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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藏了徽州人的家族历史,留存了先人的圣贤语录。它也许已经苍老无声,可是过往每一个春蒸秋尝的片段都值得后人百世效仿。
仰望祠堂峭拔坚挺的檐角,有一种直冲云霄的高旷力量,用沉默的方式丈量着徽州宗族文化的悠久与厚重。踏过那高高的木门槛,与迎面而来的威武门神碰撞,令人肃然起敬。那被年轮风蚀的门环,冥冥中仿佛扣住了谁的因果。立于静穆的厅堂,看着今人与先人目光相视,听着他们用心灵对话。
那一刻你会明白,古人与今人并没有距离,无论时光走了多么远都会留下印记,而徽州人就是循着这些印记保存着如今的民俗民风。他们用贴彩纸、扎灯具、叠罗汉、舞龙灯等朴实的方式来祭祀祖先,怀着一份对圣贤的尊崇、对家族的热爱,就这样送走了远古的夕阳,迎来了今朝的月色。
行走在狭窄的青石板路上,檐角流泻下来的阳光擦亮了朦胧的记忆。一座戏台搁歇在飘渺的青烟下,寂寞地向路人诉说着它曾经华丽的故事。这是徽州的戏台,生长在民间,流传在民间,也璀璨在民间。徽州人的戏台是为了举办庙会时酬神、祭祀,以及一些特殊的节日与风俗而设的。
戏台的建筑多半简朴,木质的台楼、木质的台板,亦有一些简单的彩绘,寄寓着徽州文化的素淡与从容。锣鼓与二胡拉开了优雅传情的序幕,台上轻歌曼舞,台下人海沸腾。那些艺人在出相入相的戏台上粉墨登场,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而台下的看客凝神聚会,品尝着别人的喜怒哀乐。
谁也不是主角,只是为了一场戏曲的陪衬,做着伤感与愉悦的抒怀。谁又都是主角,在人生缤纷的戏台上,舞出生活百味、冷暖世情。质朴而圆润的徽剧带着泥土与流水的芬芳,以它独特的民间艺术与民俗风情,唱遍了江南的山水楼台,也唱遍了徽州的街闾巷陌。人生的许多过程就是在一场戏中开始,又在另一场戏中落幕的。
在悄然流逝的光阴里,不知是谁打翻了砚台的古墨,泼染了整个徽州大地,令锦绣山河浸润在潮湿的水墨中。沿着河流追溯古徽州苍郁的历史,还有那些铺卷而来的徽州民风,在旷达的人生中获得一种坚实与淡定的快乐。
当睿智的思考穿透精神的领地,发掘者的脚步愈加地逼近,古老的徽州不再是一幅遥挂在江南墙壁上的水墨画了。它将以一个民族的繁荣昌盛向世界展开其真淳天然的风采,在芸芸众生的心中留下清丽明净的涟漪。
乌镇年华
仿佛有一段湿润的青春遗忘在江南的乌镇,还有一些云水过往需要温柔地想起。就这样想起,想起在杏花烟雨的江南,想起在春风墨绿的水乡。多年以前有过一场悠缓的等待,多年以后还在淡淡地追寻。只是一个无意的转身,那位撑着油纸伞结着丁香心事的姑娘,走在轻灵的小巷,走在多梦的桥头,走进一段似水年华的故事里,不知是否还能不能出来。
乌镇一天的生活是从吱吱呀呀的摇橹声中开始的,一根长长的竹篙撩拨着静止的时光,清莹的河水打湿了那些易感的情怀。还有泊在岸边的船只,默默地守护着小镇里一些沉睡未醒的梦。它们凝视着那些古老房檐的黑白倒影,品味着沉落在水中的千年沧桑。
河水无语,它和乌镇一起静静地送走春秋,又匆匆地迎来春夏,从花开到花落,从缘起到缘灭。许多年后,一切都如同从前,只是所有流淌过的往事要注定成为回忆。那些被河水浸润过的人生,带着江南的娉婷,带着水乡的风韵,在迷离的岁月里做一次千帆过尽的怀想。乌镇依旧,小河依旧,待到春风入梦,明月入怀,谁还会在远方彷徨?
