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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刘哥有事儿吗?”一向沉稳的赵红兵也坐不住了。
“没啥大事儿。”三扁瓜。
“咱们找赵山河去!”赵红兵说着站了起来。
“不用了,咱们改天再去。”三扁瓜说。
“改天再去?”
“嗯,改天咱们准备一下再去。我今天来是跟你借摩托车,我去给柱子哥买点红花油去。”
“刘哥在哪儿住院呢?”赵红兵边问,边把摩托车钥匙扔给了三扁瓜。
“没住院,在医院处置了一下,回家了。”三扁瓜说。
“那一会儿等小申回来,我和他一起去看看刘哥吧。什么时候再找赵山河,听刘哥的。”
“嗯,那我先走了,晚上柱子哥家见。”
“嗯!”
三扁瓜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这也是赵红兵最后一次见到三扁瓜。
“刚才三儿来干吗来了?”三扁瓜前脚出门,小北京后脚就回到了旅馆。
“三儿来借摩托,说是给刘哥买药去。刘哥今天和赵山河打起来了,受了点小伤。”赵红兵说。
“买药拿着枪干吗?”小北京进来时,看见正在启动摩托的三扁瓜在摩托车后面夹着个化纤袋子,里面明显就是枪。小北京心比较细,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他还带了枪?”赵红兵还真没看见三扁瓜拿了枪。
“是啊。”
“糟了,三扁瓜肯定是自己去找赵山河去了。咱们赶紧追他。”
赵红兵和小北京冲出旅馆时,三扁瓜已经没影了。
三扁瓜骑着摩托直接去了青原鹿,他断定赵山河一定在那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没在青愿鹿找到赵山河,却遇到了正在这里跟陈卫东要黄老邪和赵山河住院押金的土豆。赵山河其实伤得比刘海柱还要重一些,而且需要住院,所以,只能让土豆来向他表哥要住院押金了。这时陈卫东还没有回来,土豆正在饭店的一楼焦急地等待着。
三扁瓜没有像小北京一样没有熄火就把摩托停在饭店的门口,而是习惯性地熄了火拔下了钥匙。事实证明,此举是个败笔。三扁瓜拿起装着五连发猎枪的化纤袋子就进了青愿鹿。进去的时候,他的右手伸进了化纤袋子里,手指扣着枪的扳机。“赵山河在吗?”三扁瓜进去就是一声怒喝。在吧台边上坐着的土豆回过头来。四目相对,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他俩都想起了去年在“紫月亮”门口的那场血战。
土豆马上站了起来,掏出他的沙喷子,并指向了三扁瓜。土豆知道,三扁瓜这就是来报仇的,他如果掏枪晚了肯定得挨崩。虽然三扁瓜没有拆下化纤袋子,但土豆知道里面肯定是一把枪。
同时,三扁瓜也把装在化纤袋子里的五连发猎枪指向了土豆。
两人端着枪越走越近,直至相距一米,双方的枪都指着对方的面门。
“操你妈,你还认识我吗?”土豆说。据说,土豆其实一直想找赵红兵和费四等人报仇,但是李老棍子一直拦着。今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傻逼滚远点,今天没你事儿!”三扁瓜说。
“拿着个破枪牛逼啥,谁没枪?”土豆毁容后,有点活腻了的意思。
“再说我崩了你!”三扁瓜说。
“我数三个数,咱们一起崩吧,你他妈的敢吗?”土豆想用这个吓唬住三扁瓜。
“犊子才不敢,你数吧!”三扁瓜。
两个人的手心都出汗了,双目都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都喘着粗气。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个懦夫,扔下枪,那么两个人肯定都可以不死。但遗憾的是,他俩都不是软蛋。
——其实,人偶尔软蛋一下未必不是智慧的选择。
“3——”土豆喊完“3”,喉结咕噜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三扁瓜的喉结也跟着咕噜了一下。
“2——”二人的头上都滴下了豆大的汗珠,神经已经快绷断了。
“1——”
“轰”,两支枪只打响了一声,响的是三扁瓜的枪。土豆的枪,没能打响。
一枪正中头部,土豆倒下。
【四十六、谢谢你们,终于抓到我了】
时间在那一刻定格。
土豆死了,死相非常难看。据说他死的时候表情很错愕,至死还紧紧地抓着他的那把没能打响的喷子。
几秒钟前,这还是个鲜活的生命,叫嚣着与三扁瓜斗狠。如今,作茧自缚,这个鲜活的生命已经变成了一具僵硬的躯壳。
手里依然端着猎枪的三扁瓜,表情和土豆一样,满脸错愕。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他是来废了赵山河的啊!可现在发生了什么?他枪杀了和他素无仇怨的土豆!他杀人了!
