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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安说:“不,不,不是这。兄弟没有女人,想女人了就……就睡不着觉,就去听人家墙根,听着听着就……就……就来你这墙根,听你睡着了,就不敢惊动你,一站就是一夜。嫂子嫂子,我给你站岗吧,从今往后,只要别撵我走。”看百安说得可怜,铁石心肠也化了,嫂子背过脸趴桌子上哭了,百安就去拉她的手,就要吻她的头发。女人一下子清醒了,她推开男人的手:“你——我要喊人了!”百安说:“别——别——”一下子瘫软下来,蹲在地上,抱着头,肩头抽动,可怜巴巴。他呜呜哇哇不知在说啥,又伸手抓自己的脸,说:“我没脸了。”这句话,马玉华听清楚了。她手抖着去拉百安,百安一下子给嫂子跪下了,也不说话,抱住嫂子的腿,摸嫂子的脚,嫂子赶忙把腿往后挪,一下子把男人扯倒了,他就趴在女人脚上哭。
女人说:“百安,好兄弟,快起来,嫂子禁不住你这样!”
男人还是那么趴着,肩膀更加厉害地抖动着。女人拉他起来说:“起来,嫂子就没脸一回。不过咱们有话在先,过了今夜,你就别再登我这门边。”
男人说:“咋都依嫂子说,你救了我的命哩。”
女人吹灭了灯,男人把女人一抱,就胡乱撕扯起来。女人说:“别急。”睡下了,闭着眼,任凭男人脱她的衣服。男人说:“嫂子这奶子真光溜。”把嘴对住女人身子亲了个没有回数,亲得女人没了筋骨,瘫软成了一堆泥,她说:“你快上来吧!”男人上来后,才发觉他就像是扑在棉花团上那么软和,又像是趴在白云上那么飘乎。女人看他急急地,却只会死死地压在她身上,只得伸过手来帮他——谁想女人的手还没有伸到正经地方,男人就火山爆发了。嫂子苦笑一声说:“难为兄弟,还是童子身。”她收拾了一下身子,又躺下了,说:“你太急了,也怨我把你耽搁了那么久,一把干柴烧不了两顿饭。这一回我教你。”她就用手引导着他……过了一会儿,男人说:“嫂子,我会了,真会了。”嫂子只管把他搂紧,让他来个狠劲,他那里顾得上嫂子的教导,只“妈呀”“妈呀”地叫了几声,就天塌地陷起来。好则,外边起了大风,天助人意,他们的叫喊声被风声盖住了,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地爽快了一个夜晚。
鸡叫头遍时,他起身要走。她却哭了,说:“从今往后我就成了坏女人了。”男人说:“咋会成了坏女人?好女人,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抱住她又死劲地亲着。女人把他推开,说:“我是坏女人了。我没有了贞节,贞节让你偷吃了。”就照男人身上捶,哭着说:“你还我清白。你还我清白!”拉住男人的胳膊就咬了一下,又是个哭。男人说:“好女人哩,好女人哩。看这浑身上下多细腻多光溜啊!”女人说:“我不干净了,要它细腻干啥,要它光溜干啥?”自己朝自己身上掐。男人心疼地把她的手拉到他的身上,说:“掐我,我偷了你。”女人没有掐,她央求他说:“就这一回,今后永不再来。”男人说:“我不来了,咱说过的。”
第一卷第三章寡妇门前(4 )
说过的“就这一回”,可第一次尝出女人滋味的男人,怎能是“就这一回”能了却心头这股旺火?整整一天,沙百安的眼前就有一个女人的光洁诱人的胴体晃来晃去。他不断地在嫂子家门前走过来走过去,装做无意识地向屋里看着,寻找那个美丽的倩影。寻找不见,他慌作一团,别是嫂子想不开,寻短见了?他赶忙跑到河里看,又到岗坡上找,都没有那个人影。直到喝黑晌汤时,他才看见嫂子抱柴禾做饭,他的心才宽了下来。
到了夜深人静,他又来了。马玉华隔着窗户,咬着牙说:“还来干啥?不把人害死你心不干!”
男人说:“一天不见嫂子,怕你想不开,出事哩。”
女人流泪了,说:“我已经没廉没耻了,有啥想不开!你回去吧,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
男人说:“我回,我回。你可别把这当一回事,你好好的就好,就好。”就是不动身。女人说:“红口白牙说过的,你也应承下的,还要咋的?”
男人说:“我还是睡不着,咋办?”
