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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瞬时犹如冰凝。
在大漠人眼中,图阿雷格是什么?是曾行走大漠骁悍的强盗,是曾统一各族建立王朝的贵族,是王朝覆灭时抵死顽抗的死士。
他们要么胜得嚣张漂亮,要么败得惨烈悲壮。
与图阿雷格为敌,最好的局面也是两败俱伤。
当年如果不是貘族引来外敌,图阿雷格会不会走到险些被灭族的地步,还是个未知数。
战乱之后,小镇得到平静不过六七年光景。这些年中,图阿雷格人陆陆续续来到镇上,他们心里再不欢迎,也不敢说出口。平静得来不易,谁也不想轻易失去。
听到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众人纷纷看向远处。
以撒莫为首,几十名青年、少年各持弓箭而来,敌意、冷意蔓延成杀机。贝娜脚步匆匆地跟在一旁。
沙哈威人立时慌了,大多数人拔腿就跑,谁也不想平白中箭。
那名男子的近邻好友则赔着笑到了烨斯汀近前,把人架走。
撒莫挥手示意伙伴停下,观望片刻,远远地对烨斯汀与薇安一笑,转身带人走了。
贝娜快步走回来,忙不迭对薇安道:“没事吧?怎么起来了呢?有烨斯汀在,不会有事的,快回去休息。”
很明显,贝娜第一时间去通知撒莫了。薇安握了握她的手,“我没事了。”
烨斯汀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真是。是我照顾的好。”
贝娜抿嘴笑着进屋去了。那样强势的照顾,她相信薇安再不希望有第二次。
薇安撇撇嘴,“你是一大早过来的,还是昨晚就没走?”
“走了,又回来了。昨晚帐篷那边的人在家里,回去没地方睡了。”
于是薇安确定,昨晚一直不让她掀掉毯子的人就是他。如果是贝娜,总少不得要劝几句。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图阿雷格人都听你的?”
烨斯汀没说话,望向远处,墨黑的眸子眯了起来。
薇安循着他视线望过去,看到慕西里脚步匆匆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只受了伤的野兔。
烨斯汀迎上去,与慕西里低声交谈几句。
薇安奇怪地眨眨眼,侧耳聆听,只听清一句去城里。她想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床和衣柜。
烨斯汀接过野兔,走回来递给薇安,“让贝娜看好它,等我回来烤了吃。”
薇安没接,“你去城里?”
“要去做别的事。过两天我再带你去,今天你留在家里。”
“不,我今天跟你一起去。”
“不行!”烨斯汀拎着野兔进屋了。
慕西里慢悠悠走过来,睁着一双闪着迷离光火的眼睛,表情比笨笨的兔子更无辜,语速很慢,“薇安,对不起。我天没亮就出门了,不知道他们会来闹事。”
薇安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我那么吓人吗?你一跟我说话不是磕磕巴巴就是慢吞吞。”
慕西里更加局促,“没有,你一点也不吓人,是我看到你就很紧张。”
“你紧张什么呢?”薇安饶有兴致地看住他。
慕西里长长的睫毛沮丧地垂下,“不知道为、为什么。”
薇安真是生平第一遭遇到这种事,忍不住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起眼前的事,“你是不是要跟烨斯汀去城里?”
“算是去城里,可是应该半路就回来了。”
两个少年都是言辞闪烁,反而让薇安更好奇,低声问:“你们到底要去做什么?你偷偷告诉我好不好?”
慕西里凝眸看着这一刻神色格外柔软的薇安,险些动摇。
☆、第18章 给我看看
“啰嗦什么?走!”
烨斯汀硬邦邦的声音响起之际,人经过薇安,阔步走出院落。
慕西里对薇安歉然一笑,转身随之离去。
薇安飞快进到室内,带上枪支、匕首、帆布袋,又背上弓箭,追上烨斯汀和慕西里,沉默地跟在后面。
烨斯汀尽量耐心地对薇安说道:“我和慕西里要做的事很危险。”
薇安满脸怀疑,“慕西里都能参加的事,能有多危险?”
“……”慕西里无比哀怨地回眸,被轻视的感觉很强烈,可也只能诉诸事实,“薇安,我只是负责带路、传信,主要的事还要烨斯汀去做。你、你不要去。”
“我要去。”越是不让薇安做的,她越要做。
慕西里觉得自己还是躲远点儿更好,对烨斯汀道:“我先回家准备,等下去找你。”
烨斯汀点点头,又问薇安:“知道我去做什么事吗?”
