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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是个女人,她又一次被感动得陪着郑连三流了泪,忘了当初怎样整治她了。她说:“老同学,请你放心,不管是大字报,还是小字报,我们政工上一定会把它当做一个新的动态来对待。”
“我谢谢你。我虽说也伤害过你,可我——”
齐秋月拦住话头:“别说这,说这前朝古代,我就翻脸了。”郑连三闭紧了嘴巴。齐秋月表示,这次红造总炮轰革命委员会领导成员,只要上边没有背景,他们政工组一定配合公检法,进向严肃查处。
郑连三又说:“谢谢。”
这一年春天,齐秋月同王贵桥结婚了。
我去送了礼物。回来那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不好受。见我情绪异常,王记香说:“咋啦?我惹你生气了?”我没有吭声。她又问:“咋不说话,有啥话还不给我说,看憋病了,谁心疼。”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齐秋月结婚了。”她说:“这我知道呀,小齐还亲自来给咱送了请帖哩,没有外咱呀,礼路上也没有亏了咱们。是不是没有请咱吃酒席,你不乐意?那是咱不去嘛!”我说:“多好的女人哪!毁在两个男人手里。一个是郑连三,毁了她青春的名声。一个是王贵桥,毁了她作为女人,尤其是清纯姑娘对潇洒青年追求的希望。她永远没有这个资格了,她不再青春,不再清纯,不再冰清玉洁,不再……王贵桥有前妻,离婚不离家,还有个孩子。她不该去填这二房,她,可惜——”妻子拦住我的话头,说:“够了!你唉声叹气的,像掉了魂一样,原来是心疼人家。那依你说齐秋月就不该结婚,让菊乡的男人都存个想头。”忽然又说:“我明白了,原来你心里就存着想头哩!”
第二卷第八章婚外相思(2 )
真还让她说中了。我明明知道齐秋月不会也不可能走进我的生活中来,可她永远保持着姑娘的身子,就是我心目中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是,现在这一道美丽的风景就要被污染了。多么可惜啊!郑连三想死想活,没有得到,多少男人梦中呼唤不来,而王贵桥这个同她并不般配的老东西,却要把男人心目中的这一朵鲜花掐了。她应当永远鲜嫩,永远鲜明,永远鲜红,永远鲜美,永远鲜艳夺目啊!
妻子大约见我这个痴痴呆呆的样子太过分了,大声说:“你咋不早说哩!我情愿给你们腾位。”我把她一掐说:“你胡说啥?”她倒认真起来,问:“你们在苇子坑四清队时,有没有不清白的?我觉得你就是贾宝玉,见了女人就发痴,就想入非非。你说你高中时见了我就这样那样的,我信。贾宝玉嘛!”尖酸刻薄,带刺拉挂,这就是我的王记香。我没好气地说:“贾宝玉咋啦,上有宝姐姐,下有林妹妹。有福,女人福,又叫艳福不浅。咋啦?”我也尖酸刻薄几句。她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说:“可惜你的齐妹妹这时就已经变成臊筒子了。”这话太粗俗了,用来说齐秋月,比污辱我还要令我难受,我说:“别说那么损,讲点卫生好不好!”她说:“咋一说齐秋月,你就护着,捂着。你现在去帮她把那一巴掌捂住吧!”竟伤心地哭起来。
幸亏老余这天回家了,要不,让老余听见我俩为齐秋月吵架,我的脸往哪搁。
我也许太没城府了。真是俗话说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竟想些没有来由的事,操些没有来由的心。我们就这样别扭了一夜。
天快明时,想她气消了点儿,我说:“今天好日子。让咱们也汇入这股革命洪流吧!”她说:“做诗吧,你。”正争吵着,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齐秋月。我说:“新婚大喜的日子,你起这么早?”齐秋月说:“别耍嘴皮子了。有正事。”原来革命委员会内部有人上书省革命委员会,要求在菊乡设立特别法庭,对沙吾同、陈小焕等红造总头头进行特别审判。省革命委员会打电话征求王贵桥意见,老王问有那个必要吗!搞得那么紧张干啥?接着就有人联名写了致菊乡革命委员会的公开信,敦促市革命委员会尽早、尽快、从重、从严把陈、沙二人绳之以法。情况相当不乐观。她说:“咱们得做个思想准备。”这两个月,没有他们的消息,我以为冷处理了。哪里想到又要拿他们开刀!我愤愤地说:“批也批了,斗也斗了,还要咋的?还能把他们枪毙了!?”
