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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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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说:“是的是的,我们也很着急。”说着递过一叠稿纸和一只钢笔,“线索是有的,她有一个朋友,叫,叫,叫肖菲菲,她俩形影不离的,是86级二班学弦乐的。”沙吾同忙起身要找肖菲菲,郑秘书说:“你先写好这个证明材料。现在正在上课,下课再叫人吧!上课找人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你不是也教书吗?”

 第三卷第十三章沙家有女初长成(4 )

 好容易等到下课铃响,沙吾同赶忙向外走。这时走廊里,少男少女来来去去,叽叽喳喳,有几个女同学扒着肩膀,在说什么悄悄话,忽然都笑了,看见了沙吾同,一个女孩用手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很神秘的样子。沙吾同好没面子啊,摊上这么个闺女。待他找到肖菲菲,女孩说:“沙伯伯,沙金丹她后来就不同我玩了,原来我劝她,她还听,后来,她太任性了。”上课铃响了,肖菲菲着急地说:“要迟到了。”沙吾同忙说:“耽误了你的功课。很抱歉,沙金丹出走了,我太着急,你同她接触多,知道她有啥心事,知道她可能去哪儿了。眼看就毕业了,她不应该去打工的。”肖菲菲说:“上星期不见她返校,我才知道她出事了。沙伯伯,你也不要太生气,她太困难了,她想挣钱养活自己,就……”她没有往下说,沙吾同眼里有点湿润了,他掏出手绢擦一擦,说:“我不生她的气。只是她如今跑丢了,我急呀,你看我满嘴急出泡了。”肖菲菲看这个伯伯真可怜,思索了一会儿说:“她有一个男朋友,叫夏吉利,那是以前的事,后来分手了。他俩曾商量去南方打工挣大钱的事,问问他,看他们说过上哪儿没有?是不是早就联系过地方。”沙吾同忙问夏吉利在哪个班,肖菲菲说:“他是外语学院的,高我们一年,已毕业了。”他问夏吉利家是哪个省的。女孩子想想说:“好像是中原省的,具体地方说不准。”那女孩看这个老伯着急,又想了一会儿,说:“有一次那个夏吉利来找她,听他们说话中,提过‘郑大’、‘郑大’的。好像夏吉利他爸爸是当老师,教学的。”总算有了点线索,沙吾同告别肖菲菲,就买车票,到了中原省城,他就往郑州大学去。他想,“郑大”就是郑州大学吧,如果不是,他再找“郑大公司”什么的。他真是心急如火,“病急乱投医”,有一线门路,他都要去钻,去找,金丹就是他的命啊!

夏吉利是我夏德祥的儿子。他是我们还在新疆克拉玛依油田时,从新疆考上北京外语学院的,算新疆克拉玛依生源,如今的分配政策是谁的人谁消化,可是,新疆克拉玛依还能认咱们这壶酒钱!孩子到省城大学毕业生分配办公室报到,人家说不是这里的生源,人家不接受。托了关系,才答应让等着,先把本市生源消化完了再予以考虑。这一等就是一年。孩子没有工作,又加上失恋,终日没魂似的。一天到晚书也不看,活也不做,就是睡觉。这一天,我正在骂儿子,有人摁响电铃,门一开,沙吾同幽灵似地闪进门来,扑通一声坐沙发上,就散架了。我忙问:“咋啦咋啦?”倒杯水让他呷了一口,他才满眼泪花说了沙金丹走失一事。问我儿子是不是叫夏吉利,大学毕业。我说是。他就激动地说:“这就是了,这就是了。”让我叫儿子来让他问问。儿子出来,半死不活的样子,说:“叔叔好。”立那儿,像个傻子不吭声。沙吾同就大骂他的沙金丹变了心,把咱们儿子折磨成这样。我说还没有听说过这回事。他不容我插嘴,就急急地问儿子知道不知道沙金丹上哪儿打工了。儿子很不情愿提他同沙金丹的话题,说个不知道,转身就走。我大声训斥说:“看你叔叔急成啥样,有啥吞吞吐吐的,快拣要紧的说!”吉利才说:“她曾说过,她要到南方挣大钱,说她要挣一笔钱,到新疆找她妈,活要见人,死要见坟。要为妈妈立碑,还说要为妈妈写一支歌。别的没听她说过具体的。”

