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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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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把文彬叫过来一起学习大轴的安装就位和多级叶片的处理,脸上透露着知识分子的严谨和长者的慈祥。让这年轻的一代明白,一个工程技术人员只有理论而不与实践相结合那只是纸上谈兵,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他又给围观的工人师傅细心地讲解安装的要求,启动的注意事项和产生振动的原因。接着又亲手操作示范。那通俗易懂的语言,那细腻而又快速的动作,一看就使人明白易懂,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一位技术高超、精湛而又平易近人的长者。虽然鬓发银白,但雄风犹在,眼神深邃而犀利。以这样的高龄,竟有一双青春常在的双手,真使人敬服。人们看着听着,啧啧地赞口不绝:“你看看人家……”

这一切使老电业看在眼里,又想起了当年,使他更为感动。虽然别人给他一个带有权威性的绰号老电业,但比起沈工程师来只是一个虚名。加上科学前进发展,技术在进步,如果跟不上去,还可能被甩在后头。所谓老电业,实际是旧电业了。这天晚上沈工程师整整忙了一个通宵,但是毫无倦意地工作着。汗水从两鬓角直往下流,老电业给他倒了一杯水,又递过一块毛巾说:“沈大哥,你太累了,歇歇吧。”

“不累。”沈工程师擦着汗水说。“咱们加把劲把事故夺走的时间抢回来,如果我们早一天发电国家和人民群众就早受益一天。”他又对和自己一起干的文彬和郭云说:“孩子呀,要是以后碰上这样的事故你们就会处理了,这就叫实践出真知。”他又指了指老电业: “你们王叔叔知道,当年吃这碗饭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啊。现在你们这些学生娃娃,从家门到校门,又从校门到厂门,没有吃过苦,但是一定要在实践中去磨练,向工人师傅学习,向实践学习,才能练出一颗坚韧不拔而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红心。

一谈起当年,两位老者都想起来了,还是沈工首先问道:“兄弟,听说方顺和师傅的那个独生儿子也在这儿,是吗?”

“是啊。”一提起方林老电业长长地叹了口气。“唉,那才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好人啦,所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共产党员,有颗不但善良而且崇高的心,只可惜他受伤了。这,这都怪我,用人不当啊。”

“不要难过。”老工程师劝慰着。“古人说”知错必改善莫大焉“,有错认识了就行了,我想小方会谅解你的。”

老电业点着头:“好,等发了电咱们一起去医院看看他。”

第四十一章 情谊


方林由于第二次受伤又被送到二六三医院了,还是那个白净高挑的女军医动的手术。动完手术还进行了一翻和风细雨的批评,末了还是被安置在三十八号病房。

这一天天显得特别晴美,兰艳艳的上空没有一丝流云,洁白的阳光透过疏林、窗户钻到了他的床前,又照在他半卧的身上。他用左手扶了扶托着石膏夹板的右胳膊,微微将身子朝床头靠了靠恁窗望去。眼前一片杂色的灌木林,林木尽头就是大清河了,好一个幽深安谧的场所呀。他曾多次到河边散过步,闲坐。虽然每到冬春流量减少,但平流如镜的水面、林木,建筑的投影和水草游鱼的配搭,到更加显得深邃、湛兰可爱了。大概人在孤独时,在休养生息的病中都爱怀旧和回顾的原因吧,触景生情到使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在这个古老的城市里,不但有他苦难的童年、阶级压迫和民族的仇恨,同时也有他的纯真爱情。战火的锋烟,光阴的流逝,使他失散了。兰珠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记得一九五一年在朝鲜烽烟滚滚的临津江畔战斗打响的头几天,他们的部队奉命开赴战斗前沿,就在顺川车站停车时,一个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看到两个风尘扑扑,肩挂红十字牛皮箱的志愿军女战士直向月台跑来,近了才看清楚,啊,真是奇遇,原来跑在前面的那位女兵就是兰珠。这对他们来说真是难得的机会呀,他们多么想说说离情别绪啊。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呢,战争使他俩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虽然咫尺却如隔天涯,还没有说上两句话敌机就开始轰炸扫射起来,弹片、硝烟把他们推开了。突然一颗炸弹在离月台不远的地方爆炸,兰珠和她的同伴旋风般地跑了过去抢救伤员。接着又在附近轰轰地响了两声,兰珠使劲把她的同伴按倒,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扑在对方的身上。敌机又是一阵哒哒地扫射,只见兰珠身子一阵痉挛,从她身上淌下了一滩殷红的鲜血。这血似乎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他要下车抢救,但是来不及了,这时车上高炮齐发,一架敌机拖着长长的黑烟带子栽了下去,随着车子也开走了。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只听说在那次空袭中,有一个志愿军女战士,为了保护战友身负重伤,有的说送回祖国治疗,有的说由于血流过多在半路上就牺牲了。虽然众说纷云,但有一点他是深信无疑的,那位女战士就是他的兰珠。但他又始终不相信那样英勇无畏、顽强拼搏,而又心灵洁白的姑娘会结束短暂的青春。朝鲜停战后他随部队归国,又从一个负过伤的同志那里听说,几年前他在朝鲜战地医院的名单上看到过于兰珠的名字,可就是没打听出真实的下落。他又到古城去找兰珠的家,她是一个孤女没有家啊。弹指间十年过去了,这个烟熏风拂,几经沧桑的古城,已经由解放前那千疮百孔、百业萧条、古老衰朽的市井变成整洁、绿树成阴、车流人往,络绎不绝的新城了,可是他的兰珠在哪儿呢?