齐秋月说:“也许——要判重刑哩!”
我说:“我好坏也是个委员,为什么啥事都背着我们?”
齐秋月说:“委员,群众代表只是个聋子耳朵。你还拾个棒槌当根针哩!”
我说:“你政工组长,专案组也受你管哩!”
齐秋月说:“不说那没用的话了,心里要有个准备就行。”
最后商定,开庭审判时,我代表他们出庭辩护。我要特别申明一点,轰轰烈烈的红卫兵运动是特定时期一股特定的政治风暴,陈小焕、沙吾同不过是风暴中心的一棵小草。社会应当理解他们,原谅他们。齐秋月说:“你这话分量太重了,把你上纲上线了,说你攻击文化大革命,贬低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意义咋办?”我说:“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减轻他们的责任,把我搭上也值得。不这样,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死去的赵先娥大娘。”
但是,并没有公开审判,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这个时候,山东省梁山县有两个中学老师,一个姓侯,一个姓王,他们联名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了一份建议书,被称为“侯王建议”。建议:各地家在农村或是农村有亲戚的中小学教师,一律回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改造自己的非无产阶级世界观,把自己变成又红又专的革命知识分子,再由贫下中农推荐任教。
这又是一股政治性的“强热带风暴”。偌大一个菊乡,一个礼拜不到,每一个教师回家接受再教育的各种手续均已办好。我就在这种形势下,被赶回老家油房庄,当社员,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对此,愁眉苦脸的有,担惊受怕的有,兴高采烈的有,无所谓的有。我属于无所谓的这一批人。因为我可以同在家当社员的王记香常相厮守了。但我心里也很不服气,我上了几年大学,一个建议,《人民日报》一个按语,就把我们视若粪土了。回家后,生怕贫下中农不推荐,那我就永远变成农民了,我的商品粮也要取消,太可怕了。我老老实实,出工,累活、重活、脏活抢着干,出工埋在队里,回家埋在家务里,对原来慷慨激昂的政治呀路线呀就少了一份关注。我想,我们不过是被政治家利用了的工具,用过了,没用了,弃置一边,谁还正眼瞧你!想当初,何必那么投入?!惟有陈小焕、沙吾同的命运很是让人惦念。就在这时,齐秋月跑到乡下。专程来告诉我们:陈小焕被判死刑,沙吾同开除公职。
天哪!
太惨了……
陈小焕才十九岁啊!半夜里,我梦见她被五花大绑,背上插一个木牌子,上写“反革命分子,武斗凶犯……”,我一惊而醒。
据说齐秋月回家见王贵桥瘫软在沙发上,以为他病了,要他去看医生,他却像小孩子一样扑在齐秋月身上痛哭流涕。齐秋月不知道为什么,再问也不说,问急了,他才说他去监狱了,那女孩子才十九岁,正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齐秋月冷笑一声,说:“你还有点人性!还知道陈小焕才十九岁!”好一阵数落。王贵桥让齐秋月数落得疯狂了,高声喊叫:“这是怎么回事啊!”待他喊够了,齐秋月说:“你喊叫什么?你就是刽子手!”王贵桥说:“你——”就昏倒了,齐秋月不管他是死是活,扯住胳膊把他拉起来,说:“你还有点人性的话,就行使你的权力救救她吧!”
