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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弦-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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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害怕。你一听到他唤出真名,第一反应,就是想杀他灭口。你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怕你的兄长会因此有提防——你已经输给了千家帮,若再不能一举拿下摧风堂,多年苦心筹划的复仇大业,就将注定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泽的袍袖微微一颤,却没有说话。穆青露的步伐如行云流水,转眼又朝他逼近:
“你方才太慌张了。以至于一时竟来不及想到,既然他已知晓,那么,天台派中知晓你身份的,就绝对不止他一人。你杀得过来么?何况……你可知道,你最忌惮的兄长,他……”
白泽猛然一震,抬目喝道:“他怎样?”
穆青露唇角轻扬,道:“他此时此刻,恰也在天台山中作客……只不过,他暂时还不知道,摧风堂死对头,讳天首领白泽,就是他的亲兄弟……当然,等到你我战罢,他很快也就知道了。”
说着,她脸色一沉,清叱道:“你如果能打得倒我俩,那么天台派门下其他弟子。自会送你去见他!你若想与他公公正正地决斗,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日光投在莹白面具上,光辉一转,面具神采似也乍变。白泽怔了一怔,忽尔冷笑:“你武功不怎样,脾气却不小。”
穆青露道:“你是我平生最痛恨之人。若非有你,我绝不会尝到‘羞辱’二字的滋味。今时今日,我要把这些滋味,一点一滴,全部奉还给你。”
白泽依旧冷笑:“何须今日。‘羞辱’的滋味。你早就给过我了。”
穆青露目光闪动,喝道:“我几时羞辱过你?”
白泽从面具底下瞪着她,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谁若以言语侮辱我,我必割他的舌头;谁若用肢体侮辱我,我必砍他脑袋。”
穆青露陡然一惊,竟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她亦回瞪着白泽,缓缓地道:“摧风堂里,旧木楼中。我曾经对你动过手。我给过你一记耳光。”
白泽淡淡地说:“除却耳光之外,附赠的言语,也令人终生难忘。”
穆青露一扬朱弦,声音也随之抬高:“没错!我记起来了。我当时愤怒地说‘你虽是洛大哥的弟弟。但却比他差一千倍、一万倍。他敢做敢担当的事情,你连想都不配想!’”
白泽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穆青露清冽如水的目光从面具上掠过:“藏头匿尾,滥杀无辜。始乱终弃……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你一手所为……”
她紧紧盯着他,目中并无半点歉意:“那一记耳光。与那一番言语,都是实实在在地,出自我的真心。今时今日,站在你面前,我依然要说一句——洛苏华,你纵然武功再高,却依旧是天底下最大的懦夫!”
白泽猝然抬手,五指轻扬,玉笔在掌中飞旋一周,又被稳稳握住。他依旧没有恢复原本嗓音,他的话音中杂着尖利恨意:“你们有多少人,一起上吧!”
穆青露怒笑道:“众目睽睽,天台派岂会同讳天一般无耻?”
她抬起纤纤玉手,向远处众山一指:“约战之书本为秘密送达,却被你泄露了出去。你早就料到将会有无数看客盘桓于此,因此特意孤身入山。倘若天台派以多攻少,或者车**战,自然便会遭到武林同道嘲笑,以至身败名裂。你的如意算盘,我又怎会料不到?”
白泽蓦地打断她的话头:“若是以一对一,你必死于我手下。欺压女人的恶名,我却也不想承当。”
穆青露还没有说话。长桌另一端,穆青霖的声音忽然平静地响起:
“今日恩怨,只在阁下与穆家人之间。华顶台巅决战,只限阁下与穆家的人,除此以外,旁人一概不许插手。”
白泽向四下一望,目光在竹林深处稍稍一停,便即掠过。他忽又冷冷一笑:“只限穆家的人?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参战?”
穆青霖轻轻抬手,拭去额角血迹:“没错。”
白泽疾扬玉笔之锋,斜斜指向穆青霖,语气中含着重重的讥嘲:“你确定?你们两人,一个女人、一个废人,要同我决斗?”
穆青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穆青露亦毫无畏惧之色,她一抖手中朱弦,森然喝道:
“没错!洛苏华!我在此对天立誓,今日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山!”
白泽厉声道:“拿命来!”
