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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的警察总署督导员李哲,要他尽快查明,据实上报,一来告慰本部,二来也为出口鸟气。不久,李哲拿出了一份报告,说是宪兵先开的枪。与此同时,宪兵司令部也拿出了一份报告,说是警察先开的枪。两个互相矛盾的报告捅到蒋介石那里,惹得老头子大光其火,责令国防部次长秦德纯和警察总署署长唐纵亲自去上海,查出个真假。
唐纵到上海后,利用老面子,很快得到了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刘方雄、警备司令部稽查处长陶一珊、上海市政府调查室主任王新衡等老军统分子的鼎力协助,总算有凭有证地把情况搞清楚,确实是宪兵先开的枪,警察才进行了还击。最后,肇事的宪兵经国防部军法局审判,分别处以死刑和徒刑。
常人道:吃人家的口软,拿人家的手短。自“李闻血案”、“金都血案”以后,唐纵便有了这种心情,对于保密局的“特种会报”制度,既说不出毁誉的话,当然也干不出拆台的事。于是“公秘”合作的规矩,便按毛人凤的勾勒固定下来。
成立“三有公司”
毛人凤对经济是基础的道理深信不疑。戴笠生前就以为玩情报是钱堆的买卖,手头阔绰了,才可弄得神低头,鬼推磨。结合自己的体验,毛人凤觉得还应加上一条,即稳定内部,赚取人心,也得靠钱,说白了也叫:横竖是个钱,里外靠个钱。于是,他的第三把火,就烧在了谋财之道上。
照理,保密局的建制和编员确定下来,经费是照章分拨的,何必自谋财路呢?问题在于蒋介石明知干特务的花费非同小可,但碍于方方面面的制时,不敢把留意此道的热衷公开化,授人把柄。因此,公家拨下的份额,根本不够花,且不说别的,单是各地省区站、组发展的那么多不在编制的通讯员,所需的一份少尉津贴弄出的窟窿,就够保密局的当家人发愁了。过去,遇到这类困难,戴笠打不着秋风,就找蒋介石下手令特批。现在,党国正祭起制宪行宪的法宝,讲究循章办事,通过批条让财政部支付预算外的特别费用,几乎不大可能。老蒋体贴特工部门的苦衷,答应多给“政策”,在自谋财路上想办法。
于是,郑介民、唐纵、毛人凤聚在一起开动脑筋。平时,郑介民喜欢批评别人“冒脑根”,真轮到自己出主意的时候,脑筋并不好使。唐纵号称“智多星”,功夫却不在经济之道上,比及老郑的“冒脑根”,只差一字,那就是“伤脑筋”。毛人凤的老婆向影心在一旁瞧着男人们发愁,抿嘴一笑,轻巧地说:“现在人人都做生意,你们不会凑凑这趟热闹吗?”向影心的话确实不错。抗战刚刚胜利不久,国民党大员如出山之虎,一个个都往钱眼里跳,接收发财跟着做生意,一夜之间,几万家公司如春笋而出,却搞不清谁是官营的,谁是私营的?这种风气波及政府部门,很少有不被沾染的。据毛人凤所知,有战区长官部办的运输公司,某方面军司令开的工厂,甚至连CC也搞了“合作金库”,“党营事业基金会”等等。当场例举出来,疏导“冒脑根”与“伤脑筋”。
其实,郑介民、唐纵并不反对做生意,只是不知道本钱从哪里来。毛人凤久居内当家之位,知道军统历来就有从缉私、交检等公干上移花接木,丰腴钱囊的传统,自然就提到了军统局在接收和肃奸中没收的“敌产”、“逆产”。郑、唐一想,反正也是为了领袖支持的事业,便答应一起去向蒋介石禀明。蒋介石听了汇报后,要求他们拿出个方案。于是,郑、唐、毛,再加上蒋介石的机要室主任毛庆祥,组成一个“发财”委员会。
毛庆祥的加入,缘于蒋介石的通盘考虑。他希望国防部二厅、保密局和警察总署的经费亏空,能于此一揽子解决。但又生怕“一国三公”的局面,弄得分红不均,惹出麻烦,便让毛庆祥凑个数,关键时候当当“老娘舅”。
四个人关在房间里研究了半天,方案落于纸上,大致是:一、请蒋介石特批,凡军统在各地接收的敌伪现金财宝,都不送敌伪产业处理局,准许保密局留下来当基金;二、军统在上海、南京、天津、北平等地接收的一部分敌伪产业,由行政院有关部会“拨交”保密局,继续经营;三、把“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的剩余物资,一并交保密局,这些“剩余物资”包括两千辆十轮大卡车及大批照相器材、印刷设备等;四、在此基础上,搞成一个多种经营的大公司,以盈利所得作为预算以外的特工活动费,名称就叫“三有公司”。