沙吾同失望急了,南方是个挣钱的地方,可也是个复杂的地方。他听说内地许多女孩子到了南方,被骗,被害,他的金丹才二十一岁呀……他心里像灌满了铅,沉重得要掉下去,又像谁用刀子在剜,一颤一颤地疼。金丹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没法活了。他哭着,喊着:“小焕,我把孩子丢了,我对不起你呀!”又喊着,丹丹,你回来吧!爸爸不打你啦!也不生你气啦!只要你在爸爸身边,爸爸就是吃糠咽菜,也愿意,咱不需要挣大钱,爸爸带着你卖唱上新疆找你妈……

沙吾同迷迷糊糊的,又神经兮兮,哭哭笑笑。见他这个模样,生怕他老毛病再犯了。王记香也是热心肠人,就让我陪着沙吾同先回菊乡再说。回到菊乡,当然去见齐秋月。齐秋月说:“你们这观念咋就一点也没有转变过来,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还这样守旧?孩子们自己出去打江山,才算真本事。难道就国家分的工作才是工作?打工挣来的钱就是粪土,发臭,不能算钱?真是。亏你沙吾同还当过‘羊’代办。”但沙吾同说:“沙金丹是个女孩子,要是男孩子,哪怕他去给人家车站扛麻包,给工地拉沙子我也不心疼。”说的也是。齐秋月说:“金丹是学音乐的,打工也是在文化部门,或是有音乐细胞的人聚集的地方,我通过组织上找找看。只是具体在哪个城市搞不清,那就是大海捞针了。”沙吾同问:“咖啡厅、夜总会、大宾馆搞三陪的也属于文化上管吧!”齐秋月说:“慢慢找,别急出病了。急出病了谁心疼?”沙吾同也是找女心切,竟冒出一句:“你没有养过孩子,哪里知道丢了闺女,心里真是刀子搅啊!”一句话把个齐秋月说得脸红得像鸡冠。好则齐秋月当官时间长了,经受得了话,她轻声一笑,说:“说的也是。”

正在这时,电话铃一个劲地响,齐秋月拿起电话,一听转身对我说:“你的,王记香。”我心里就骂:“又他妈小肚鸡肠了。”一接听,我也惊坐在地。我的儿子夏吉利也离家出走了。

齐秋月见我这般没魂的样子,说:“男孩子闯天下,会更有作为。他们有专业,又不是去当苦力。”当即要来一辆车,送我回省城。她对秘书说:“这是郑州大学的夏教授,来菊乡联系办班。你一路上要把夏教授照顾好,不能有半点差错。有事及时联系。”

我回到郑州大学,王记香哭得死去活来。我才知道,孩子是净人出走的,身上只背了一把电子琴。我成了第二个沙吾同,难受得要死……这事丢人,只有窝在心里呀!

一个月后,沙吾同收到一封信。

爸爸:你消消气。

我走了,我想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去。到一个人们都不把脸当一回事的地方去,去过那没脸的生活。其实,爸爸,脸不就是一张皮吗!人们偏把这个地方的皮叫脸,给它一个专称,把别的地方的皮叫皮,说明了人们对脸的重视,因为重视,脸就成了一个人的招牌,如今时兴广告和包装,其实脸的本质就是人的包装布或者说广告也无不对。广告和华丽的包装,甚至别出心裁的包装设计,就是为了把货卖出去。人的脸如果别出心裁的漂亮也不是为了更抢手吗!现代社会交往需要这种门面效应,感谢爸妈给了我一张漂亮的脸蛋,这是一份高价待沽的商品,我用脸面去同别人交易,这是天经地义的。请爸爸想一想,有人用头脑思考,然后写成书卖钱。头脑是什么,是个器官,他的手也是身上的一个器官,他用他的器官卖钱,我用我的器官卖钱,这不是一回事吗?为什么他的行为人们说是对的,我的行为人们看了嗤之以鼻,这不是叫人不可思议了吗?我要当今社会让人自由自在的根本——钱,这有什么错?如今有了钱就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像你们那一代人信奉“有了政权就有了一切”、“枪杆子里边出政权”,现在我坚信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没钱的苦处我尝够了。而今,有人喜欢我这张脸,这是可持续发展的能源,我为啥不加以开发呢?如今大叫改革开放,人们都是在胡说八道,只有改革了旧观念,开放了自身的一切,社会才会有真正的进步。

爸爸,莫管我,我会过得愉快的。请爸爸保重自己。

女儿:金丹×月×日信上没有地址,从邮戳上看,是南方。沙吾同看完这封信,气得浑身发抖。尔后,他给我来了一封信,说:“随她去吧,没廉耻的东西!”又劝我和王记香:“想开些,保重自己。”

