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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天,当他躺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时,一部平时极少响的红色电话突然响起来。沙发的旁边放了两部电话,一部红色一部蓝色,梅初山没有睁开眼睛就准确地抓起那部正在响的红色电话。他将听筒放到耳边,却没有先讲话。
“刚刚得到的消息,要对边皂德采取措施了。”电话里说。
梅初山睁开眼睛眨了眨,嘴上没有说话。
“其他还没有什么新情况。”电话里又说。
“知道了。”梅初山说,说完闭上眼睛,但没多久他又睁开了,这次是完全睁开,他拿起那个蓝色的电话按几下,然后说,“过来一下。”
其实自董为死后,梅初山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总感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当他得知欣然回人民医院搞那个什么内生场,心里就像搁着一块硬硬的东西,他跟布维鹰提到这事,布维鹰说让人去了解一下,结果欣然是停了那个项目,但人还是在汉州。他有时觉得自己真是毫无道理,他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家在汉州,欣然在汉州只要不多话,也不损害他什么,干嘛非得要人家远走他乡?当然,他也知道欣然那张鸡婆嘴永远无法改得了,安玲玲跟他配合得多好!在对待盘小琳问题上他已经后悔了,他觉得在这件事上已越陷越深,现在很多问题都因这件事引发出来,布维鹰这人有时少说一句都不行,你让他上刀山,他就连火海也跳下去了,只要认为是效忠的事,宁左勿右,常常有过之而无不及,以为做得越偏激越好,事实上盘小琳比欣然素质好多了,欣然出问题了盘小琳也许还不一定有事,干嘛非要逼她走绝路,吓唬吓唬她就够了。杜赞之被“两规”后,尽管他表面装得没事似的,但心里清楚这中间的利害,边皂德跟杜赞之肯定有大事,而他跟边皂德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关系。
布维鹰自己开着车在汉州至汉南的高速公路上飞奔,由于雨下得大,能见度很差,汽车不得不开了大灯,光束一闪一闪像夜里的狗眼。驾驶台上的手机响起来,布维鹰只顾开车,没有接。过不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来,布维鹰才接了。
“你在哪里?”给布维鹰打电话的是邢芳,任在虎失踪了,邢芳主动找布维鹰,布维鹰跟她和好如初,他还是舍不得她。
“我现在没空,等会我再给你电话。”布维鹰说。
“你要快点啊。”邢芳说。
很快,汽车进入汉南,沿着一条两边高高耸立着大王椰的柏油路往前走,再拐一个弯,驶进一片热带树林,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绕一圈后在那幢洋楼大门前减慢了速度,大门徐徐开启,小车直接进入大院。汽车刚停稳,布维鹰就敏捷地下车跑进楼房,在几个男人的注视下跑上二楼。
二楼客厅里,梅初山还是那个姿势躺着,他显得有点疲惫。坐在旁边的雪雪看见布维鹰进来,即站起来出去了。
“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布维鹰立正在梅初山的面前,气还有点喘,恭敬而小心地问。
梅初山没有睁开眼睛,他只用手示意一下,说:“坐。”他让布维鹰坐历来只是做个按下的手势,今天在做手势的同时多加了个“坐”字,布维鹰既激动又害怕。
雪雪捧来一杯茶,放在布维鹰的面前,然后退出去。
“把二楼的门关上。”梅初山还是闭着眼睛说。
“听说杜赞之挂上去了。”布维鹰一半屁股轻轻地坐到沙发上。
梅初山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他刚挂上去,就被放下来了。”
布维鹰显出意外的样子,他说:“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梅初山说:“来不及了。边皂德要进去了。”
布维鹰眼睁睁地望着梅初山,不敢再说话。
梅初山说:“这只手要进去,很难保证不腐烂。”
布维鹰突然醒悟:“截肢!”
