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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认定的人权高于非西方国家的主权”,这也是人权领域内霸权主义的典型表现。当然,2014年,西方也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当俄罗斯总统普京用同样的理由出兵克里米亚,支持克里米亚俄罗斯族群保护自己的人权并通过公民投票加入俄罗斯联邦,此时的美国领导人突然谈起了国家主权不容侵犯,全世界都笑了,好一番热闹,美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四、与福山的辩论:历史终结论的终结
2011年6月,“埃及之春”爆发不久,美籍日裔学者福山先生来沪访问。上海世纪出版集团、春秋研究院和《文汇报》安排我和他进行了一场很有意义的辩论。福山先生是著名的自由派学者,其著作《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让他一举成名。他的基本观点很简单:西方式的自由民主代表了人类历史的最高阶段,在这个意义上,历史终结了。苏联的解体和东欧的崩溃似乎印证了他的观点,使他声名大噪。但我们见面时,他告诉我,发表《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时,他没有考虑到中国,这些年他每年都来中国,考察中国的崛起及其背后的中国模式。虽然他没有完全放弃自己过去的观点,但对中国的多次访问和西方的多重危机使他反思了不少问题。我真是希望国内的自由派学者也能从福山先生那里学一点东西,以更为开放的心态来观察中国政治和经济,人可以有自己的立场,但还是要与时俱进,思想不能僵化,僵化就要出问题,中国崛起是历史大潮,逆潮流而动意味选择自我边缘化。
那天,福山先花了40分钟介绍自己的新作《政治秩序的起源》的主要观点,包括“中国最早创造了现代国家制度”这么一个重要的观点。他认为中国通过考试来选拔官员,组成了比较中立的文官制度来治理国家,这在人类文明史上是最早的,这也就是现代国家制度的起源。同时他对中国模式提出了一系列质疑,于是就有了我和他之间的那场关于中国模式的辩论。'5'下面是我当时发表的主要观点:
刚才您在讲话中对中国模式提出了一些质疑,我总结一下,主要是几个问题:一个是问责制,一个是法治,一个是坏皇帝,一个是可持续性,当然还有其他一些问题。我想就您的观点作一个回应。我觉得实际上中国作了很有意思的努力,今天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政治、经济、社会、法律改革的实验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正在探索下一代的政治、经济、社会、法律制度,而中国的发达板块在这个方面在带头。下面我想针对您对中国模式的几个质疑谈谈自己的看法。
第一个是问责制,您介绍的主要是一种西方议会民主多党执政的政治问责制,我自己在西方生活了20多年,我越来越感觉到这样一种问责制很难真正地实现问责。坦率地讲,我觉得美国的政治制度的设计是前工业时代的产品,需要重大的政治改革,美国政治改革的任务不亚于中国。三权分立仅仅是在政治范围内相互制约,解决不了美国社会今天面临的主要问题,无法阻止金融危机的爆发。关键的关键是,我觉得需要一种新的制约与平衡,我把它叫做政治力量、社会力量和资本力量之间的平衡,而美国这个三权分立的模式下,有很多既得利益集团,比方说军火集团,他们的利益几乎永远不能被侵犯。他们阻碍了美国进行很多必要的决策。所以我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人今天探索的问责制,范围比美国的问责制要广得多。我们有经济问责制、政治问责制、法律问责制等,比如说我们的各级政府都有发展经济、创造就业的使命。如果官员的任务完成不好的话,是不能晋升的。我读到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鲁格曼写的文章,他说美国在过去十年,经济增长为零,就业创造为零。我想在中国这个土地上走遍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这种记录,所有地方都比这个要好,而且好不少。这是经济问责制的结果,当然我们也有我们的问题。
