穷总还不至于在全村是收底的,说嘛也不会让郭存志打光棍,于是从哥到娘都拉开架势撒出话去,真杀实砍地开始操持存志的婚事。先托人提亲,一动真格的麻烦又来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存志他根本就不想成亲。每次去相亲都得让老娘磨破嘴皮子,好说歹说还不行就又闹又骂,逼他硬挺着头皮去了,也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人家问十句不定能回一句。你说谁家闺女如果没有大毛病,愿意找这么个肉头?再说你又不是干部,不是城里工人,身上没一点降人的玩意儿。所以为他张罗了两三个,都是见一面就镲了。
郭存先心里清楚,老娘觉得是存志这几年在南屋里睡觉受了二叔的影响,一老一少两辈儿的光棍,天天睡在一个炕上能有个好吗?这一年多全家人都明显地感觉出来,他平时的性格越来越像二叔……郭存先认为是存志那次偷吃红薯秧子挨打罚跪留下的病根,自那儿以后他的性格就发生了变化,前几年不明显,年纪一大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就显出来了。村上有许多光棍是因为说不起媳妇,他却是压根就不想说媳妇,这能不让老娘愁白了头发!
但说了归齐还是钱的问题。如果他郭存先手里有钱,就可以直接从南边给兄弟买个媳妇。把媳妇给他送进洞房,来上个生米煮成熟饭,他即使爱不爱说话还不都得过日子。所以郭存先下狠心,趁这个冬天必须抓挠一点钱。明年打发妹妹出阁以后,尽可能地再盖起两间新房。该自己做的全做好,老娘就省心了。说不定用新房子就能给存志换个媳妇。
可到哪里去抓挠钱呢?又怎么个抓挠法呢?
再想出去耍手艺是不大可能了,从上边贯下来一个新名词,管农民私自外出”擀毡“叫“盲流”,抓住要按重罪论处。重到什么程度?罚掉个人乃至全家的粮食指标。这个年月扣了指标就等于不给饭吃,不跟判死刑一样吗?如果不想当“盲流”被抓,就得有证明信,想要出公社,得带着村上的证明到公社开信。想要出县,就得带着村里和公社的两级证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