几分钟过去,梅初山才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说:“有点痛,忍吧。”自从他到边皂德那间狗肉店吃狗肉后,多年来边皂德像条狗一样跟着他,但他知道边皂德也是杜赞之的狗,这条狗仿佛长着两根尾巴,同时可以向两个方向摇摆。狗的本性就是这样,见肉骨头就跑,能怪人家吗?现在他突然要吃掉这条狗,开始心里是有点不忍,但形势由不得他啊。
布维鹰为了顺着梅初山的意思,说:“杜赞之不一定直接威胁到我们,但边皂德就不同了。”
梅初山听了这句话眼睛突然睁开,眉头皱了一下,他明显不高兴,他认为自己跟杜赞之没有任何关系,他跟布维鹰也不在“我们”的范畴。“这个人,要是进去了,你看看,后果怎么样?”梅初山冷冷地说。
布维鹰知道,不到非常时刻,梅初山是不会走这一步的。可是要对边皂德下手,布维鹰怎么说也有点于心不忍。多年来,他跟边皂德互相利用一唱一和称兄道弟,他觉得边皂德一惯够朋友。
梅初山咳了一下嗓子。布维鹰知道,那是梅初山对他发出的信号,不允许他犹豫了。
“我这就去送他,有什么事你再吩咐。”布维鹰说。
梅初山说:“高明的医生做手术,患者不知不觉,没有痛苦也没有后遗症,这得讲技巧。另外,这段时间打电话要小心。”
天黑下来后,汉南的雨突然又下大的,秋风中的小雨本来很美,飘着一根根丝线,丝线变大了就破坏了一种平衡,一种温柔,窗外响起僻僻剥剥的脆响。边皂德没有睡,他光着身子,在床上连连打着哈欠。一个漂亮的少妇从外面进来说:“怎么还没睡,要不要我陪你?”说着坐到他身边。这是他众多情人中最得宠的一个,这幢别墅里的女主人,他经常带在身边。
“今天是几号了?”边皂德问。
“安全期。”少妇说。
“我是说正经的,我真记不起今天是几号了。”边皂德说,顺便在少妇脸上亲了一下。
“10号。”少妇说。
边皂德说:“这么说,今天是双十节。”
“你又不是国民党,双十节不双十节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妇说。这时,手机响起来。边皂德问:“哪位?”
“我是欣然,不知边老板是否还记得我?”对方说。
边皂德脑子转了几下,总算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边皂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道,我为了不打扰梅初山,这几年一直浪迹天涯,最近没有办法混下去了,跟医院合作了一个项目,又被一些烂仔搅档,我知道梅初山的脾气,他,我就不找了,我知道你为人豪爽,你再支持我一回吧。”欣然说。
“多少?”边皂德问。
“多我也不好意思,10万吧。”欣然说。
“你在哪里,我明天让人送去。”边皂德说,“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此事一旦让老梅知道,你就麻烦了。”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直接找他,也不到你府上去。”说完留下个账号让边皂德将钱汇过去。
边皂德刚跟欣然通完电话,床头上的电话响起来,他顺手就接了。
‘有情况。“里面的声音说,”半小时后你到深水码头来。“
边皂德问:“你是哪位?”
电话里说:“你不认识我,我是受人之托,给你带张纸条。”
多年前,汉南地区要建一个码头,初步选址定在深水湾,但有关部门论证时争论不休,迟迟没有正式定下来,但急于施工的工程队已让推土机将表土铲平了,推到岸边的浮土被雨水一冲全塌进海里,这里曾出过事故,有一对情侣到那里玩结果踏空跌进水中被海水冲走了。
这几天边皂德心事重重,杜赞之进去后,他一直担心杜赞之坚持不住,将他牵进去,但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风声。有时,他又想,即使杜赞之说了,也不等于他有事。只要他自己不说,即使让他进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他一个个体户,谁能把他怎么样?可是现在这个电话有点怪,莫非是杜赞之有什么消息告诉他?