太阳慢慢地升高,光影就如爱人那双柔和的手,从他的胸前抚摸到他那上了夹板的手,他陶醉了,恍恍悠悠迷迷糊糊,忽听得门吱呀一声开来,他随声看去,见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二十七八,穿一身军装,体态苗条,举止端庄,一眼就认出原来是他梦魂相依的兰珠来了。虽然经历了多年的戎马生涯,但她还是那样腼腆温柔,还有未语脸先红怯怯羞羞的女儿之态。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这大概是在做梦吧,可是面前站着的又真真切切确实是他的兰珠妹啊。他激动了,想起来迎过去,兰珠飘然得象一位仙女,来到了他的床前,用手轻轻地扶着他说:“林哥,听说你受了伤,我特地从外地看你来了。”说着双手蒙面伤心地哭着,泪水从指缝中流了下来。“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着你呀。”

“是啊,我也在找你呢。”他也流泪了。“可就是不知道你的下落,我全国打听,找遍了这个古城也没有发现你的影子,你到底在哪儿呢?”

“我这不是来了嘛。”兰珠说着递给他一块手绢。“快别哭了,让人见了笑话。”

“嗯。”他顺从地说:“我不哭了。”他把她手紧紧地握着:“这是高兴啦。”她呢一头扎到了他的胸前,又轻柔地摸着他那带伤的手:“好了没有,还很疼吗?”

“不,不太疼了。”他用左手也抚摸她那轻柔的黑发,刹时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真诚甜蜜的岁月。突然楼道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兰珠吃惊地抬起头来:“林哥我走了。”说着抽出手来,他伸手去拉没有拉着,反而被兰珠推了一把,回身象雾,行走如云地飘然出去了。他伸开双手大声地喊:“兰珠,我的兰珠妹妹你等等我呀。”他被惊醒了,原来真是在做梦。只见那个女军医走进来轻轻地把他双手托着:“做了一个什么梦吧,嗯?”她又问道:“刚才我听到你叫兰珠,她是谁呢?可以告诉我吗?”说着把他扶起半卧在枕头上,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旁边坐下来偏着头等待着。

方林笑而不答,似乎有些羞涩,女军医没有再追问,神密地笑了笑:“还保密呢,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晚上方林没有睡好,不是想起梦景就是惦记工地的一些事情,同时对那位热情关照的女医生也感到奇怪起来了。她每次对他都是抱着深情目光,就如老大姐对待小兄弟那种感情,使他有些不安,不解。一打听值班护士才知道这位女医生叫姜明珠,也参加过抗美援朝之战,而且在战地抢救伤员中还立过功,啊,原来都是战友,怪不得这样关心人呢。

由于治疗和护理精心周到,方林的伤势好得较快,一个月后又能托着胳膊自由散步了。

这一天早晨,天显得暖洋洋的,他走出院门,沿着疏林中的甬道又来到了大清河边。河两边的垂柳,古槐和大叶杨,有的枝条舒黄,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呢小叶子已迎风欢跳了,枝头不时地还传来一阵阵小黄莺的吱叫,看来春天的脚步已经姗姗地来到了。他一高兴信步走过桥面,昂首挺胸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抬腿直往前走。还未走出二十几步忽然发现一辆坐着好几个人的小型白色面包车开了过来,在离他还有六七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着车门打开,只见姜明珠医生走下车来,他忙走了几步问道:“姜大夫,是出珍去了么?”