说起“三有公司”的名号,大有讲头。最直接的阐释是:“有权、有钱、有势。”吉利的讲法是:占有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天时,即经商风兴,人人得而乘之;所谓地利,即身居京都,傍依上海,水陆两通;所谓人和,即保密局掌握全国经济情报、市场动向,且网点分布全国,又可随时调动大批人员,或借助方方面面的力量等等。还有一种解释是:利益三方占有,即保密局有份,国防部二厅有份,警察总署有份。真可谓俗中见雅,平中出奇。
方案递上去不久,蒋介石作出了批复,行政院长宋子文念及当年与戴笠的交情,准予备案,并督促有关部门发给了包罗万象的经营执照。接下来,确定人选、地址。总部机关设在上海圆明园路,毛庆祥任董事长,郑介民、唐纵、毛人凤入董事会,总经理由毛人凤推荐,由戴笠之子戴藏宜的从兄弟戴颂宜担任。
“三有公司”拿到了包罗万象的经营执照,经营范围也就大得难有边际,只要可以生利,无所不干,无所不取。下面罗列一下公司的产业和经营项目,便知端倪:
先看上海方面:
1。东方渔业公司。拥有40艘可以出远海作业的渔轮,并有自己的冷藏仓库。
2。启明运输公司,拥有500辆从中美所“剩余物资”里分出来的十轮大卡车,专营上海附近各线的货运。
3。大型锯木厂一家。
4。三夹板厂一家。
这些企业,都由戴笠生前的老朋友,上海陆根记营造厂的老板陆根泉代为经营。
再看南京方面:
1。裕丰纱厂。由保密局经理处长郭旭兼任经理。
2。亭亭照相馆。开设在南京闹市区花牌楼,全部采用中美合作所移拨过来的美国器材。这是当时南京城里规模最大、设备最好的一家摄影单位。除照相外,还兼营各种器材,并代客拍摄家庭生活电影。同时也从事特工活动。
3。鸿业印刷文具公司。这也是当时南京城规模最大的印刷企业,资本雄厚,设备精良,用的是中美合作所留下来的美国最新式的电动印刷设备。同时兼营文具纸张。经理由原军统四一印刷厂厂长李如澍担任。
4。长途客运公司。由保密局拿出500辆十轮卡车改装成客车,与南京江南汽车公司合作。
另外,平津地区还有无线电器材制造厂一家,西单北平大饭店一座,以及分布多处的仓库和冷藏库。这些物产,都由过去军统中一向搞面业活动的白莲丞经营。
“三有公司”成立以后,究竟为毛人凤弄了多少钱?谁也没作过统计,反正有一点是清楚的:公家预算拨下的款子,不见例外的开恩,保密局“花钱如流水”的作风却比全盛时期的军统局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事之秋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9月。一天,毛人凤正在“好风水”的办公室里批阅公文,一阵凉风,好不惬意,索性捋起汗衫的下摆,露出半截肚皮,贪那爽爽的凉意,初秋的南京,仍然留着“火炉”的余威,那如蒸如烤的滋味并不比盛暑轻多少。自发福以后,毛人凤觉得比以前怕热,要命的是,别重庆、回南京,出了“火焰山”又入“炼丹炉”,硬是与清凉世界没有缘份,有时,想想那些干着闲差的高官们,一到夏天结队去北方,躲避暑气,心里好生羡慕,于是本着一种渴求补偿的心态,抓着眼下的一把凉风便放肆起来。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惊得毛人凤赶快遮住肚皮,抓过话筒。电话是唐纵打来的,约毛人凤碰个头,时间赶早不宜晚,好像挺着急。
晚8点,毛人凤准时来到警察总署唐纵的办公室,唐纵指着桌上厚厚一叠卷宗示意毛人凤看看。毛人凤打开卷宗,看了第一份,便觉着像有一条毒蛇,顺着背脊往上爬,吐着长长的红信,舔自己的头皮,再往下看,眼睛里冒出了“血”。原来,几个月前,湖南派为扳倒毛人凤,着手调查的吴茂先舞弊案有了下文,现由张毅夫“操刀”,写成卷宗,焦点直接落在毛人凤的夫人向影心身上,指控她伙同吴茂先与不法商人串通,利用空运与检查之便,从事金钞投机。从卷宗罗列的线索看,还涉及到上海、北平、重庆、昆明等多处特工外勤机构,几乎全是毛人凤的徒党。
看完卷宗,毛人风貌似“公正”地说:“事情真要是这样,太不像话啦!