薇安摇头,带着期许看住他,“你告诉我。”
“杀人,或被杀。”
薇安脑子飞快运转着。要杀的人不在镇上,也不会是与他有过节的人。他是那种冷漠至极的性情,不屑于耗费精力去记恨谁。
图阿雷格险些被貘族灭族……
这句话闪过脑海,她忽闪着大眼睛猜测道:“要杀貘族人?”
“女孩子笨一点才好。”烨斯汀拍拍她的头,“听话,回家去。”
“不。”薇安还是跟在他身侧,“我得借你的骆驼或是马。怎么样也要跟着你们,你看着办。”
她的身手他了解,如果执意跟踪,还真没办法甩掉。烨斯汀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如果被吓到,不准哭。”烨斯汀警告她,“不许轻举妄动。”
“好!”
到了烨斯汀家里,薇安打劫了他一些箭支。
烨斯汀让撒莫留在家中,召集人手,随时待命。
慕西里过来之后,三个人出发。
小镇与城市之间,有一条隐约可辨的路,相较而言骑马更合适。但是马匹在沙漠终究很扎眼,骑骆驼更妥当。
烨斯汀带着弓箭、长剑、匕首;慕西里的行李则是一把长剑一个药箱。两个人今天都是一身黑色衣服和长靴。烨斯汀沉郁清冷,慕西里更显俊美妖娆。
薇安知道会看到甚至参与什么,情绪还是没有波动。尼克尽其所能地给她温暖,却也尽其所能地让她去目睹灾难、血腥。
他试图让她发现并克服害怕的事情,一直没能做到。
怕什么,想要长久的拥有什么,她还在寻找。
路上,烨斯汀在前面,薇安则故意落在后面,和慕西里闲聊,打听部族之间的纷争。
慕西里慢吞吞地告诉她:当年战乱时,貘族人嚣张跋扈、残酷杀害无辜,慢慢成为各族的公敌。貘族人本来定居于南部的绿洲,但是这两年那片绿洲沙漠化得厉害,便有很多人迁徙到别处。
而不论哪个部族,都不愿与貘族人生活在一处,通常都会在貘族人迁徙途中设法阻挠,而烨斯汀的方式只有一种:狙杀。
慕西里压低了声音,“当年貘族对待图阿雷格,说惨无人道都太客气。他们能这样对待图阿雷格,就能这样对待别的部族。沙哈威一条心,每次有貘族人过来的消息都会有人告诉我,而我会及时告诉烨斯汀。”
薇安这才明白整件事的由来。说惨无人道都太客气的貘族人,要令人发指到什么地步?真是挑战她想象力的问题。
走了好一阵,有一只鹰径直飞向三个人所在的方向。
薇安伸手取箭。
“别别别!”慕西里慌手忙脚地阻止她,“它是来给我送信,别伤害它。”
薇安抱歉地笑了笑。
那只鹰稳稳落在慕西里肩头,等他取下绑在腿上的字条,才飞走了。
慕西里展开羊皮纸,看了片刻,有点沮丧地对烨斯汀道:“那些人居然搭帐篷休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赶路。我们有得等了。”又指了指路北,“他们会从这个方向过来。”
烨斯汀带住骆驼,问薇安,“你要不要先回去?”
“不回。”
烨斯汀看着那张神气活现的小脸儿,丢给她一个“真是不可理喻”的眼神,把骆驼带到远处,拴在一棵树上,之后寻找适合隐蔽的沙丘。
薇安与慕西里亦步亦趋。
烨斯汀把弓箭丢在地上的时候,忽然抬手示意身侧两人别动,轻声说:“沙狐。”
薇安双眼放光,拿出匕首,顺着他视线在沙地上寻找。她听说过沙狐特别狡猾,挖洞特别快,且有好几个出口,连猎人都不能轻易得手。
烨斯汀慢慢蹲下身,指着微微凹陷的一处道:“薇安去,留意周围。”
薇安脱掉人字拖,无声无息走过去,缓缓蹲下身。
烨斯汀一手猛然深入至沙土中,却只是摸到了沙狐的皮毛。
沙狐受了惊吓,洞里不能再给它安全感,迅速逃跑。
出来的地方并非烨斯汀与薇安守着的地方,而是在两人中间的一侧逃了出来。
烨斯汀与薇安同时扑了过去,两个人两只手同时按住沙狐,薇安的匕首嵌入沙狐颈部。
而与之同时发生的,是两人身躯一震,被狠狠袭击了。
烨斯汀与薇安缓缓抬起头。
慕西里举着三尺长剑,愕然又无所适从地僵在那里。天地可鉴,他是好心帮忙,看到沙狐现身,没想到两个人会飞扑过去,就用未出鞘的长剑拼命砸向沙狐。结果很明显,没砸到沙狐,却砸到了人,还是一箭双雕。
薇安的箭筒还没卸下,剑鞘只是敲在了箭筒上,也就不太疼。
烨斯汀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立时黑了脸。
薇安明白过来之后,倒在沙地上,忍了半天,还是笑出声来。
“这、这……”慕西里无力地道,“你们不知道我站在这儿吗?扑那么快……唉……”他沮丧得想死,怎么在薇安面前,一件露脸的事都办不成?
