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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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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鼓起勇气方要说出的话,突然再也没必要讲明了,我看着杨丝柔弱地转身离去,胸口不禁一酸。若不是造化弄人,把我搞到这鬼时代来,我才不会看着她这样孤独无依地离开,而会尽我一切努力帮助她。可是现在,我只能长叹几声,掉些鳄鱼的眼泪,凄凄惨惨戚戚而已。

东门俚等人早将损失伤亡等一一报来。我命将杨、田的党徒尽数移交杨府,死伤者各有抚恤,这才走到庙外,和小清共坐一车,赶往城外。

至于史阿,无论如何,就算冲着王越的“面子”,我也不好意思带他一起打仗,便借口让他探查情报,暂时还留在杨府。至少可以帮我看顾着点杨丝,田四、杨觐余党未清,一时间还会有不少乱象。

庞护卫要先往张府交差,自领家将返回,东门俚便点了十名身强力壮的汉子,打着张常侍府的旗号,送我出城。

小清于路默然不语,只是望着窗外,我心知她见杨丝和我密语,有所气恼,不禁升起一股歉意。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唤道:“清儿,说说话好吗?”

小清没好气地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难道跟杨丝还没有说够吗?”

我微笑道:“你醋劲真大。你也知道我跟她没什么,为什么非要以为我在和她说亲密的话儿呢?”

小清咬了咬下唇,道:“不行就是不行。我……”面色一红,却想不出该怎样表达心里的意思,只能噘起小嘴,想让我感受她的不满。

我笑道:“原来你这样在意我!放心好了,我早发过毒誓,对你决不会有半点改变。现在我仍然重申,我只爱你一个人,你别胡思乱想的了。”

小清“噗”地笑起来,阴霾尽去,“我才不信呢。”却仍是笑着靠在我的怀里。

我抚摸着她的香肩,不禁微合上眼,道:“刚刚跟杨丝讲话时我还在想,我早已背上了重重的感情包袱,只是为你,而且是心甘情愿这么做。我知道自己真的没选择错,我为拥有你这样的妻子而骄傲。”

顺利地出城后,我秘密知会了东门俚。这小子有股胆气,素质也佳,给张让当手下实在太过委屈。听到我有意招纳,他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又向我请教脱身之法。我笑道:“反正不急在一时。过些天我还会回来,那时便向张让要了你去,他自会放人的。对了,最近你若无事,就去城西扬武将军府邸旁边的院子,帮忙看护着点。那处是我的别院,暂时由我的丫头叫小圆的照应,你只需到张让府拿些银子,再送过去就行了。对她说,我很快就会重新进城。”

便把张让送的玉牌递给他,道:“凭这个,张府新任的副总管一定要多少给多少,记着,千万别太贪呀。”

东门俚笑道:“在下明白,总管大人多保重。”

我看他们一直目送我和小清去得远了,才重新人城,笑道:“又多了个帮手。清儿,你看这姓东门的品性如何?”

小清摇摇头,“我可看不出来。不过你选的也别太滥了,见一个喜一个,到最后连谁出卖你都不知道。”

我瞪了她一眼,失笑道:“你好像比我还世故嘛!清儿,你天真些好吗,你幼稚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咧。”

小清笑骂了我一句,气道:“你才幼稚呢。这一年你也吃尽苦头了,再不把性子改一改,到最后恐怕连老命都保不住。”

我点头道:“夫人说得是,颜鹰受益匪浅,在此先谢过了。”微一抱拳,哈哈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清吃了一惊,娇嗔道:“干吗喊那么大声,不怕别人听到吗?”凝视了我半晌,忽然轻轻靠在我胸前,害羞地道:“你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富情感魅力的男人了。我楚小清也该感谢老天,竟把我们俩一齐扔到了这个时代,这才能和你结成夫妇,永远享受夫君你温柔的呵护和令人心跳的甜言蜜语呢。”

我忍不住轻轻吻了她一下,这才抬头道:“夫人的话才是甜言蜜语,我几乎都要融化了。”

小清格格地笑着,也昂头回吻了我,道:“别肉麻当有趣。你的话儿总是太夸张,让人听着,心里反不知是什么味道,原来那么浪漫的情调都被你破坏掉了。”

我倒是着实吃了一惊,真不知小清的记忆里居然也有“浪漫”这个词。她和我初时相处的那些冷漠,至今还令我铭记不忘,而今天她那么温存,那么快乐,和过去的她相比,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有一种发酥的感觉涌遍全身,毫无疑问,她是被我改变了,而且是永远地改变了。在这世上许许多多的爱情生活中,置身其中者,谁不是在潜移默化中被对方改变着呢?