女医生满脸堆笑,眼睛里透示着神密的目光说:“我去接了一个人。”然后头一偏:“小林同志你能猜出这个人是谁么?要猜不着得受罚呀。”

“是吗,罚啥呢?”

“请吃糖。”

“处罚到不重。”方林笑着摇摇头:“可我那能猜得着哟?”

“那就先请吃糖吧。”

“是啊,我不但应该请你吃糖,还要请你到望湖春酒楼去吃一桌席呢。”方林激动地说:“这几月来你为我太操心了,要不能好得这么快吗。”说着把右胳膊甩了几下。

“不用说那些了,一切都是我的分内工作,因为我是一个医生嘛。”姜大夫把手一挥:“我到真要吃你一桌席,千万不要赖帐啊。”

“一定。”

“一定。”

姜大夫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神密地把手一挥象演魔术似的叫道:“快下车吧。”接着又拍了一下方林的肩膀:“你看她是谁呢?”

话声一落,车门开了,从车上走出一个女同志来,她身穿一件海兰色的对襟便服,外套淡绿色羊毛衫,修长的身材配着合体的服装,看起来亭亭玉立,红润的面颊,眉眼的俊气真象一朵出水的红莲。但是岁月的流失,她的一双眼角已经有了细碎的皱纹了。方林吃惊地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生怕自己的眼睛发生了错觉。原来这个女同志竟是他经常想念的兰珠啊。大概是突然感情的刺激和内心深处的变化,使他反而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呢,也激动得啥也说不出来,这时天很兰,风也很细,一对喜鹊还在高高地枝头摇首摆尾的叫着,这是一个多好的良辰美景啊。姜大夫走开了,司机也把车朝前开了一百多米,看来谁也不愿冲淡这幸福的时刻。

慢慢地他走过去,急急地她跑过来,四目相对都闪着晶莹的泪光。

还是方林先开口了:“兰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兰珠用手一指:“还不是姜大姐去信告诉我的吗。”

听这么一说方林才恍然大悟了。他转过身去深情地望着姜大夫的背影,然后两人同时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大姐。

方林朝姜大夫微微一弯腰说:“我找了多少年了,让大姐帮我找着了,这叫我怎么谢谢呢?”

姜大夫笑眯眯地答道:“不用谢我了,那不是你自己告诉我后,我才去信的呀。”

“我?”

“忘了你说的梦话了吗?”

“啊,原来是这样,大姐,你真是个有心人啊。”

这时候又从车上走下几个人来,方林一看原来是杨春和、老电业、郭云、张文彬和一个不认识的老人。他们一一和他握手,道喜、祝贺。老电业又对那位老人说:“沈大哥,这就是方林同志。”

“你――”方林握住老人的手还未往下说下去杨春和就接过来说:“这就是局里请来的汽轮机专家沈毅工程师,他已经帮助我们把事故处理完毕发电了。”

“谢谢你呀沈工程师,你帮了我们的大忙,也为国家立了功啊。”方林说着又打量起对方来,好象想起了什么。见此情景老电业忙介绍道:“小方,你可知道他是谁么?”他似乎要对方猜,但他又说了出来:“他就是二十多年前为你父亲的事带头和工头、资本家斗争而又受害的沈毅工程师呀。”

“啊,原来是沈大伯哟!”一想起父亲的遭害他就伤心了。“您为我父亲操了不少心,还连累了您,这叫我――”方林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不住地往下流着。

“现在是你高兴的日子,快别提那些往事了。”老工程师又招呼郭云过来说道:“这就是您方林大哥,为你他可操了不少心啊。”

方林忙说:“大伯快别这么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做得太少了。”



这天晚上方林和兰珠真的在“望湖春”酒楼请姜大夫了。席间方林举起一杯碧绿的葡萄酒说:“大姐,感谢你的热情帮助,让我以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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