边皂德不再打哈欠了,人不管多累,精神一紧张,疲劳就跑掉了。边皂德跑下楼时,刚从娱乐城回来的平头跟在后面问要不要他去。边皂德说:“你休息吧。”平头是梅初山介绍过来的,名义上是给他开车,实际上是梅初山放在他身边的耳目,这几年他许多事都瞒不了梅初山,他怀疑就是平头通的情报。再说,这种事最好是自己一个人去,左手信不过右手,又没离开汉南。那辆奔驰今晚就停在大门口,他上午用过皇冠3。0 了,今晚就用奔驰吧,他因为担心有谁暗算他,近年来一天里也常常更换坐骑。深水码头离汉南花园不过七八公里,几分钟就到了。他估计杜赞之在里面给他写了纸条,托人带给他,一路上总是想着杜赞之会跟他说什么。车开到深水码头的空地上时,他左看右看,没有看到人也没发现车,便停下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往前,我在前面右边等你。”手机里面说。
边皂德的汽车又向前移动,但由于雨大,能见度极低,他根本看不见前面有什么东西,只是听从那个声音指挥着。
“往右,再往右。”手机里的声音说。
边皂德于是又将车往右偏,刚偏一点,汽车倾斜了,如果再前一点就会翻到大海里,就在这时,警车赶过来,警笛声提醒边皂德马上刹了车。警车上跑下来几个人,边皂德从车里钻出来,还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干警就将他带上了警车。
不远处的山坡上停着一辆汽车,他们看见警车开过来时,突然消失了。
布维鹰眼睁睁地看着边皂德被公安干警带走,他突然显得很沮丧,没能按要求处理掉边皂德,他不知道怎么向梅初山交代,再想到边皂德进去后会直接威胁到他也直接威胁到梅初山,自己的未来凶多吉少,心已经凉了半截,他不知道是否马上回去报告梅初山,只是坐在小车上发愣。手机突然响了,号码是梅初山的,布维鹰仿佛一下子才清醒过来。
“情况怎么样了?”梅初山问。
“老板,我马上回去,回去再说吧。”布维鹰用颤抖的声音说。
梅初山已经预感到事情办得不顺利,否则布维鹰肯定会说:老板,任务完成了。他意识到问题已经很严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几个月前布维鹰为他办出国护照,他当时还说布维鹰神经过敏。好在布维鹰坚持办了。但现在怎么走,说不定他的行踪已被监控。他这时才意识到过高估计自己了,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早半年走,神不知鬼不觉什么事都没有,多少流氓大款政客不是一走了之?
布维鹰回来了,贼头贼脑的,梅初山第一次发现布维鹰那么难看,但命运就偏偏安排这样的人跟着他一起荣辱与共,多年来他一直离不开这个卑躬屈膝的奴才,现在又得跟他一起挺而走险了。
“老板,我没能完成任务,老边已被抓起来了。”布维鹰耷拉着脑袋说。
“这我估计到了。”梅初山没有责备布维鹰的意思,“我们现在只能尽快走,你看看,怎么走好?”
布维鹰不知所措,想了好久才说:“大路走不得了,机场也不行了。”
‘平头最近不是跟一个什么船有联系吗,那个船离开没有?“梅初山问。
布维鹰马上记起来了,平头昨天跟一艘外国船上的水手要了2000克白粉,是他开车接送的,现在平头说不定还在边皂德的娱乐城里睡觉呢,娱乐城停业后,进出的人也少不了多少,嫖客娼妇还有毒贩,都将这地方看做安全岛。布维鹰根本不知道,平头半个小时前已上了那艘外国船。梅初山原来想他和平头走算了,想去想来,才决定带上布维鹰。
“让他赶快联系,如果那船还没走,我们就坐船走。”梅初山故意催促道。
20分钟后,平头打来电话,说那艘船明天晚上才可以走,可以让他们3 个人上船,但最多只有3 个。
“这其中有没有诈,要是他们提前走了怎么办?你让平头马上到船上去,有什么事我们好联系。”梅初山说。
布维鹰于是给平头布置任务,他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不是正好有这么一艘船,他们就不知怎么办了。
“你刚才回来,外面有没有动静?”梅初山突然又问。
“没有。”布维鹰说。
汉南花园是汉南的第一个别墅区,这个小区多是外国人居住,这幢洋楼是布维鹰从边皂德那里要来钱再托汉南地区公安局的人直接跟外国人买过来的,梅初山在这里住只有布维鹰边皂德等几个人知道。
“你现在哪里也不要去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平头那边要没有变化,我们明天晚上找个小船,就上大船了。”梅初山说,“除了跟平头联系,其他电话一律不要打。”
度日如年不知听说多少回了,但现在才真正有了体会。这一天,布维鹰除了跟平头偶尔通个电话,就在洋楼周围转悠,观察外面有没有动静。梅初山让雪雪陪着,但已经没有了兴趣,雪雪几次要动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