“滚!”烨斯汀把已经毙命的沙狐丢到慕西里脚下。
慕西里见薇安倒在一边笑得厉害,又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来给你上点药吧,我带了、带了外伤药。”
“滚远点儿!”烨斯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慕西里那么用力做什么,如果拍在沙狐身上,沙狐一定会被他拍扁。
慕西里很委屈地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烨斯汀近前,“这是药,我去别处隐蔽,有动静再来告诉你。”
慕西里走去别处之后,烨斯汀呼出一口气,看一眼还在幸灾乐祸的薇安,扑通一下倒在沙地上,“薇安,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更高兴?”
“怎么会。”薇安勉强敛去笑容,坐起来,看他脸色有点差,估计是伤得不轻,“我给你看看。”
“没事,躺一下就好了。”烨斯汀看着她,怀疑她是慕西里的克星。自从见到她,那小子就没正常过。
“啰嗦,给我看看伤哪儿了!”薇安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让他翻个身,撩起他衣服下摆。
☆、第19章 啼笑皆非
烨斯汀不反对,也不配合,只静静伏在沙地上。
薇安看到他腰际往上的伤,倒吸一口冷气。不过短短时间,他的伤痕已经发青发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腰际,问:“很疼吧?”
“很生气。”
薇安险些又笑起来,为着他罕见的郁闷,“你起来,我给你抹药。”
烨斯汀到此时不得不承认,带上她是有好处的。缓慢起身,微微皱眉,后肩胛骨、脊椎和腰疼得厉害,没被打折算是运气不错?他褪下上衣。现出自右肩到腰左侧的长长一道青紫。
薇安研究着手里的小瓶子,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打开木塞闻了闻,扯扯嘴角,味道实在是不大好。倒出粘稠的药膏,提醒道:“下手重的话你不许生气,我没怎么照顾过人。”
“没事。”烨斯汀语声淡淡的,懒懒的。
薇安盘腿坐在他背后,把药膏一点一点涂上他伤处。
她动作很轻很柔,落在背部似羽毛抚过。烨斯汀眯了眸子,发现自己很享受这一刻,身体愈发放松。
薇安暗叹他惊人的承受力,也随之放下心来,利用以往经验建议道:“我给你揉揉伤口,这样好得快,药效能尽快发挥。”她是看慕西里很倒霉又可怜巴巴的,觉得烨斯汀情绪尽快好转是当务之急。
“嗯。”
烨斯汀盘腿坐着,难得的对她言听计从。
薇安很有点成就感。
覆有薄茧的小手调整着力度,缓缓地温柔地游移在他背部。烨斯汀阖了眼帘,惬意至极。
可是,慢慢的,那双小手让他背部的肌肤一阵酥一阵麻一阵痒,无形火焰也随之烧到了心底。
他脊背慢慢紧绷,失去冷静之余,发现自己是这样迷恋这种感受。
烨斯汀双手向后撑在沙地上,侧转身凝视薇安。
她素来透着冰冷的双眼,在这时目光柔和,唇形完美的双唇弯成微笑的弧度。她神色从来没像此时这样,调皮而明媚。
“你好好坐着行不行……”薇安还没抱怨完,烨斯汀一手顺着她腰际到了她身侧的沙地上,俊美容颜亦猝不及防到了她近前,近到了能感知到彼此呼吸的地步。
薇安眨了眨眼,愣住了。或许是因为他眼中闪烁的迫人光芒,或许是因为他这一刻温柔风情的淡淡笑容。
烨斯汀敛去锋芒冷硬的时候,原来也能够美得不成样子。而这,不是她熟悉的烨斯汀。
烨斯汀素来清朗的语声有些沙哑,“薇安。”
“啊?哦,怎么了?”薇安愣愣地回答之后,咬了咬舌尖,不明白哪根筋出问题了。
“谢谢。”
“……”薇安望天,叹息,随即拍拍他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