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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青年们的关系,但是同学们都知道赵晓波经常来学校找二狗,赵红兵也开车来学校接过二狗几次。
“这事儿没完!”韩炳捂着嘴,带着韩千等人走了。光辉是那种脾气倔犟的农村孩子,受了欺负还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于是没敢直接回家,而是在二狗家洗了又洗。“韩千他们也太狠了,怎么这么打?”二狗说。
“我觉得他们还会找我。”光辉担心地说。“不会的。实在不行,过几天我带赵晓波去找韩炳他们,没事儿。”二狗没太当回事。这件事也就成了二狗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如果二狗当天晚上就去隔壁找赵晓波或者赵红兵,后面的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了。
二狗并不是因为懒才没去找,而是因为:
⒈二狗认为韩炳不会再去找光辉报复,当时他说那句“这事儿没完”只不过是在吓唬人。
⒉虽然赵晓波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而且还是爸爸的干儿子,但二狗不大愿意和他这样的人过多接触。
⒊赵晓波心狠手辣,出手太重。如果把他找了去,他非把韩炳毒打一顿不可。到时候韩炳要是告诉了学校,二狗还要被处分。二狗一向怕事,非常怕事。
挨打的第二天一早,二狗发现光辉身上带了一把水果刀。那把水果刀是黄色的柄,刀刃很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很是锋利。光辉就把这把刀别在腰间的皮带上。
“你怎么带刀来学校?”在两节课后的课间操时,二狗忍不住问。
“防身。”光辉说完还憨厚地笑着。
“在哪弄的?还是放书包里吧。”二狗说。
“跟家里撒谎要了5块钱,花了两块6买了这把水果刀,还给你买了这个。”光辉说着,递给了二狗一张很大的贺卡。
当时的贺卡都很小,大概只有64开纸那么大,而光辉给二狗的这张,足有16开纸那么大,上面画着一棵紫色的、很大的圣诞树。而且,不同于其他平面贺卡的是,这张贺卡表面贴着很多亮晶晶的小星星,很是高档。二狗当时已经收到了二十几张贺卡,但没一张有这张高档,这张贺卡至少得两块钱。平时连1毛钱买个棉花糖都舍不得的光辉,却给二狗买了这么好的一张贺卡,二狗很激动。至今,二狗还记得贺卡里写的一句话:是鸿鹄总能飞翔,愿你成为搏击长空的鸿鹄。
“谢谢你,光辉。”二狗说。
“呵呵,不客气。”光辉说。
“你去吧,我今天留教室值日,不上操了。”二狗说。
“真幸福,我走了。”光辉说。
这是二狗听光辉说的最后一句话。
由于没有去上操,所以事情的具体经过二狗没看见,以下的内容都是一名目击者的描述:上午的课间操结束后,韩炳和他的几个同学就找到了光辉,把他拉到教学楼的后面一阵拳打脚踢。在他们殴打的过程中,光辉拔出了那把黄柄水果刀。由于头发被抓住并且头被按了下来,弯着腰的光辉根本看不清面前是谁,被打得失去理智的他拔出刀,直接朝面前的人连捅了几刀。
光辉捅到的人就是韩炳。
连捅了6刀,刀刀致命。其他围着光辉殴打的人吓得四散而逃。
随后,光辉被校警带走了。二十分钟后就得到了消息:韩炳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身亡。二狗印象最深刻的是韩炳的妈妈,那是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年龄远大于实际年龄的中年妇女。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始终萦绕在二狗的耳边。“还我儿子!”韩炳的妈妈那双满是老茧、被冻裂的双手抓住了刚刚走进教室的冯老师的领口。
“你儿子是学生杀的,又不是我杀的。”冯老师依然是那种泼妇的表情。
“还我儿子!”已经失去理智的韩炳的妈妈依然用嘶哑的嗓音重复着这一句。
“你再抓我,我就找校警了!”冯老师怒气冲冲地说。
“还——我——儿——子!”韩炳的妈妈已经没力气再喊了,身子瘫了下去。
“松开!”冯老师看样子火气很大,拉开韩炳妈妈的双手,气冲冲地走出教室。韩炳的妈妈则趴在讲台上抽泣,班里的几个女生把她扶起来,送了出去。