三扁瓜端着枪的手开始颤抖。据说,这是他拿了几年枪以来第一次开枪,就是这一枪,就杀了一个人。
可能,他俩都认为自己是条汉子,是个敢做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汉子。可在这件事过去以后的20年中,了解此事的混子每每提到这次枪战,对他俩的评价多数情况下都是三个字:俩虎逼!
关于“虎逼”这个词汇,二狗在前文中已经作过解释:虎逼虽然做事不考虑后果,但多数情况下也是讲义气、敢作敢为的。虎逼和汉子有一些不同,汉子是讲义气、有担当,又懂得适当的忍耐。虎逼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头脑,就会成为一条汉子。如果三扁瓜懂得忍耐,杀的是赵山河或者陈卫东而不是土豆,那么他也会被人称之为“汉子”,而不是“虎逼”。
三扁瓜呆呆地站了六七秒后,拿起枪转身就向饭店外面跑。他知道,他不得不跑路了。
等他想开摩托车跑的时候,发现惊慌失措之下钥匙已经丢了。他扔下摩托开始跑,很快就消失在街的尽头。他开始了亡命天涯的生活。
这辆扔在青原鹿门口的摩托车,成了公安局破案的第一线索。这个摩托车在车管所登记的车主,是赵红兵。
据说,三扁瓜在亡命天涯期间,曾在长白山上吃野草、树根度日,还曾上过大兴安岭过着野人般的生活,也曾到过呼伦贝尔草原为当地的牧民打草,食不果腹,尝受了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两年以后,在霍林河煤矿的一个小工地打杂的三扁瓜被捕。当警察给他戴上锃亮的手铐时,三扁瓜长长地舒了口气,表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一脸微笑。
“谢谢你们,终于抓到我了。”三扁瓜对抓他的警察说,眼睛里流露出感激之情。他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出现在他面前的三个穿着绿色警服的人民公安,对于他来说,是阎王爷,更是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菩萨。
这就是生不如死。
共和国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却没他的容身之所,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安稳地睡上哪怕10分钟。或许他曾经希望,那天在青原鹿被打死的是他,而不是土豆。
事发当天晚上,赵红兵被刑警队带走。原因有二:一是凶犯停在饭店门口的摩托车是他的;二是赵红兵与上次在医院的枪案有关。公安局不找他找谁?
几天后,刑警队锁定了凶犯,并且确认赵红兵与此事无关,将赵红兵释放。赵红兵出来后的第二天,他的饭店里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高欢的妈妈。“阿姨您来啦,小申去泡茶。”赵红兵赶紧招呼。只见高欢的妈妈径直朝赵红兵走过来,“扑通”一下,给赵红兵跪了下去,双手抓住了赵红兵的腿。
“求求你,放过我女儿。”高欢的妈妈满脸是泪。
“您怎么了?”赵红兵被惊得不知所措,赶紧连拉带拽地将高欢的妈妈扶了起来。
“求求你,放过我女儿。我不想让我女儿将来守寡。”高欢的妈妈继续说,依然抽泣不止。
“阿姨您这是怎么了?我和高欢很好啊。”赵红兵依然不解。
“我知道你在外面的名声,我也知道你现在又和一起杀人案有关。你这样下去,我女儿肯定得守寡啊!我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高欢的妈妈说着又要下跪。赵红兵明白了,高欢的妈妈是知道了他的一些劣迹,想逼他和高欢分手。“……我和高欢现在很好啊。”赵红兵从来没想过要与高欢分手,他一直以为,他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你知道吗?你这样会害死我的女儿!”高欢的妈妈带着哭腔喊。
“那您说怎么办?”