政治问责制、法律问责制也是这样的,就在我们开会的这个地方——上海的静安区,静安区是上海各方面工作做得总体上比较好的一个区。严格地讲它的许多硬件指标、软件指标都超过了纽约曼哈顿区,但是2010年一场大火烧了一栋楼,我们实行了问责制,二三十个官员和公司人员受到了政治和法律上的处罚。我反过来想,美国这么大的金融危机导致美国普通百姓的财产损失了平均1/5到1/4,但迄今为止三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承担政治责任、法律责任、经济责任。而且更麻烦的是那些造成金融危机的金融大鳄还可以照样心安理得地拿上千万,甚至上亿的奖金,美国老百姓愤怒,奥巴马总统气愤,但他们是根据他们的合同应该拿到的。这使我想到了您刚才提到的中国的法治的问题。中国在推动法治建设,法治建设这方面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余地。但我们自己传统中的一些东西,我觉得是好的。比如说我们传统中有一个“天”的概念。这个“天”如果用今天的政治语言描述就是一个社会的整体的核心利益和良心,这个是不能违背的。我们可能99。9%的事情要严格按照法律办,但我们一定要保留那块小小的空间,涉及“天”的问题,涉及社会核心利益和良心的重大事件,我们保留在法治范围内进行政治处理的权利,否则就是法条主义。法条主义会害死人,所以中国在创新法律制度时,想取得这样一种平衡。
至于“坏皇帝”的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退一万步讲,即使是中国历史上所谓的“好皇帝”和“坏皇帝”时代,我粗略算一下,我们有七个朝代的历史比整个美利坚合众国历史还要长,整个西方的近现代史也就是两三百年,当中经过多少的战争冲突、制度变迁等,也不能保证现代西方这个制度可以持续下去,这是我们一会儿还可以讨论的问题。
这个“坏皇帝”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我想是通过我们的制度创新。第一,我们的最高领导人,不是世袭的,是靠政绩靠自己干出来的。第二,我们有非常严格的任期制,最高领导人也是两任。第三,现在是集体领导,集体领导意味着当中任何一个领导人,如果他的观点明显地偏离大家共识的话,那是要被拉回来的。第四,最关键的是我们有一个很强的历史传承,就是选贤任能。现在中国最高的精英决策团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资历基本上是两任省部级的履历,中国一个省的规模相当于四到五个欧洲国家,治理好是不容易的。我们这个制度可能也有缺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大可能选出像美国小布什总统这样低能的领导,也不会选出像日本菅直人首相这样的低能领导,所以这是一整套体制。我现在倒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不是中国“坏皇帝”的问题,而是美国的“小布什”问题。美国这种体制再这样发展下去,我真是担心美国下一届的选举,选出的人可能还不如小布什。美国是个超级大国,其政策影响到全世界,所以这个问责制会成为很大的问题。所以我倒是想请您解释一下如何解决美国的“小布什”问题——八年时间在现代的社会是不得了的,小布什八年治国无方,美国国运直线下降,再来一个八年美国也赔不起。
中国模式的可持续性问题,我是这样看的:我自己在《中国震撼》这本新书中讲了一个概念叫“文明型国家”。“文明型国家”有一个自己发展的逻辑和规律,实际上有一个自己发展的周期的。像中国这样的发展周期,有时也可以用“朝代”概念来描述,一个周期平均是两三百年,这是数千年历史的规律,从这样的一种长期的大周期来看的话,我认为我们中国现在还在全面上升的初级阶段,所以我对中国的前景非常乐观,我20多年一直是这个观点。
我的乐观来源于中国人喜欢讲的一个概念,就是“势”,这个势一旦形成了很难阻挡。反过来讲一样,19世纪明治维新的时候日本一下子就转过去了,中国就转不过去,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惯性。我们的体制通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形成了一种新的势头,这种大势很难阻挡,会有逆流,会有相反方向的浪花,但改变不了这个“势”,这是文明大周期的大结构。这是很多西方学者,以及我们国内亲西方的自由派学者往往没有搞清楚的一点。他们预测中国崩溃的论调持续了20年,现在海外的“中国崩溃论”已经崩溃。中国国内还有唱衰自己的人,但我相信这种国内的“中国崩溃论”也将崩溃,而且不需要20年。
