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一会儿,董局长提个手提包从市委大院里出来了,径直往右边的巷口走去。奥迪副驾驶室的门就开了,里面下来一个人,原来是吴卫东,他一路小跑迎向董局长,接住他手上的提包,把董局长请上后排的座位,自己复坐回到副驾驶室。
奥迪旋即启动了,缓缓驶离巷口,进入正道,然后由慢而快,往远处飙去。
奥迪早已消失得无踪无影,杨登科还眼巴巴望着前方。街上的车辆慢慢多起来,有一部警车鸣着警笛飞速冲过来,将杨登科猛地惊醒,他这才赶忙掉转车头,回到了农业局。下了车,杨登科瞧瞧破旧的面包车,自觉有几分滑稽,心想你开着这么一部面目可憎的车子,也想把董志良请到你的车上来?你也是太天真了。
这一天董志良三个没到局里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下了县。
司机班里冷冷清清的。刁大义下了县,小钱这天被人叫走了,胡国干没什么事可做,也到局里转一圈就开了溜。
杨登科正愁找不到说话的对象,老郭和曾德平进来了。老郭是来拿退休手续的,在门口碰上了曾德平,曾德平就跟他进了司机班。一见杨登科满脸晦气,老郭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杨登科嫌老郭的笑阴阳怪气的,不想理睬他,转身就要出门。却听老郭在后面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是不是晚了一步?”
杨登科就动弹不得了,老郭话含讥讽。杨登科干脆不走了,重新回到座位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老郭拿起桌上的报纸,眼睛在上面瞅着,嘴里却说道:“我刚才看见你的车停在市委对面了。”杨登科说:“我开的车,我想停哪里就停哪里。”
一直没说话的曾德平的手在桌上敲敲,对杨登科说:“你知道吗?为了争取这个机会,人家可早就在运作了。”
“谁?”杨登科死死瞪着曾德平,像不认得他似的。曾德平一笑,说:“你几岁了?还问我是谁?”杨登科也觉得问得幼稚,换了口气道:“刁大义肯定是到吴卫东那里去送了大钱。”曾德平摇摇脑袋,说:“局里冤枉送你读了两年电大,仅仅学会一个钱字。要知道有些送大钱办不到的事,偏偏用其他的手段还容易见效些。”
杨登科想起自己处心积虑给吴卫东和康局长送钱的事,觉得曾德平说的不无道理,问道:“那刁大义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曾德平便给杨登科说了一件事情。原来吴卫东的父亲前次出院后,不久又旧病复发,吴卫东要再度送他住院,他觉得自己挨不了多久了,不愿死在医院里遭火化,让吴卫东将他送回到乡下老家,好搞土葬。叫吴卫东发愁的是他老家是个不毛之地,哪里去找上等木料做棺材?这事不知怎么被刁大义知道了,他乐得一蹦老高,屁颠屁颠开了朋友的卡车回了自己老家。原来他老家是产林区,他父亲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做棺材的百年木料,刁大义不顾父亲的反对,把老人家做棺材的木料送到了吴卫东乡下老家。
杨登科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刁大义会来这么一手,换了他杨登科,就是想烂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绝招来。
这时老郭放下手中报纸,说:“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杨登科还傻在那里,半天才说:“我老家也算是半个林区,可惜却没有百年老木料。”
杨登科那苦大仇深的样子,老郭见了很是不忍,安慰他道:“据说董局长最近又在党组扩大会上再次表过态,他到农业局是来干事业的,不是来做老爷图享受的,所以他坚决不配专车,要与大家同甘共苦,所以你暂时也用不着担心刁大义会做成董局长的专车司机,而没了你的份。”曾德平一旁附和道:“那次会我也参加了,董局长确是这么说的。”
杨登科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够了,用虚弱的口气说道:“你们别安慰我了,我和吴卫东闹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不死了这条心?”曾德平说:“那不见得,他吴卫东难道会当一辈子办公室主任?”杨登科说:“吴卫东可不是等闲之辈,陈老局长在位时他是陈老局长的人,康局长一主政他成了康局长的人,现在来了董局长,他好像也挺得势的。”
