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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藏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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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虫——。

“我家的门是棕色的。你家的门是红色的。我有时梦见回去了,可是两家的门都打不开。”嵋说。

“都是日本鬼子闹的。”无因说。

“小日本儿,喝凉水儿,砸了缸亏了本儿,压断你的小狗腿儿。”小娃大声念诵儿歌。这首儿歌是用普通话说的,他们好久不说了。

“在城里住时玮玮哥常带我们做打日本的游戏。”嵋说。

“你们香粟斜街的大门上有一副对联,我记得。”无因道。

“我也记得。”嵋说,“我们喊一二三,一齐说,看谁记得清。”

“守独务同,别微见显;辞高居下,知易就难。”两人一齐大声说。小娃拍手大笑。

“孟合已,考考你,”无因对小娃说,“我家小红门上有什么对联,记得么?”

小娃闭目想了一会儿,嵋忍住笑捅捅他,说,“别想了。开玩笑呢。小红门上根本就没有字。”

“双亲大人倒是想用一副对联,还没来得及。——好了,说正经的。今天级任老师找我谈话——”这时严慧书和几个同学从庙门出来,看见他们,便走过来坐在嵋身旁。无因乃不说。

大家随意说了几句闲话。慧书对无因说:“好几个人问我,哪个是庄无因?说是你用英文和英文老师说话,代数老师有不会的题还问你呢。”

“代数老师不会做题?没有的事。我们有时讨论讨论,都是老师教我的。”

“庄哥哥就是了得嘛!”小娃素来崇拜无因,这时高兴地说。两个女孩更露出钦佩的神色。

“好了,好了。受不了啦!”无因皱眉。

“哦!下午殷大士家来人送东西,妈妈给我带了点心。吉庆祥的点心。我去拿来。”慧书跳起身,拉拉身上鹅黄色短袖薄毛衣,轻盈地跑进庙里去了。

“刚刚说级任老师告诉我,让我暑假考大学,不用上高三了。”

“你要上大学了?”嵋觉得上大学很遥远。

“是呵。人都要长大。连小娃也要长大。”

他们默然坐着。几只小鸟飞到近处树上,啾啾叫着,似乎在彼此打招呼,天晚了,该回家了。

“我走了。”无因站起来。

“还有点心呢,”嵋说,“慧姐姐好意去拿。”

无因摇摇手,大踏步向山下走去,很快消失在树丛间。

圆而大的月亮。升起了。

第二节

空袭依然威胁着昆明。

跑警报已经成为昆明人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像吃饭睡觉一样占一定的时间。有一阵空袭格外频繁,人们早早起身,烧好一天饭食,不等放警报便出城去,到黄昏才回家。有一阵空袭稍稀,人们醒来后最先想到的还是今天会不会有警报。如果有几天没有,人们会在菜市上说点废话:“日本鬼子轰炸没有后劲,飞机给打下来了。”“几架?”“十多架。”“我听说二十多架!”说完这些无可追究的话,哈哈一笑走散。

日本空军大概在养精蓄锐。让昆明人享受了几天平安之后,就在嵋等偷豆后约一周,又一次大举轰炸了昆明。

随着警报声响,明仑大学的师生都向郊外走去。他们都可谓训练有素了,不少人提着马扎,到城外好继续上课。一个小山头两边坡上,很快成为两个课堂,一边是历史系孟樾讲授宋史,一边是数学系梁明时讲授数论。孟樾他讲过了宋朝积贫积弱的原因,讲过了诸多仁人志士的正气。现在讲到学术思想的发展,讲到周濂溪的太极图说。他的历史课是很注重思想史的。梁明时讲到第一位对数论作出巨大贡献的欧洲人费马。数论是费马的业余爱好,他的创见大都写在给友人的信中。梁明时自己也是一位奇人,没有受过专门训练,却在数论方面有卓越成就。他的信念是:“哪里有数,哪里就有美。”他因患过小儿麻痹,左手举不起来,右手书写却很流利。架在土坯上的小黑板上满布各种数字和符号。

“现在说到无限下推法。——费马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到这一个定理:形如4n+1的一个质数可能而且只能以一种方式表达为两个平方数之和——” 这些玄妙的话传入历史系学生的耳鼓。数学系学生则听见“太极图说‘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善,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两位先生有力的声音碰撞着,大家听得都笑起来。