韩炳的妈妈刚进教室,二狗就认出她是在铁路工人文化宫前卖瓜子的老太太,以前一直以为她至少有50岁,没想到她的儿子才15岁。事后知道,韩炳的爸爸去世得早,韩炳的妈妈又没什么文化,只能在铁路工人文化宫前摆一个卖瓜子的小摊,三毛五毛地赚钱供韩炳读书。韩炳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如今,韩炳死了。
从那以后,二狗再也没有见到韩炳的妈妈在铁路工人文化宫前卖瓜子。直到三年以后的一个端午节,正在上高三的二狗骑自行车路过另一个电影院——东风剧场时又看见了这个老太太:她坐在马路边,头发已经全白了,很凌乱,脸上布满皱纹,虚弱得很,看起来有六十几岁的样子。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挂着几个纸做的葫芦。当地的风俗就是端午节在家中的窗户上挂个葫芦。
“阿姨,多少钱?”二狗停下自行车问。
“一块钱一个。”韩炳的妈妈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抬起双眼。
“我全买了。”二狗拿出早上妈妈给的10块午饭钱买下了7个葫芦。
“孩子,找你的钱。”韩炳的妈妈找了3块钱给二狗。二狗看见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二狗拿了葫芦骑上自行车,心里沉沉的、酸酸的。韩炳欺负人的确不对,但他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因为这点小事而死在最美好的时光里,值得吗?而光辉呢?这个总是憨笑的农村孩子,由于杀人时已满16周岁而成了少年犯,7个月后被其他犯人打死了。他只比韩炳多活了7个月,同样为此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有的流氓打打杀杀一辈子,到了四五十岁还活得好好的。而有的人,一辈子只打了一架却死了。
两个如花的生命就此凋谢,其中的一个就是被下届、下下届的同学们称为“学校建校百年以来最大的流氓”的、“臭名昭著”的光辉,那个憨厚朴实、总是对二狗说“二狗,吃饼吗?我妈妈烙的饼”的光辉。
心酸,泪下。
和本文内容无关的事情到这里就讲完了。二狗之所以讲这个故事是想说:
⒈该死的人总是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早早死去,这是天意吗?
⒉人在犯了错以后,受到更大惩罚的可能是他的父母和那些爱他的人。
⒊或许善良或曾经善良的人,由于种种原因却成为人们眼中十恶不赦的恶棍。
⒋在某些人变为恶棍的过程中,一些看似正派的人士本应该为此承担责任。
接下来的文字中,将出现几个曾在祖国南疆的老山前线上为保卫祖国领土和人民安全而浴血奋战、在潮湿的猫耳洞中度过自己战斗的青春、在越南鬼子的隆隆炮声中奋勇杀敌的退伍兵。在退伍几年后,他们的三棱刮刀和双管猎枪却转向自己曾愿为之付出鲜血和生命保卫的同胞,这又是为什么?
这几个人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或许还有光辉的影子。
第一章 复员
〔上世纪80年代初的流氓,由于刚刚在1983年被全国集中严打了一把,已经基本打光。新生代的流氓,大多是以大工厂的宿舍区、家属院的子弟构成的团伙,严格地说,他们只是小混混,战斗力并不怎么强。直到赵红兵他们横空出世,才改变了这个现状。〕
【一、赵红兵和他的战友们】
1985年临近春节的某天,孔二狗终于结束长达3年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生活,被一辆212小吉普接回了城里。
孔二狗人生第一次记事儿,好像就始自那天。多年以后才知道,由于以前二狗爸爸单位分的房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不适合幼儿成长,所以,二狗在断奶后,就被送到乡下的奶奶家生活。直到1985年底,二狗爸爸的单位科级以上职工分了新房子,每家都是带院子的二层独楼,一共分了七家,由于二狗爸爸刚当上科长,正好分到一套,就把二狗接了回来。正是这里的邻居,让二狗见到了许多像二狗这样本本分分的人可能一辈子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腥风血雨。
二狗回城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赵爷爷。那天进了城再七拐八拐之后,车终于停到一排小二楼前。二狗爸爸打开第一道门进了院子,兴冲冲地去开第二道门也就是房间的门,却好久都打不开,急得满头是汗。