“和我女儿分手,永远不要再和她联系。”
“那您为什么不问问高欢的意见?您也可以去说服她啊。”
“她不听我的话。如果你不和她分开,那我今天就死在这里。”高欢的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阿姨您冷静一下,休息一会儿。”赵红兵也动容了。他能够理解高欢妈妈的所作所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源自母亲对女儿真挚的爱。
“求求你了……”高欢的妈妈呜咽着,说不出别的话,只会说这句话。
“……我晚上就和高欢说分手的事儿,阿姨您放心吧。”赵红兵思考良久,轻声地说出了这句话。赵红兵此时心乱如麻,他真的放不下高欢,但又不得不同情眼前这个他的至爱的母亲。“谢谢你了。”高欢的妈妈又跪了下去。赵红兵再次扶起了高欢的妈妈:“阿姨您放心吧,晚上我给高欢打电话。”
“谢谢你了……”高欢的妈妈浑身颤抖着。
赵红兵和小北京两个人把高欢的妈妈送回了家。
可能在高欢妈妈的心中,赵红兵是个恶魔。
“你真的要和高欢分手?”在回来的路上,小北京轻声地问。
“嗯……”
“你舍得和高欢分手?”小北京有点急了。
“……或许我和高欢分手,对高欢真的有好处。”半晌,赵红兵说,“也许,高欢的妈妈说得对。”
小北京不再说话,递给了赵红兵一支烟。
当天,赵红兵给高欢的宿舍打了电话。
“什么时候放假?”赵红兵故做轻松。
“还有一个星期,很快就能见到你了。”电话那边的高欢兴高采烈。
“嗯,高欢,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什么事儿?”
“……我们分手吧!”赵红兵鼓足勇气,憋出这一句话。
“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呵呵。”高欢仿佛听出赵红兵语气有点不对,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但也故做轻松。
“我没开玩笑,真的。”赵红兵狠下心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高欢的声音很轻。这个女孩子就是这样,越激动的时候表现得越冷静。
“我喜欢上了别人。”
“这不可能!”高欢说。
“我们分手吧,现在我不喜欢你了。”赵红兵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我不相信!刚才你说的是骗我的,对吗?”高欢的声音颤抖了。
“没有,我不喜欢你了。你回来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
“你……”
没等高欢说完,赵红兵挂掉了电话。他怕再听高欢说一句话,自己就会改变主意。
电话挂掉后,赵红兵肝肠寸断。
当晚,赵红兵和小北京二人喝了四瓶白酒,小北京人生中第一次醉酒。赵红兵当晚被送到医院——饮酒过量导致胃出血。
赵红兵和高欢再次见面时,已是6年之后。那时的高欢,已为人母。
赵红兵几天后从医院出院,回到饭店。他收到了高欢的一封信,信封上的字体依然隽秀。赵红兵没有拆开,把它放了起来。
他不敢看。
他什么大事儿都敢干,但他看不得心爱的女子心碎。这封信,分明就是高欢那颗碎了的心。
【四十七、墨者红兵】
赵红兵出院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李老棍子去找刘海柱麻烦了。
原来,李老棍子手下的三名得力干将老五、土豆、黄老邪,在过去的一年中被赵红兵和刘海柱等人逐个消灭,或者退隐或者重伤或者死亡,李老棍子的团伙已经接近崩溃。李老棍子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如果再不动手,江湖中将再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生财之路会就此断掉。
李老棍子别无选择,只得以他在江湖中十余年的威望作为赌注,孤注一掷,与刘海柱拼死一战。此战如果得胜,江湖中,李老棍子的名气将会继续响当当。
李老棍子在修车摊找到了刘海柱。刘海柱极其敬业,伤还没好利索,就已经开始在十四中门口修车了。“柱子,干活儿呢?”李老棍子双手揣兜,近视眼镜下的眼睛闪着寒光,但好像没有要打架的意思。
“嗯,啥事儿?”刘海柱放下手中的修车工具,站了起来。
“柱子,咱们俩认识有十来年了吧!恩恩怨怨也不少。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曾是在一个号子里的‘战友’。上次在‘紫月亮’门口打架,你砍了我两刀,我后来找你麻烦了吗?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换了别人,我早就去抄他的家了。但砍我的是你,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听说谁砍我两刀就白砍了?也就是你。”李老棍子还说得挺真诚。
“老李,有事说事儿,别净整没用的。”刘海柱知道,李老棍子肯定不是来和他叙旧的。
“这么多年了,你那JB脾气还是没变,好好说两句话你就不会啊?”李老棍子被刘海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