关于中国模式的持续性,您提到了中国过度依赖外贸的问题,实际上我们外贸依赖度这个数字是被夸大了。按照官方汇率来算的话,外贸占GDP很大,但是外贸是按照美元来算的,而其他GDP的内容是用人民币结算的,这样就产生了误差。再往前看,中国内需是世界上最大的。我们真正的快速城市化是从1998年刚刚开始,今后每年都有1 500万到2 500万人变成城镇居民,这会创造巨大的内需,世界上发达国家的内需加在一起也达不到这种内需。
还有关于尊重个人价值的问题,我想在尊重个人价值这个问题上中国人和外国人没有太大差别。关键是我们有一种传统,叫做从整体出发的传统,西方则是从个体出发的传统。实际上我们在实现个人价值个人权利方面,采用中国的这种整体介入的方法,效果实际上比采用个体介入的方法要好,我有时把中国的方法叫做邓小平的方法,把印度的方法叫做特蕾莎修女的方法。邓小平的方法使得数亿的中国人已经脱贫,数亿的个人实现了更多的方方面面的价值。他可以上网,可以看彩色电视,可以开车在高速路上行走,可以在网上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印度的特蕾莎修女感动了无数个人,还拿到了诺贝尔奖,但印度总体的贫困状况没有什么改观,你在上海20年看到的贫穷加在一起少于你在孟买一小时看到的贫穷,没法比。
对于后面提到的中国模式下的决策过程,百姓如何参与的问题,我真是希望您有机会到中国做一些调研。我打个比方,我们的决策民主,中国现在以五年为周期的五年规划的决策的过程,上上下下成千上万次的咨询,这种决策民主的质量西方没法比,我们是研究生水平,西方可能是本科生、初中生的水平,这是真正的决策民主。
至于中东最近出现的动乱好像体现人们要自由,而我觉得最关键的问题是,那个地方的经济出现了大问题。我去过开罗,去过4次。20年前跟上海的距离大概是5年,现在比上海落后40年,一半的年轻人没有就业,不造反行吗?而且我自己对中东的了解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西方千万不要太高兴,这会给美国的利益带来很多的问题。现在叫“中东之春”,我看不久就要变成“中东之冬”。严格讲那个地区还没有成熟到中国的辛亥革命时期,所以路漫漫其修远兮。出现什么样的问题什么样的结局我们终会看到的。
至于中国1949年以来所发生的一些问题,我觉得各个国家的历史中都有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一些做得不好的事情。我们的“文革”也好,“大跃进”也好,都是一种悲剧,特别是“文革”,我自己就经历过一部分。但是,我还是要讲每个国家都有这样的问题,美国过去有奴隶制度,有印第安人被杀光的历史,种族歧视制度还持续了很多年。您认为美国是通过自身制度的努力改进的,实际上中国的“文革”也好“大跃进”也好,也是通过自己的制度改正的。
您谈到了毛泽东主席,我想也是这样的,我们一方面看到他确实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但我们也要看到这样的现象:为什么到今天还是有这么多的普通的中国百姓,仍然非常尊敬毛泽东主席,我想一定是有一些事情上他做的是对的,甚至是非常对的。他的几个主要的贡献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能否认的:一是统一了整个中国这么大的版图,二是解放妇女,三是土地改革,还有一些其他贡献。所以我个人认为邓小平讲的“三七开”——我亲口听他讲过——我觉得还是比较公道的。我们也许跟西方的传统不太一样,西方是一种法律传统,我们是一种政治传统。另外中国通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稳定的中层结构,我把中国分成上层、中层、底层结构。这个结构形成之后不会形成毛泽东时期大范围的极端事件。这个在埃及可能会出现,因为他们没有足够大的中层结构,什么是中层结构,就是和现在的市场机制配套的社会中产阶层结构。这个是中国以后的体制不走极端的一个重要的结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