 第三卷第十四章她,证明自己给谁看(1 )

 一个女人想干一番大事业来证明自己,却投水自尽了……她是证明自己给沙吾同看吗?难说。不过,她确实在沙吾同身上奢望过,消耗过……

沙吾同这新一次教书生涯是从民办教师开始的。那时,金丹还在上小学。他先在大队的小学“戴帽”初中教语文,一学期下来,大队说他表现不错,给他长了工分,他一天能挣10分,他很满意。这年夏天,公社召开学校管理经验交流会,他给学校写了一份发言材料,为学校的工作吹了喇叭,校长发言后,受到好评,材料上报到县,尔后又报市里。特别是他提出的“狠抓一个动力——讲政治学习”、“狠抓一个落实——讲教学质量”、“狠抓一个关键——讲团结进步”,这“三讲”讲出了当时学校的新面貌,公社授意,大队又给他长了工分,12分。秋天,他就被公社戴帽高中挖了去。

说是高中,其实原本是个庙,叫白马庙,文革前是公社中心小学,辅导区所在地,文革中先是办了初中,尔后又上一层楼,再摞了一个帽子办高中。说规模,一届只有两个高中班。但沙吾同满意了,除了大队照记工分外,每月有5 元补贴,他同金丹父女两人自炊自食也算不错了。他很感激公社的重用,工作很是努力。傍晚,他领着女儿到山坡走走,向着西天,看看落日,默默祷念着小焕的亡灵。夜里他独对油灯批改作文,备课,感到生活还算充实。有时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他右手一支醮水笔,左手掌心里捂着一杯热茶,笔尖在作文本上刷刷飞动,热茶冒出的热气顺着他的脸颊和头发,袅袅上升,盘旋飘散。这时,他抬起头,揉揉眼,对窗思考,就会看到窗纸上摇晃着树枝枝丫投过来的黑影。虽然说想起这间房里曾经吊死过人,闹过鬼,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他扭头看看女儿甜睡的脸庞,就会想起小焕,小焕虽然埋在大西北了,但她会来到这里陪伴着他们父女俩。想到小焕,又想起老周嫂子。他到这个中学后,嫂子来过几次,给金丹把棉袄拆洗好,或是蒸了馍送了来,吃了饭就回了。临走,嘱咐他,有合适的,成个家。沙吾同笑笑,当着金丹的面,没说啥。回校的路上,金丹说:“我来娃哥一成家就分开过了,大妈一个人烧锅燎灶,让大妈搬学校里来吧!我住宿舍。”沙吾同笑笑说:“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金丹就不吭声了。等了一会儿,金丹又说:“俺们叶老师,对我很关心,好几回打听我大妈是谁?”沙吾同感慨地说:“你大妈,难得的好人。没有你大妈,你怕是难以长大。”金丹说:“我知道。”等了一会儿,金丹又说:“叶老师也是好人,都给过我几身衣裳。”沙吾同看看女儿,说:“咱欠她们的情义太多了,怨只怨你是个没娘的孩子。”金丹说:“爸爸是爹也是娘——”说得沙吾同一阵凄然,说:“你妈要活着,一定是个好娘!”这一说,金丹哭了,喊了声:“爸——”就扑到大人怀里,喃喃着:“爸爸就是娘,娘——”沙吾同也流泪了,泪水滴在女儿的脸上。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哟!看你们父女俩,这是为的哪端?”沙吾同一扭头,金丹的班主任叶老师立在面前。沙吾同笑笑说:“沙金丹舍不得她大妈走,伤心哩!”叶老师把金丹拉过去,给她擦着泪说:“孩子也该有个妈了。”沙吾同苦苦一笑,没说话。

叶老师就是那个曾动员我夏德祥起来当中国的马雅可夫斯基的师范校学生叶莲。她后来为了一出小戏《向阳人家》挨了一顿批。小戏是齐秋月授意编写的。写一个大队支部书记,文革初期,被贴了大字报,受了冲击,文革后期让他重新站出来主持工作,他老伴说啥也不让他干,说他忘了大字报咋写他,批斗会咋批他。把他锁到家里不让他去参加革命委员会成立大会。老支书是长工出身,阶级觉悟高,就同老伴忆苦思甜。说旧社会,你是地主家的丫寰,我是人家的长工,咱们受的阶级剥削、压迫你就忘了?你一次给地主婆送水,走到一面镜子前,向里看了一眼,想看自己的头发梳得光不光,不留神,把茶碗没有放稳,打破了,你被地主婆揪住头发就打。解放后,这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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