穿行在素淡又含蓄的风景里,在诗意中感受时间的恍惚,而温暖的阳光印证了生命的真实。逢源双桥在现实与梦境中无言地停留,带着现代的气息,又含有传统的韵致,使乌镇处繁华却不轻浮,落红尘而不世故。
古桥是有记忆的,它记得曾经有着怎样清澈的相逢,又有着怎样美丽的错过。它收存了许多年轻的惆怅,也珍藏过许多青春的梦想。它静静地搁置在流水之上,等待着有缘人乘风而来,再抖落一地的故事。这里留下了文和英的脚印,留下了千万个路人的脚印,他们手牵着手站在桥头,凭栏静赏小镇之景,只觉过往的年华虚度,停留只是一瞬,回首却是一生。
有古旧的气息从枯朽的门板上,从斑驳的墙粉中,从青石的缝隙里透出来,牵引着无数路人纯粹的向往。仿佛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跌进某段熟悉的情景里,又让你久久不能出来。带着闲散的心情走来,无关历史厚重,不问沧桑墨迹,只是追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怀。无论是苍老的酒坊还是明亮的染坊,都可以激发你无限的想象。
在薄薄的阳光下,温一壶杏花酒,享受一段诗酒年华的闲逸。看那些晾晒在高高竹竿上的蓝印花布在风中轻舞飞扬,隽永的春天在时光中弥漫,而青春仿佛从来不曾离开。沉陷在这些陈年的古物与怀旧的情感中,再也没有什么世俗的力量可以将你侵扰,因为乌镇趁你迷蒙的时候已悄然潜入你的心底,从此情思深种,铭心刻骨。
悠长的小巷在烟雾中如泣如诉,那身着蓝印花布的女孩可是茅盾笔下的林家女儿,她从潮湿的书扉中款款走来,从老旧的林家铺子走来,走进茅盾故居,走进深深庭院。厅堂里茅盾先生握笔沉思,那凝视远方的目光,有一种吐纳河山的清醒与旷达。他在文字中生动,在乌镇里停留,在风起云涌的年代里栽种进步的思想,燃烧精神的火焰。
恍然间有梅花的幽香自庭院飘来,迷离中往事依稀重现,今天宛若昨天。许多的现实比梦想更为遥远,就像许多的喧嚣比宁静更为孤独。站在光阴底下,看梅花开在寂寞的枝头,那冰洁的芳瓣比任何一种花朵更高旷出世,更冷傲清绝。
午后的阳光有一种慵懒困意的美丽,惺忪着梦呓的双眼,就这样醺然在古旧的茶馆。煮一壶杭白菊,将心事熬成经久淡雅的芬芳。倚着窗台,听那繁弦幽管,叮叮咚咚拨响了江南灵动的曲调。江南的评弹在乌镇这个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水乡璀璨登场,吴侬软语,妙趣横生,那些熟知的故事在艺人委婉的传唱声中更加耐人寻味。
丝竹之声激越时如万马奔腾,坦荡时若明月清风;飘逸时如玉泉流泻,沉静时若秋水长天。此刻,就在这古朴的乌镇,在这怀旧的茶馆,品一壶清茶,听一曲评弹,将流光抛散,做一个安然自处的闲人。都说人淡如菊,而世事也淡如菊吗?当这些生动的记忆在弹指的人生中消散时,谁还会记得过往里的一小段温润时光。
烟雾中长长的小巷,被怀旧的时光浸染;木门里寂寂的故事,被泛黄的岁月尘封。许多的人打身边擦肩而过,彼此间今生今世也不会记得有过这样美丽的相逢。曾经相逢在江南的古镇,曾经有过脚印的叠合,甚至有过目光的交集。
待到年华老去,回忆从前轻描淡写的过往,谁也不曾知道谁,因为彼此都是过客,是江南的过客,是乌镇的过客。这样的相遇就像是一场皮影戏,在华丽与虚幻中开始与结束。坐在寂寞的廊道里,等待着一场皮影戏开幕,又在柔和的灯光下,看一段皮影戏里绝美的故事。
女子: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轻轻抖动,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坠入悠悠碧水,搅乱了芳心柔情荡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信?
男子: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历险,满足了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现在终于衣锦还乡,又遇上这故里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不知新婚一夜就离别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来的是谁家的女子,生得是春光满面、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
女子:这位将军,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大道直上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马儿溅了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起是我的错误呢?