紧急警报响了,讲课依然进行,没有人移动。传来了飞机的隆隆声,仍然没有人移动。空中出现了轰炸机,排成两个正方形,黑压压的,向头顶飞来。愈来愈强的马达声淹没了讲课的声音。两位先生同时停止了,示意学生隐蔽。

“升空了,我们的飞机升空了!”学生们兴奋地大喊。只见我们的飞机只有两架,勇敢地升空迎战。下面高射炮也开始射击。但究竟火力太小,敌机仍然从容地飞,开始按着次序俯冲投弹了。一声声爆炸,震得地面都在跳动。“新校舍起火了!”好几个学生同时叫。果然新校舍上空浓烟滚滚,是中了炸弹。

“卣辰!卣辰在实验室!”弗之猛然想到,心里一惊,恨不得走过去看个明白。

“不知新校舍的人都跑出来没有。”梁明时哺哺自语。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等着。

庄卣辰本来已经接受劝说,不守实验室,参加跑警报。近来因为学校购买了两件珍贵仪器——光谱仪和墙式电流器,他总觉得走开不放心。几次空袭都没有飞机来,他认为跑出去实在浪费时间'奇。com书',不如留着看书思考问题,倒是清静,守实验室只算附带的事。

他坐在实验桌前,读一本新到的物理杂志,那是1938年春剑桥大学出版的。仪器大都收在实验柜中,光谱仪和电流器靠墙放着。本来电流器应该放在墙上。因为怕弄坏,每次课后都拆装,放在特制的柜子里。光谱仪的核心是光栅,它有一本书的一半大小,能把光线的本来面目光谱显示出来。卣辰不止一次对学生说:“穷物之理不容易,得积累多少人的智慧,我们才能做个明白人。”这些仪器就是具体的积累。光栅体积不大,本可以拆下带走。但卣辰觉得带出去不安全,还有别的仪器呢,总之是不如守着。

四周很静。他解开长衫领扣,读得专心,没有听见远处的隆隆声。及至飞机轰鸣直追头顶,他才猛然意识到敌机来了。

窗外红光一闪,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跳起来。眼看着一排排校舍倒塌下来,洋铁皮屋顶落下时发出金属的声音。“这样近!”他想,下意识地取出光栅掩在衣襟中,又把值夜的棉被盖住电流器,才走至门外。敌机飞得很低,似乎对准了他,机舱中的人清晰可见。又是一声天塌地陷般的巨响,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庄卣辰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好站着。他倒不了,因为半截身子埋在土中。他仍紧紧抱着光栅。光栅完好无损!这时还没有放解除警报,人们纷纷回到新校舍来救护。人们跑过来时,见庄先生如一尊泥像,立在废墟上,眼泪将脸上泥土冲开两条小沟。庄先生在哭!人们最初以为他是吓的,很快明白了他哭是因为高兴,为光栅的平安而高兴!肮狻狻保姆⒊錾簦此挡怀鲆桓鼍渥印K律肀荒嗤两艚艄孔。砩舷裼星Ы镏亍D嗤辆沽φ吃谝黄穑苣巡歪业壬砩系牟煌H嗣桥律俗潘荒懿⑹植⒂茫凇?

弗之和梁明时大步走近来。弗之在卣辰耳边叫了一声,卣辰睁眼一笑,把手中的光栅交给弗之。“好了,好了!”他喃喃地说。

“江晔中弹了!江晔先生中弹了!”有人从大门那边喊着跑过来。弗之忙将光栅递给明时,拔腿向大门跑去,明时举着匣子说:“与之共存亡!”

大门附近人不多。江晔靠墙半躺着,闭目无语,满脸血污,长衫上也是血迹斑斑。弗之赶了几步:“江晔,江晔!伤在哪里?”江晔不答,头上仍在冒血,沿着脸颊流下来。“快送医院!”弗之大声说,立即命一个学生往校长办事处要那辆唯一的车,一面拿出大手帕笨手笨脚地包扎。过了一会儿,血又渗出来,江晔仍未醒来。“不能耽误!”弗之说,周围几个年轻人抢过来背起,一面问:“孟先生,送哪里?”

最近的诊所在正义路,大家往城中跑去。还未到大西门,江晔醒了。“怎么回事?谁背着我?”“你醒了!”弗之高兴极了,脚步更快。学生们说:“江先生,你受伤了,送你去医院。”江晔看见弗之跟着跑,说,“是孟弗之!你们快放我下来。我不会死,我是炸弹炸得死的吗?我不会死的!”