我们拥抱了很长时间,她这才轻轻地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带你去哪里吗?”

我毫不在意,“不是去和司马恭他们会合吗?”

小清笑起来,“不是,我可从来没说要你去那儿。还记得我曾跟你说,等我们击败了何良、曹质,便让你知道一件高兴的事吗?”

我点头道:“不错。哦,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总不至于把我卖了吧!”

小清笑着摇摇头,道:“过半天你就知道了。别再问了好吗?”

坐在车中,小清时不时看看天,然后用鞭子拨正骡马行走方向。到了夜黑风起之时,灰蒙蒙的天空只能看见几颗冷得哆嗦的星星。广袤的平原,置身于其中,才感到自己渺小得可怜。马车似是无休止地往前走,遇到颠簸的路面,偶尔还会顿住,很费力地拉过去。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匹马,正在黑夜中往前探路,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长,越走越看不见光亮……

我想得入神,小清在一边关切地道:“冷吗?”脱下身上锦袍,柔柔地给我披上。我倏地一震,突然觉得自己还不那么无助和绝望,至少,我还有她,她是我生命中一盏明亮的指路灯,无论在多么恶劣的气候下,都能帮我找到前行的道路,使我不至于沉甸在稀松的沼泽和无边的深渊里。

我情不自禁地扭过头,然后,便觉得自己开始落泪——

强忍住,却还是要落泪——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人生真正的意义,应该就在于人与人之间真正的理解和帮助罢。在这种环境、这种天气、这种黑夜中,我只能这么想。

于是,我觉得黑夜很快就会过去,黎明不久就要到来。

生命不是空虚,而是一件很有希望的事。

我在梦里醒来,这才发现骡马已经停住,小清在微笑地看着我。帘外亮堂的光线,令人以为回到了秋天。身上好暖,她护住了车门,用身体遮住寒风。我听见她快乐地笑起来才道:“你醒啦!快点起来,看看那是什么!”

我头昏脑胀地爬起来,懒洋洋地往车门外望去。二时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是一支军队!一支全身披覆重甲的骑兵队!他们整整齐齐地在荒芜冰冻的大地上列队,戴着铁制的覆面头盔,手上拿着一倍矛长的刺枪。马儿都变成披着重铠、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怪物,他们长喷鼻息,带起一条条雾状的水蒸气。而这帮人马混合体,简直就像肃杀的空气中冲出的许多幽灵一般。

我狂喜地跳下车,心知这是小清的杰作无疑。那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和感动,不断冲击着我已快被种种辛劳和苦难麻木的心灵。我举起手来,这群雕塑般的作品突然齐齐挥动着银枪,跃马高呼,每个人都像是在心情振奋地迎接我的归来,那声音,真说不出的雄浑和壮阔。

我大笑,叫道:“好!好!你们都是我的手下吗?”

骑兵们推开面罩,姿态一致地下马行跪拜大礼,“参见将军!”

我用力握拳。虽面对着凛冽北风,却丝毫也没感到半点凉意。但嗓子突地就似卡住了,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一个时辰,闻讯而来的司马恭与荀攸就和我会面了。司马恭隔了老远便向我行礼,奔过来扶住我的双膀,颤声道:“总算又见到将军了!司马恭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想冲进城去,救出将军。要不是荀兄带来消息,我真的要受不住了。”

我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些天累长史费神费心了,颜鹰还得要好好谢谢你,不是你勇猛作战,我军怎能打得胜仗,我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溜出城来呢?”

司马恭连称不敢当,郝颜道:“那都是荀兄的功劳,我怎能往自己头上搁呢?”

我大笑着转向荀攸,其人仍穿着在洛阳时的那套长襟棉褂,已沾满了灰尘、泥巴,看起来就像个乡巴佬。不禁深深为之折服,躬身道:“荀兄别来无恙?听说日前我军生擒了何良、曹质,荀兄与司马长史都是功不可没啊!”