曾德平哼一声,说:“我倒要看他是不是能永远得势。”
杨登科觉得曾德平话里有话,抬眼看了看他。曾德平自觉失言,掩饰道:“开句玩笑。吴卫东盘踞在我们头上,胳膊扭不过大腿,我们能把他怎么样?”起身走开了。
刁大义开着奥迪陪董局长和吴卫东到县里出差回来后,董局长虽然仍没指定谁做自己的专车司机,还是逮住谁就坐谁的车,但刁大义开的奥迪究竟是局里最好的车,又有吴卫东在后面照应着,跟董局长在一起的机会自然多得多。尤其是参加一些比较重要的活动,董局长还会主动提出要刁大义给自己出车。慢慢的,局里人就形成了刁大义已是董局长专车司机的印象,刁大义也常常以董局长专车司机自居,在杨登科他们前面趾高气扬起来。久而久之,刁大义就成了董局长事实上的专车司机,只不过董局长口头上不承认而已。
这天晚上,杨登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干脆关掉电视,上了床。想起电大毕业后这一年多时间,处处受挫,一事无成,杨登科心情就更加低落,怎么也没法入睡。
偏偏这时床头电话不识时务地响了。
反正电话里也不可能传来什么好消息,杨登科连接电话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任凭铃声响了好一阵也不予理睬。已进入梦乡的聂小菊被吵了醒来,嘀咕两句,伸手拿起了话筒。原来是好一阵没见的钟鼎文要找杨登科。
杨登科只好把话筒捂到了耳边。钟鼎文开玩笑道:“是不是惊了你们的好事?”杨登科说:“我有这个情绪吗?”钟鼎文说:“有情绪要上,没有情绪,创造情绪也要上嘛。”杨登科却幽默不起来,硬邦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要不我挂电话了。”钟鼎文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嘛?是我借了你的米,还了你的糠怎么的?”
杨登科意识到自己也过分了一点。自己的遭遇又不是钟鼎文给你造成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在他前面耍脾气?也就缓和了语气,说:“对不起了,鼎文,是我自己不中用,不该这么对你说话。”钟鼎文说:“你这还是说话?你这可是训话,上级对下级训话。”杨登科正要解释两句,钟鼎文说:“不过你的情况我略有所知,我还是理解你的。”
又唠叨了一会儿,钟鼎文说:“你也不问问我在哪里给你打的电话?”杨登科说:“在哪里?在美国还是在加拿大?”钟鼎文说:“就在九中门口。”杨登科疑惑道:“九中门口?你到底要干什么?”钟鼎文说:“你不是火气正旺吗?我准备找个地方给你消消气。”杨登科说:“免了免了,我都上了床了。”钟鼎文说:“上了床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底下的女人就你家聂小菊有两只奶子?”杨登科忙捂住听筒,说:“你嚷嚷什么?”瞥了一眼聂小菊,幸好她已睡死过去,估计没听到钟鼎文的混账话。
人家都到了身边,杨登科只好披衣下床,出了九中。
果然钟鼎文的三菱就停在门口。钻进车里,杨登科说:“你们当警察的就是精力旺盛,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游荡。”钟鼎文说:“我这不是为领导保驾护航吗?”杨登科说:“算了吧你,我在床上睡得好好的,要你保什么驾,护什么航?”
钟鼎文一踩油门,将三菱驶入街心,说:“是不是还到海天娱乐城去?据我所知,那个性感女郎还在那里。”杨登科差点又打起干呕来,说:“你少来这一套!我最见不得那种粗俗得要命的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钟鼎文说:“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人家那也是养家糊口的本钱,是一种职业,跟我做警察和你做司机,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这话确有几分道理。只是杨登科又觉得并不完全是这么回事,说:“做警察和司机是卖自己的体力,那人妖却把自己做人的根都卖掉了。”钟鼎文笑笑,说:“你说得也太严重了一点,什么是做人的根?难道只有男女身上的生殖器才算是做人的根?”