女人不再理他。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只得走了。第二天夜里他又来了,立到窗外,嘴巴对着窗格子说:“还是睡不着。咋办?”
其实女人也是忍不住干渴的。以前自己的男人对自己虽说恩爱有加,但床上的事总是斯斯文文的。而这个男人竟是饿狼扑食,带有乡野的粗鲁劲儿,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只是她那个怕呀!怕名声败坏出去了咋办?她要活人哩,她要活着把娃儿养大,养大了吾同找那姓郑的算账哩。但她毕竟是女人,也禁不住这个野男人的几番野劲的诱惑,她又怕他立久了,一旦过来个人咋办?思前想后就开了门,把男人一拉,就给了他一巴掌,哭着说:“你说话不算话,你要害死嫂子哩!”男人说:“我也下死劲不来了,可忍不住啊!”女人说:“去死。”说着话两人呼吸都急促起来,女人说:“我再没一回脸,可真的就这一回吧!”男人说:“行,这一回我把福享尽,这一回当百回。”
事情终于败露了。
那一天夜里也该他们出事。百安又是忍不住,死乞白赖地趴窗户上同马玉华纠缠,马玉华气了,就用做活的针隔窗一戳,本是吓他,谁想真的扎住了哪里,男人不由“啊”了一声。就是这一声叫声让人听见了。
这个人也是想来寡妇门前找香香的,听见有人声,马上打了个退步,背在墙角看究竟。谁想马玉华心疼百安伤了哪里,就开了门。两人就搂住了,女人说:“看戳出眼了?”男人说:“不碍事的。”两人风急火燎地亲热起来。这个人就是那一天夜里让百安从女人身上提溜住腿扯下床撵走的无赖货,名叫狗蛋。他香香没尝上,早都憋不住了。他们的悄悄话都传到他耳朵里了。他想冲进去,又怕人家问他来干什么,打架又不是沙百安的对手。弄不好香香没有尝上,反而让人家拉到农会上,那女人又不向咱说话,咱不是干惹一屁股臊?就耐着性子等他们把事干完,百安开门溜回家。又停了一顿饭功夫,这个狗蛋儿也学着百安的样子,先对着窗户敲,女人醒了,说:“又来了,真是发贱!”外边不吭声,又敲,女人生怕夜里响声传得远,就去开门,想狠狠数落他一顿。谁想这门一开,闪身进来的这个黑影不是百安。女人吓得浑身没有了筋骨,连话也不会说了,更是喊叫不出声。这个狗蛋儿就着着实实在女人身上美气了一回。事毕,女人问:“你是谁?”狗蛋儿说:“我是盗花贼。”他是看戏学来的这几句话,“嫂子身上有香香我就来了。不过咱不是盗花,是买花。”说着拉过衣服从破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万元票(旧币),往女人手里一塞,“咱香香不白吃。”到了这时,这个上过师范的学生,当过老师,会唱歌会跳舞的女人,忽然想道,这就叫卖淫吧!自己已经破了贞节了,还正经个什么呢?就把那钱接住了。等了一会,她说:“今晚我饶了你,我不是怕坏了我的名声,就向乡里告你。这一万块钱就是证据。”狗蛋儿一听,忙跪下磕头,说:“饶了我这一回吧!兄弟再也不敢了。”又掏出一张票子给女人,女人接了,说:“我这身子就值这么多?”狗蛋在黑暗中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就想咬出刚才那个人,但怕把女人惹恼了,断了今后吃香香的门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女人今夜让这个人毬不像人毬,树根不像树根的二流子欺负了,只觉得窝囊,就想狠狠地敲他,以便他再也别来缠她。就把手向男人伸着,说:“拿来!”狗蛋儿无奈又掏出一张小票子,说:“都给嫂子了,再也没有了。”女人仍然把手伸着,男人就抱了好大劲说:“那——刚才那个是谁,他给你多少?”糟了,原来他在听着墙根。女人浑身一个冷颤,这个无赖要是嚷嚷开了,咋办?她想想还是不敢把他得罪得太狠。就换了口气说:“老娘身子主贵着哩,都是十几万!”把票子往他面前一摔说:“滚!沾了老娘的香香算便宜了你,算老娘碰到扫帚星了。滚!滚远一点!”狗蛋起身跑了。