荀攸连忙谦词,握住了我的双手,“颜将军一回来,定能给我军极大的激励。目前温衡攻势愈紧,我们皆有不敌之态。但敌军骄横愈盛,麻痹大意了起来。今日我便想依将军之计,辄遣所造之铁骑往冲,并夹击攻他。温衡此人颇有智术,又懂谋略,此次若能一举败他,那么朝廷内再无此种将才,可与将军抗衡。只要大局一定,辅以张让等宦官从中说之,将军复职事乃轻而易举。”

我有点苦笑意味地舒展嘴唇,心想:今天我的想法恐怕和那些日子不同了。道:“荀兄为朋友之事,如此费心尽力,在下实感惭愧。唉,其实我也不想再当官、领兵了,朝政日乱,外戚、宦官轮流坐庄,闹得大汉朝岌岌可危,我还掺和在里面干什么?荀兄,你还小我数岁,将来辅助明主,制霸中原,便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再捞点金银财宝,便洗手不干了。嘿嘿,若是你们也觉世道厌倦,将来到我手下一起发财罢。”

司马恭、荀攸皆感讶然。荀攸叹道:“颜兄怎会有如此念头,依汝之才,可为社稷出力啊……”

我摆摆手,笑道:“不用说了。荀兄的话,我猜也能猜得到,还是以后再议论罢。司马长史,我们时间无多,快将温衡的实力状况仔细禀来,特别是他如何布阵的、何处能留有后着等等,都在计议范围之内。”

司马恭像是还有话说,却只得应了一声,吩咐探马来报。原来温衡的部队追得很紧,此日已在小孟津西三十余里处扎下了营寨,分兵四路,不停地越过洛阳东面的漓水河谷,往复冲击我军营帐。

荀攸早有计谋,准备往北退向平阴再发动进攻。因天气愈寒,恐怕出现大雪天气而作罢。温衡的部众甚是精锐,我军除骑兵队外剩下的几千人,已死伤三成,即使靠着在河内屯积的弓盾,也只能勉强顶住而已。司马恭手下更是阵亡了一员猛将,乃二十虎豹骑中的一员,前军司马王镇。

他是在掩护大部队退往漓河谷地时牺牲的,其率领的两百步卒全部战死,但温衡调动的五千精锐部队的突袭计划也因此泡汤。司马恭请求厚葬阵亡的将士,涕泪横流。我更借此集合部队,大声疾呼“打倒小儿温衡,生擒此贼,为前军司马报仇”的口号,而后,又针对敌人行动情况提出了修改后的设想。我把计划粗粗一说,众人无不惊喜异常,讨论了多时,无一异议。

荀攸见诸事已了,虽知“路上辛苦”,仍是极力劝我视察诸营,鼓舞兵卒士气。我欣然应允,招手道:“清儿,来,我教你几下散招,你到骑兵队去指导他们训练吧。”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司马恭与荀攸赶紧转过头,旁边的士卒们则嘻嘻哈哈,冲着我们发笑。

小清听得十分惊异,问道:“你这些招数管用吗?”我耸耸肩,一副未置可否的样子。我讲着讲着,便开始夹杂着题外话了。她叫我总是看不够,奇怪,我怎么会在这当儿愣起神来。

荀攸不知我们在搞什么名堂,干咳着道:“颜将军……”

小清一笑,翩然而去。我转头看着他,皱眉叹道:“荀兄又来了,你一会儿颜先生、一会儿颜将军,难道真忘了我是‘颜兄’吗?”

荀攸一拍脑门,哑然失笑,“瞧我这记性!颜……兄,我们这就走罢。”

荀攸将营寨分成三个大方,每方千余。左右两方主守,中方与其互为犄角之势,参阵支援,或直接攻击,进退自如。我瞧见营寨布置妥当,井然有序,心中不禁暗赞。闻说主将亲来视察,士卒们纷纷涌向寨间空地之处,一时间,人越拥越多。

我立刻命令司马恭等人维持秩序,这才跳上一块大石,叫道:“将士们!”

人群的骚动立刻停止,不知是不是我名字如雷贯耳,士兵们脸上露出欢容,俱是振臂呼叫道:“颜将军!颜将军!”

我喉头大哽,望着面前一张张满是灰土、尘垢的脸,望着他们破破烂烂的铠甲,心里又不由想到自己在洛阳的“花天酒地”,惭恚渐升。

“弟兄们!你们受苦受累了!”我粗声粗气地喊道,“某些人把我当成贼首,把你们当成贼党,这是把大家逼到死路上去。我受朝廷的诏令往赴河内;募兵,是名正言顺掌征伐的将军。你们都是我京畿羽林骑的兵卒!他们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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