由于天气太冷再加上想奶奶,孔二狗这时大哭了起来。他刚干号没几声,就听隔壁院子里一句声如洪钟的吼:“小孔!怎么啦?”二狗从来没听过如此中气十足的吼声,直到二十多年后,他依然认为这是他人生中所听见的最爷们儿的一嗓子。二狗顿时就被吓得不敢哭了。这时,二狗爸爸说:“赵局长,我家门锁坏了。”
隔壁院子里又发话了:“哈哈哈!我来看看!”连笑都笑得这么中气十足。
门响了,进来一个穿深蓝色毛料中山装的五十几岁的老人。这老人的腰板就像枪杆一样笔直,长着一张坚毅的脸,脸上没什么皱纹,两侧的脸颊上却有两道极深的竖纹,目光炯炯,十分精神,眼睛上面是两道又黑又重的英雄眉。老人进来后没跟二狗爸爸说话,直奔二狗而去,掐住二狗的腮帮子又吼了一句:“让你哭!哭巴精!”他脸上没一丝笑意,这六个字说得斩钉截铁。二狗顿时被这个威严的老人吓得呆住了,再也不敢哭了。
(题外话:二狗虽然成年以后老老实实、小心本分,但小时候可不是善茬,其顽皮的主要表现形式是能号。两三年后的某个周末,他在妈妈办公室里和一群小朋友一起看电视,由于妈妈的同事换了一个台,把《黑猫警长》调没了,二狗连号了四声“我——要——看——黑——猫——警——长”——据江湖传言,当时一栋楼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几声怒吼,几乎所有人的心都为之惊悸。而后多年,当天和二狗同时看《黑猫警长》的小朋友在恐吓其父母时,最常说的一句就是:“小心我像二狗那样号!”二狗当时之所以没号第五声,是因为他妈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赵爷爷来了。”二狗当时就吓得呆住了,老实了。)
那个老人接过二狗爸爸手中的钥匙,拧了几下也没拧开,老人拧着眉头没说话,转身走了。5分钟后老人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支铅笔、一把小刀和一张纸。只见他拿起小刀开始削铅笔的铅芯,不一会儿铅芯的粉末就在纸上堆成一小堆了;他拿起纸,包着铅芯的粉末开始往锁孔里慢慢倒,倒了一些以后又拿起钥匙,轻轻一转。嘿!锁还真开了!
“哈哈哈!开了!这就是润滑剂!”老人爽朗地大笑着说。
“赵局长,进来坐坐,呵呵。”二狗爸爸说。
“好!”老人爽朗地答应了。
老人进了二狗家,二狗妈妈去烧水,二狗跑来跑去。在这个新家里,二狗感到十分新鲜,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这天,他第一次见到了楼房,第一次看到了电灯,第一次……
“听说红兵复员回来啦?”二狗爸爸问。
“哈哈,是啊。”老人说。
“听说红兵在战斗中立了个人三等功?”二狗爸爸又问。“哈哈哈哈,是啊,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老人又大笑着说。
“好几年没见过红兵了,春节休息时可得好好聊聊。”二狗爸爸说。
“不耽误你们了,我走了。”说完老人转头就走了,行动如风。二狗爸爸居然也没挽留。
在开门时,老人又说了句:“小孔,你家也就三口人,现在咱们又是邻居了,今年春节就在我家过吧!”这句话既像是邀请,又像是命令。
二狗爸爸也没客气:“好!就这样定了。”
在这简短的对话中二狗发现,这个老头爱爽朗地大笑,说话斩钉截铁,废话不多,还有点爱讲粗话,威风得很。一直到他去世,他都是二狗最敬畏的人。
二狗后来才知道,这个老人姓赵,是市里的组织部部长,年底刚刚调动工作,春节以后去新单位。在这之前他是二狗爸爸单位的局长,而二狗爸爸就是他的秘书。单位里有很多“文革”前的大学生,而赵局长最器重二狗的爸爸,两人既是同事又情同父子。二狗爸爸从毕业到现在,一直追随着他。
而他们所说的红兵是赵局长的二儿子,他作为一名侦察兵刚刚从老山前线回来。红兵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由于家教颇严,兄弟几个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市民。而他们的妈妈则由于成分不好死于“文革”之中,赵局长丧妻之后没有再娶,有什么事儿就去妻子的遗像前说说,老两口感情极深。赵红兵已经成年的哥哥姐姐都在市里安家落户,所以,这座小二楼只住着赵红兵和赵局长两个人。
二狗在第二天早上就看见了赵红兵。一大早,他戴着大棉手套,头上戴着棉军帽在扫雪。都说是各扫门前雪,而赵红兵却一早上就把一排七栋的门前雪全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