这哪里是党国的干部,简直……简直是贪官污吏嘛!”唐纵听着“正义言辞”,一声不吭,眼里闪出捉摸不透的笑意,看得毛人凤心里发怵。然而,毛的城府也确实到家,瞬间便有了反客为主的手段,半是自语半是警示地说道:“事情也怪,他们抓了吴茂先不让我知道。向影心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从没听她透过话,结了案子,卷宗又送到唐先生这里,这不明摆着是个阴谋吗?难道张毅夫预先设好圈套,把我老婆绕进去,然后再……”说到这里,做了个双手掐脖的动作。
“好了,好了,不要胡乱臆想,我若是信不过你,会把你找来吗?”唐纵指着卷宗,一脸正经地说。
其实,三天前,卷宗就到了唐纵手里,围绕着怎么处置的问题,他大费周折。明摆着的,这是湖南派的弟兄借路上达天听,藉以扳倒毛人凤。真要这么做,唐纵并不困难。问题是这全然不合他的心意。一来他专心警政,无意蹚保密局的浑水;二来,注重清名,生怕惹出拉帮结派之嫌。为此,他到警察总署当家,湖南派中想附骥的人物,几乎一个也没带上;三来,毛人凤于“李闻血案”上帮了大忙,说不定日后还有更多的关照,何必沾腥又绝路呢?琢磨透了这些,唐纵决定原封退还。不过,这个人情不能白送,于是请来了毛人凤。
毛人凤听懂了唐纵的意思,好生感激,临别时那有力的一握,大有冰释前隙,重归于好的蕴含。
然而,事情到此没有结束。这一头,毛人凤迅速行动,关照向影心掐断所有“不干净”的线头;再托人告诫吴茂先,把事情全部揽下,条件是保他无虞。那一头,张毅夫不甘罢休,把唐纵退下来的卷宗送到了郑介民手上。
想不到“冒脑根”颇有热情,并以此为由头,发起了扳倒毛人凤的攻势。
有人还提出一句言简意赅的口号,叫:“拥郑倒毛”,发端者名叫黄天迈,原先公干于外交界,抗战初期,因为利用公职,在巴黎经营黑市,套购外币,被法国政府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回到国内,老蒋下令判刑。后来,军统需要“外交人才”,将他保释后,转入特工部门。这家伙扛着燕京大学的牌子,又是“美国通”,干了几年军统,窜得挺快。戴笠死后,官瘾发作,涎着脸皮巴结郑介民,现在一见有功可立,马上打出“拥郑倒毛”的旗帜,集合一批人组成反毛阵线,名叫“建国力行社”。马汉三当社长,委员有杨蔚、杨清植、白世维、娄兆元、吴景中、严家诰等一班元老宿将,此外还有吴毅安、聂士庆、张鸿惠、李希纯、吴道诗、吴安元、孔觉民等,势力所及,包括晋、陕、豫、鲁、冀、察六省与平津两市。
俗话说,车动铃铛响。那么大的举动,自然瞒不了毛人凤在华北的耳目,“建国力行社”成立没几天,有关它的全部情况便放在了毛人凤的案头上。
取悦领袖
毛人凤忌讳走险,不能十分肯定唾手夺取的成功,宁肯多担待几许羞辱。
眼下,湖南、广东派进攻得猖狂,究竟是以牙还牙,还是以退为进好呢?毛人凤静下心来梳理头绪,益发觉得应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旧训自警。戴笠死后,他不止一次地闭门思过,想到雨农兄的诸多成功,诸多失败,有经验,有教训。经验足以借鉴,教训必须记取,其中有两条:一是雄心万丈,竭力铺陈,引发了领袖猜忌;二是张牙舞爪,树敌太多。日后,戴笠即便不摔死,恐也难以琢成大器。
每每想到这两条教训,毛人凤止不住胆颤,作为戴笠的继承人,瓜田李下,他既要洗去这些不利的印痕,又要消化过去留下的嫌疑,因此,从大的容身环境来讲,缺少来自最高当局的信用和支持,缺少前后左右的奥援,才是最大的心病。
两害相权取其轻。毛人凤理清了头绪,赶紧给蒋介石写一份“表示态度”的报告。报告中,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