王贵桥回到市革委立即召开市革委常委扩大会议并吸收公检法系统军管小组有关人员列席参加。会议决定:鉴于陈小焕身怀有孕,建议最高人民法院在对陈小焕的死刑进行复核时考虑这一因素。他说:“这是人道,这是革命的人道主义。这是任何社会,任何政党,任何国家,任何时候都要知道并执行的人道主义原则。我们共产党人,我们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向来就是文明之师,文明就包括革命人道主义。”最后,他指示,此次会议纪要以简报的形式,抄报省革委会和省高院军管会、中央文革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军管会等有关部门。
一个月后,最高人民法院被告人陈小焕武斗的死人命罪的部分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是为由,将此案发回菊乡市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依据法律程序,陈小焕从死囚监房押回看守所,接受中院的重新审判。
1968年5 月26日,菊乡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第二次向囚禁中的人犯陈小焕下达:被告人陈小焕犯反革命罪、指挥武斗致死人命罪,判处死刑,缓期2 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陈小焕第2 次返回她的死囚监房。
1968年6 月12日,中原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下达,核准菊乡中院对陈小焕的死缓判决。一个月后,她被押到新疆××农场劳动改造。在这里,她生下一个女儿。
沙吾同因为没有直接参与武斗,以反革命煽动罪和与现行反革命分子陈小焕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罪,开除公职,注销城市户口,回原籍交由贫下中农进行再教育。
那一天,他收拾行李,先到小焕家里,同杨兰五叔叔见个面。杨叔叔拉把椅子让他坐下,很长时间两人都说不出一句话。
门外起风了,怕是要变天。杨兰五起身把门掩了掩,说:“我这几天听说,齐秋月他妈余文秀,清理阶级队伍被清出来了。”沙吾同听说这个新闻,不觉心里有一丝忧伤,说:“连齐秋月也不能平平顺顺地过几天好日子。”又说:“那好,看郑连三敢不敢抓人家!”站起来踱了两步,阴险地笑笑说:“好,好,我要见见郑连三,戳他鼻子窟窿一下,看他怎样去招惹齐秋月她妈,那可是菊乡一把手的老岳母哩!我想看看郑连三这个人能狂到哪个地步。顺便见见齐秋月,探听一下小焕的下落。”又向外看看天色,说:“老天爷你要讲公道哇,该给郑连三个惩罚吧!革命委员会成立这近一年来,他小子风光了。”话刚落音,大门外有汽车声响,接着有人进来了,两人起身一看,是齐秋月。
齐秋月是来找杨兰五的。
原来,正像他们所知道的那样,齐秋月的母亲余文秀在清理阶级运动中,被当做革命叛徒查了出来。疑点还是老问题——余文秀在东北抗日根据地时,被派往山里去做一股地方武装兴龙救国军的工作。那股势力占山为王多年,头头是个女的。但她刚到山寨下边,同地下联络员接上头,日本鬼子捂了村,她同村里二十几个姑娘媳妇一起被抓了去。后来她被兴龙救国军的一个兄弟救了出来,那个背他出来的汉子,很勇敢,同日本军官夺刀,大拇指一个关节都切掉了,硬是把刀夺了。这话在十多年后又被人翻了出来,说她有叛变嫌疑。现在惟一能证明她清白的是那个兴龙救国军的汉子。齐秋月为妈妈的事正焦头烂额,忽然想到夏德祥提到过杨兰五是半截大拇指的事。她就来打探杨兰五的虚实。
第二卷第八章婚外相思(3 )
正说着齐秋月她妈的事,忽然公社来人,急急巴巴地说:“齐秋月同志,王主任出事了,市革委通知你马上回城。”齐秋月问:“啥事?”脸色也变了,“政治上的,还是身体上的?”镇上人说:“不清楚,郑连三同志电话里只说要你火速回城。”
齐秋月匆匆对沙吾同、杨兰五说声“再见”出门上车走了。汽车扬起一阵灰尘,顺街筒扬了过来,沙吾同看着远去的汽车说:“王贵桥应当得急症死了。”杨兰五说:“悄声点……”扯了沙吾同的胳膊回到屋里,坐下,掏出旱烟袋,在里边装了一锅,擦根火柴点着,“吧嗒吧嗒”吸了半天,对沙吾同说:“我去给齐秋月她妈当证人。”沙吾同莫名其妙地看着杨兰五,问:“你说的啥话?”杨兰五把他那半截大拇指伸出来,让沙吾同看,说:“看像不像同日本鬼子夺刀的壮汉?”沙吾同好像听小焕提说过,杨叔叔年轻时闯过江湖,人很仗义,但没有听她说过叔叔夺刀一事。沙吾同看着叔叔短了一截的大拇指,问:“这么说,你当过兴龙救国军?叔叔是抗日英雄哩!”杨兰五说:“英雄不敢当,同日本鬼子打过交道是真的。”沙吾同说:“我说哩,叔叔说话办事有股子仗义劲儿!”杨兰五说:“那也是穷人的一条吃饭门路嘛。”说了一会儿话,又扯到背八路军女战士的事。沙吾同说:“你能记着那女战士啥样?”杨兰五说:“这么多年了,恍惚记着是个剪发头,圆脸。”沙吾同说:“哪里会这么巧,就是齐秋月她老娘!”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