这个狗蛋是旧社会讨饭的叫花子,手脚不稳出了名。解放后,给他分了地分了房,本想让他好好过日子,可他吊儿郎当惯了,那种讨吃的日子,吃罢了,把碗一舔,刷也不刷,找个背风的地方,或是树凉阴,冬天晒太阳,夏天睡懒觉,自在着哩。碰到谁家有红白喜事,他拿钱不拿钱的往门外一立,主家就赶忙给他一把钱,打发他快走。他要是随上一千元钱,主家就得给他一万元或两万元钱。政府拿他也没有办法。这一天,是乡里土地庙大会,他挤到人群里掏包被人抓住了,送到派出所,问他发的救济款都花哪儿了,为啥还偷?他不说,有人拿出手枪吓他,不说老实话就地正法。他吓成了一滩稀泥,连连叩头说:“叫地主剥削跑了。”按他心里想,说受地主老财剥削,人家会念起他是贫雇农,把他放了。谁想政府里的人一听说叫地主老财剥削,就来了阶级仇恨,马上问:“哪个地主老财?地主又怎样剥削你?”一看政府的人抓住不丢,他慌作一团,只得实话实说,说就想尝香香,问他怎么样尝上了,他就说了听墙根的经过。这一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汇报给区上,区上指示乡里捉奸捉双,杀退这种阶级敌人的“肉蛋”进攻。这些,马玉华和沙百安怎能知道。有一天夜里,两人又是忍不住,正在床上时,农会的人一脚踢开了门,把他们两人赤条条地按在床上。
还有什么话说,马玉华都承认了。不过,她没有说是沙百安找他苦苦哀求,她说是她找沙百安帮助干活,她感谢这个老实人,就把女人身子给了他。要杀要剐任凭政府处理。
农会主任就是郑运昌,他抬眼看看这个眉目清秀的女人,问:“这么说,是你用美人计勾引贫农沙百安?”
“是。”
“你这是腐蚀拉拢翻身农民,让他们重新给你们当长工,当牛作马?”
“是。”女人说。
“让他们重新受你们地主老财剥削?”
“是。”女人说。
“你这是用最新的手段,最恶毒的心计向翻身农民反攻倒算?”
“是。”女人说。
“你这是软化贫农,让他们充当你们翻天的马前卒?”
“是。”女人说。
“当你的打手,必要时替你向革命队伍冲锋陷阵?”
“是。”女人说。没有任何辩解,但她却哭了。
凡问都是个“是”,又问:“你这是为蒋介石反攻大陆组织反革命地下军?”这一回她不敢认账了。她闭紧了嘴巴,生怕溜出一个要命的字。
郑运昌看看问得差不多了,就问她知不知道犯了这种罪该如何处罚?她回答说:“法办。”农会主任说:“再想想。”她不知道如何说,不敢吭声。
“点天灯!”郑运昌一字一板地说了这一句,眼睛望着窗外,好长时间不再说一句话。而旁边看热闹的人就一个劲地起哄:“点天灯!点天灯!”农会主任用手止住了他们,说:“如今是新社会,不兴旧例了。”他故意咳了一下,清清嗓子,才对她宣布:“念起你有个孩子,政府不法办你,就地劳动改造。咱乡上的大路,每次下雨后,由你担沙铺好。路上以踩不出泥巴为标准。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了。”她说。她被绑着的绳子解开了,但是她还跪着不能动,腿麻了,起不来,手也麻得不会动,撑不起身子,试了几下,又歪倒了。一个农会干部踢了她一脚:“滚!快滚,臭地主婆!”
回到家里她才哭出来。接着,她想起儿子,就到处叫:“娃呀!你在哪儿呀?”沙吾同大了,懂点事了,知道妈妈丢人了。夜里他被吵醒时,妈妈正穿衣服,百安叔已经让人捆绑起来,只穿个裤衩儿。等妈他们一押出门,他就哭了起来。看热闹的邻居把他劝住,他问:“我妈回不来了吧?”谁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是劝他别哭,有婶娘们在,别怕别怕。天一亮,他就跑了,跑了一整天,就是不想进这个家门。他在场里转了一会儿,就靠住麦秸垛睡着了。
当妈妈把吾同找回来时,天已经大黑了,妈妈把他抱住就哭。吾同问:“妈,咱当真丢人了?”妈妈流着泪说:“妈是个妇道人家,养活你难哪!妈怕把你养不大。”又说:“咱成分不好,人家这是欺负咱娘儿俩,你就信了?”吾同说:“我不信,妈是好妈。”妈妈说:“妈不好,妈没有本事让你吃好穿好。”娘儿俩哭了一夜。
第一卷第三章寡妇门前(5 )
沙百安因为是贫农,那天捆到乡农会,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