男子: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蓬松的乌发充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马儿倾倒,竟忘记了它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一段令人心旌摇曳的对话,让乌镇的阳光也随之闪烁着脉脉温情。在姹紫嫣红的春光里邂逅如花美眷,又喟叹什么似水流年。那挽着竹篮的姑娘是林家铺子里的林家女儿,还是似水年华里的默默,抑或是乌镇里的哪个农家女子?她们携着单纯的快乐,捧着绿色的芬芳,在古道的柳浪下行走。她们是乌镇的风景,等待着入梦的人,而乌镇又是过客的风景,装饰着别人的梦。在诗意散淡的日子里,彼此留下无名的因果,只是记得曾经回眸的相逢,还有转身的别离。
黄昏的乌镇,就像一位平淡的老人,收藏一切可以收藏的故事,又遗忘一切想要遗忘的人。行走在红尘陌上,时光梦里,回首人生历程中的云烟旧事,青梅过往,一切有如古玉般的温润与清灵。
乌镇也是一块浸染了春花秋月的老玉,供来来往往的人用心灵去珍惜。带着清澈的梦行来,带着未醒的梦离开。只是寻常的日子,只是平淡的记忆,在闪闪摇摇的光阴里流去。若干年后再以落花的方式怀念江南几许明媚春光,追忆乌镇一段似水年华。
相逢惠山
来的时候,知道注定是孤独的。没有匆匆的行色,没有喜忧的心情,在初秋的早晨,就这样走来。是缘分的牵引,或是宿命的安排,并不重要。来到惠山,将寻觅些什么?是古时王朝逐渐黯淡的背影,长亭别院里一潭闻名天下的第二泉,青山之间幽深的江南古刹,还是曲径通幽的古老园林?锡惠的秀水涵山,又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一)天下第二泉
初秋的风已略带凉意,偶有落叶稀疏飘零,漫步在路上的行人,却丝毫感觉不到萧索的重量。
一缕阳光将心事拉得好长,试图寻找有水流的地方,寻找那位拉二胡的瞎眼先生阿炳。
二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清澈的幽泉相关。
青石铺就的小径,尽管承载许多行人的脚印,可依然苔痕斑斑。这里的石板仿佛永远都带着湿润的印记,那些擦不去的过往,在老去的年华里一如既往地清凉。
弯曲的长廊坐落在池塘之间,有回风淡淡地流转。倚栏看荷,花瓣已褪落,成熟的莲蓬孕育着饱满的莲子,让人感受到一分收获的喜悦。唐人李商隐有诗吟:“留得残荷听雨声。”人间草木,荣枯寻常。世间纷纭万象皆是风景,只是看风景的心境不同罢了。
两扇深褐色的重门向游人敞开,好似漫不经心地提醒着人们,这儿曾经有过繁华与诗情。轻轻触摸门环上的铜锁,企盼可以叠合古时某个文人或智者的手印。或许这样可以穿越风雨时空,与他有一份淡淡的心意相通。
踏入门槛,映入眼帘的就是五个大字:天下第二泉。黑白相间是那么醒目,静静地雕刻在石壁上,昭示着它不同凡响的美誉。有藤蔓攀爬在石壁的檐角,一些青葱的枝茎任意往不同的方向伸展,直至抵达它们想停留的地方——今生的归宿。
相隔不远的长亭有古曲缓缓流淌,这儿有老者为人演奏《二泉映月》。一袭青色长衫,满是皱纹的双手,迷离之境,总会让人误以为他就是当年的阿炳先生。而当年那些个月朗星稀的日子,阿炳临青山幽泉,演奏二胡之时,是否会有一段清酒一壶的相逢?
流年似水,一晌贪欢。那些隐藏在光阴深处的故事,或繁华,或冷落,如今都不复存在。而后人穿行在那条通向过往的甬道里,究竟可以寻到些什么?
当我们俯视那名誉天下的二泉之时,心中难免会生出了许多失落。铁栅栏将游人拒绝在古井之外,当年二口生动的泉眼,如今已成了死水。看不到汩汩的清泉流淌,没有湿润的青苔攀附。水泥砌就的古井被栏杆围绕,成了一种供游客观赏的摆设。
当年京城来的特使,长途跋涉只为舀得几瓢二泉之水,供帝王烹茶煮茗。然泉水已干涸,那个精致风雅的年代也渐行渐远。一盏香茗,几卷诗书,小窗幽梦的日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可存在的历史却从来不曾被改写。
沿着石径穿行,长廊附近设着几家古雅的茶坊,一些游人坐下来歇息品茗。尽管水不再是二泉的水,茶也泡不出当年的味道,只是处身于青山古迹之间,自有别样闲情。
微风慵懒,流云自在。坐在竹椅上,将一壶闲茶,从浓喝到淡,由暖品到凉。二泉的茶,适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