此根并非彼根,钟鼎文把根的概念给偷换了。杨登科也懒得反驳他,闭嘴不声了。钟鼎文却有些意犹未尽,继续道:“登科实话跟你说吧,别看我这个派出所所长平时八面威风的,其实重压之下,也难免昧着良心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我还不如那个人妖,他卖掉的只是你所谓的做人的根,而我们卖掉的,却是自己的灵魂。”
杨登科不由得一震,仿佛身上某一根脆弱的神经被触着了。此前杨登科还从没听钟鼎文说过一句正经点的话,今天他竟然语出惊人,确属稀罕。杨登科看一眼钟鼎文,说:“几时成了哲学家了?”钟鼎文说:“什么哲学家,我是觉得这二十多年的警察做下来,不容易啊。”杨登科说:“看来是条条蛇咬人了。”
钟鼎文沉默片刻,说:“好吧,今天另找一个地方,免得你看了人妖伤心。”说着加大
油门,呜呜呜鸣响警笛,向市中心风驰电掣般驶去,唬得左右的车辆和行人往两旁直躲。出了繁华地段,钟鼎文才停了警笛,放慢车速,优哉游哉兜起风来。
杨登科知道这些鸣着警笛,招摇过市的特权车,不知内情的路人以为他们有什么紧急公务,其实多数时候都是抖威风,吓唬老百姓的。便说:“没卵急事,鸣警笛做什么呢?”钟鼎文倒也坦白,说:“无聊嘛。干我们这个行当的,没事就没事,有事就像鬼敲门一样,弄得你心惊肉跳,疲惫不堪。坐在车上,没事时拉响警笛,也刺激刺激自己。”杨登科说:“狼没来,你们将警笛拉得呜呜乱叫,行人车辆都给你们让路,狼真的来了,大家已经变得麻木,再拉警笛还管用么?”钟鼎文说:“管那么远干什么?该潇洒就潇洒一把嘛。”
在街上兜了两圈,钟鼎文忽然方向盘一打,将三菱开进了一条偏街。下了车,前面是一个小茶楼,招牌上标着白领茶庄四字。杨登科说:“请我喝茶?”钟鼎文说:“你觉得人妖粗俗,就到这里来高雅高雅。”杨登科说:“可惜我不是白领,而且连蓝领也做得窝窝囊囊的。”钟鼎文说:“人总要有一点追求嘛,现在不是白领,要争取以后做上白领。将相本无种,谁生来就是白领了?朱元璋当年还要过饭,当过和尚呢。”
说着两人迈入茶楼。茶楼老板显然跟钟鼎文熟悉,忙躬着身子迎上来,左一个钟所长右一个钟所长的,亲热得很。又回头吩咐身后的服务生,接待客人。服务生应声上前,将两人带到二楼,转个弯,敲开了靠里的一个名曰天池的包厢。
使杨登科感到十分惊讶的是,包厢里已经先到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农业局办公室副主任曾德平。杨登科就意识到钟鼎文和曾德平是事先安排好,才叫他到这里来的,也不知他俩要搞什么名堂。
杨登科跟曾德平打了招呼,问钟鼎文道:“你是怎么认识曾主任的?”钟鼎文说:“我是你的同学,曾主任去派出所办事时,跟我说他是你的同事,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杨登科回头问曾德平说:“就这么简单?”曾德平说:“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你想钟所长掌管城西大片治安,谁不想攀上他这棵大树?别的不说,至少在他的辖区内犯点小错误,他给你担当着,不会出问题。”钟鼎文笑道:“曾主任是个直爽人,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杨登科附和道:“曾主任这个算盘打得精,城西派出所要修治安大楼,天天晚上在外面创收,曾主任做了钟大所长的朋友,要少交好多罚款。看来今晚的客你请定了。”
三个人坐定,服务生就给曾德平递上一个不厚的本子,说茶叶品种都在里面,可任意选用。曾德平问钟鼎文:“钟大所长喜欢什么?”钟鼎文说:“没什么特殊爱好,曾主任你就随意吧。”曾德平对服务生说:“那就上一壶铁观音吧,另外来几小包槟榔和一碟葵花籽。”服务生说声稍等片刻,退出了包厢。
服务生的动作还算迅速,很快就端着托盘上来了,把东西摆在三人中间的矮几上。三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杨登科隐约意识到钟鼎文和曾德平喊他到这个地方来,好像不仅仅是来喝茶的,欲问个究竟,终于还是忍住了。
本来铁观音味酽,是醒脑的,可坐久了,杨登科还是犯起困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抬腕看看手表,已是十一点多。钟鼎文递过一颗槟榔,笑道:“真不中用。我们做警察的也像你这个熊样,那不要办案子了。”曾德平说:“你们不办案,那牛鬼蛇神岂不纷纷出了笼,那就真是亲者痛而仇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