弗之听他声音有力,便示意把他放下,一面大口喘气。江晔从血污中眯缝着眼看,说:“你倒不必跟着跑。”这时学校的车已到,两个学生扶江晔上车,陪往医院。弗之又往新校舍来。

卣辰身上的泥土已清理得差不多了,他站立不住,两手扶着一把椅子。秦校长正站在旁边说:“坐下来好了,坐下来好了。”话未说完,卣辰扑通一声栽倒,几个人上前扶住,随即半扶半抱,把脚挖了出来。长衫下摆埋在土中拉不出来,便剪断了。担架早准备好,卣辰躺上去时,喃喃道:“我——,我——”他想说自己没有受伤,但还是说不出话。明时抱着光栅对他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高明了,我们教数学的,不需要这些劳什子。”忙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已经说了,与之共存亡!”

人们在低声议论,说房顶塌下来时庄先生幸好在门外,又幸亏倒在身上的是土墙。几个人抬走了庄卤辰。

弗之对秦巽衡说了江晔的情况,估计是皮肉受伤。巽衡点头。一面指示庶务主任开图书馆的门,匀一间阅览室放仪器。梁明时郑重地将光栅放了进去。

原实验室是震塌,人们在清理瓦砾,小心地挖掘。那一排起火的房屋火势渐小,人们稍稍松一口气。

“发现两个人!恐怕已经死了!”救火的人跑过来报告。秦等忙到火场边,见两具尸体躺在草地上,下身俱已烧焦,本是少年英俊的面目已经模糊,大概是起火时上身扑到窗外,才没有全部成为焦炭。很快有学生认出,两位死者是化学系学生,参加步行团由长沙到昆明的。他们像千百万青年一样,有热血,有头脑,有抱负,原是要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事业的,可怜刹那间便做了异地望乡之鬼!

火场上飘过来白烟,似要遮住一切。秦巽衡、孟弗之和梁明时,还有其他人等都肃立,良久不语,一任浓烟缠绕。

这次轰炸,大学区另有重伤三人,轻伤十余人。庄卣辰果然无伤。江晔属于轻伤。敌机扔炸弹时他在校门口。本来他是要穿过新校舍到山后树林中去的,走过校门时忽然被横在门前的土路吸引。路是黄的,两边翻起红色的泥土,如同镶了红边。他想着土路不知通到哪里,竟忘了自己是在跑警报。他把这条路望了半天,忽然敌机来了,忽然砖头瓦块横飞,忽然小小的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把他撞得晕了过去。好在只是皮肉受伤,到诊所缝了几针,并无大碍。后来和弗之说起,弗之微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江晔认真地说:“果然。”

轰炸以后人们都感到沉重压抑,犹有余惊。过了些时,却有一次警报使人兴高采烈。那兴高采烈的便是澹台珐。

那天她和几个同学一起也往后山跑警报。在山坡上遇见峨和吴家馨。珐子说,她不和孟离已在一起,因为孟离己总像压着什么解不开的心事,让人吃不消。峨说她也不和澹台珐在一起,因为澹台珐总是晃晃荡荡,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更让人吃不消。于是峨等翻过山头去了。珐子等留在山坡上。

这里离新校舍很近。那天来的敌机少,扔的炸弹不多。一棵炸弹落在离珐子数米处。本来这几个年轻人是死定了,可是炸弹没有爆炸,掀起的泥土也不多,珐子等不但没有受伤,也没有落一身灰土。轰炸过后,从地上跳起来的珐子还是整齐漂亮,和早上刚出门时差不多。和她一起的几个同学也都不显狼狈。“哎呀!咱们的命真大!不知托谁的福。”珐子说。“当然托澹台珐的福!”一个男同学说,“敌机飞得这样低,准是看见你了。”“所以就扔炸弹?真的,要是有高射机关枪就好了。我来打!准打得日本鬼子落花流水!”

当天下午,珐子和同学们先看了一场电影。那时候演外国片时有人在台上翻译,说的昆明话。无论哪里的故事都像发生在云南。晚上又在冠生园聚会,庆祝大难不死。冠生园是当时昆明最洋气的地方,大玻璃窗,白纱帘,捧一杯热咖啡或热可可,几乎可以忘记战争。晚上每桌一个红玻璃杯,里面点燃各色小蜡烛,衬着黯淡的灯光,显得很温柔。来一次比吃米线坐茶馆要贵一些,却也不是很惊人。珐子和她的朋友喜欢这里,隔些时候总来坐坐,还常给素初、荷珠带几块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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