朱弦破空,银毫激舞,浅碧与莹白色的两道身影,转瞬间便缠斗在了一起。
青石长案中碗盘碎片狼藉不堪。穆青霖缓缓自石椅中立起,向后方空亭徐徐退了几步,注视着二人,却似无参战之意。
白泽右手执笔,左手成掌,双管齐下,击向穆青露。穆青露的朱弦已增至九道,闪挪反击,较之以往,大有优势。然而她虽有穆静微的内力助阵,却毕竟只经历过短短两月,若要与白泽强抗,终究难以匹敌。因此她虽能以朱弦抗衡玉笔,但另一手却不敢硬接白泽掌势。
白泽渐渐镇定,出手益发从容。一掌拍出,穆青露闪身避开,白泽冷冷地道: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他步步紧逼,双腕疾翻,笔力与掌力再度齐发。穆青露且战且退,急闪之间,一脚踩入大半块酒坛碎片中。
残酒四溅,穆青露的足底仿佛滑了一滑,她已被逼至青石长案边缘,险些便要跌下去。
白泽目中嘲讽之色更甚。他想也不想,一挥笔杆,便欲趁她重新立稳之时,当面一举格杀!(未完待续。。)

第247章 且入瓮(二)
穆青露却并无要强行立足之意。山风拂过,浅碧色衣衫轻轻扬起,她借着滑跌之际,一记后翻,竟轻捷地自青石桌面上稳稳落于地中。
她在华顶台上踏了几步,身形向外霍然一转,恰好背对着青石长桌后的空亭。白泽见状,怔了一怔,但又岂肯轻易放过进逼机会。他一振白衣,疾跳下青石长桌,转眼间便又迫至穆青露正前方。
穆青露当风而立,朱弦带着嫣艳的光色,丝丝浮起在面前,映着衣衫的浅碧,与莹洁的脸庞,一时间竟不像在格斗,却像在凌风而舞。她步伐轻捷,迎着白泽攻势,朝后退了几步,忽然抬起眼,竟冲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却大出白泽意料之外。他霎时间心生疑虑,亦抬起眼,朝她脸容上一望。这一望之间,却陡见她背后缓缓腾起一片金黄的辉芒,仿佛有甚么事物在徐徐升起。白泽的目光不自觉地逐着那片辉芒,移到她身后不远处的亭子中。
石亭中竟已不再空空荡荡。白泽定睛一瞧,猝然厉喝:
“住手!”
穆青露扬起嘴角,笑意益盛。白泽却似已无暇顾她,快步向亭子赶去。穆青露的视线随着他一起,慢慢转向亭中,却见先前空寂无人的亭内,此时却已多了两件物事,正自静静竖立于亭内八角形的石桌之上。
其中之一,是一盏小小的油灯,静静地燃在石桌中央,火苗在日光中显得很黯淡。相形之下,另一件事物却极为抢眼。
那是一幅长宽皆为五尺左右的画。画纸呈浅浅的明黄色,被装裱在了用繁金错玉镶嵌的框中。绚丽灿烂的画框映着鲜艳的纸张,却衬得画中的主图益发简单纯朴。
那画面正中央的主图,竟然只由寥寥十几根墨线构成。然而墨线前后相衔,却生动勾勒出一具异兽的图案。它四足御风。尾羽飞扬,背有翅翼,顶生双角。它通体纯白,绝无一丝重彩,周围环缀着云雷状花纹。那作画之人必有高超技艺,线条素洁流畅,虽只简简单单十几笔,却将那异兽描摹得极为传神。只是那纯白的异兽,与辉煌的装裱,却形成了强烈反差。
尤为奇特的是。那主图右下方,还绘着一幅小小的画,画中之物,依然是那具异兽。只是那构成小图的线条却歪歪扭扭、稚嫩无比,倒像是一名天真孩童,用幼小的手掌执着又粗又长的笔杆,奋力临摹主图而成。
那一具飞逸灵动的大兽,与这一具稚朴幼嫩的小兽相映相衬,乍一望去。似乎有些不和谐,然而细瞧之后,却不由令人隐隐察觉到亲切生动的舐犊之意。双兽宛如母与子,母亲正领着幼子。在那层层云雷间驰奔。
整幅图画被端端正正放置在一方木架之上,而木架正紧挨着那盏小小的油灯。木架结构瞧去似极复杂,竟是同油灯一起,从八角形石桌中央的一方凹陷中升起的。然而先前石桌分明平滑如镜。如何会骤然出现凹陷?这两件物事又缘何突然出现在亭中?
白泽却仿佛极为紧张。他死死盯住那幅图画,向小亭飞扑而去。可是在即将接近亭子之时,他却又猛地刹住了脚步。
只因穆青霖清朗的声音在他身后缓缓响起:
“阁下连年奔波于江湖血雨腥风中。却不知阁下心中,是否还惦记着这一幅《白泽图》?”
白泽没有回身,双目一眨不眨,凝视着那幅《白泽图》。他似乎没有听见穆青霖的话,只是昂首深深望着图中双兽,片刻后,才又慢慢挪动脚步,向那幅画靠近了几步。他来到亭边,便没有再往前去,仿佛那图在他心中极为庄严,只可远观,绝不可亵玩。他又望了那白泽图一会,忽然双膝一曲,竟在那亭前台阶之下,朝它徐徐拜倒。
明黄的画纸与金玉的画框上辉芒闪动,白泽抬首,再度缓缓立起。他忽然回转身,朝向穆青霖,嘶哑的声音中有着深深的愤怒:
“你俩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入昆仑神坛,盗取家母遗物!”
穆青霖淡淡地道:“这些年来,白教主一面忍气吞声做人,一面苦心孤诣想要称霸江湖。阁下本人……想必也很久未曾重见此图了吧?”
白泽闻言,蓦地一怔。穆青霖却不容他回话,立即又说道:“我将这幅《白泽图》移到此处,令阁下在百忙中能睹物思人,阁下难道不该感谢我?”
白泽怒道:“家母遗物,岂能容他人脏手肆意玷污?”
穆青霖毫不动气,只镇定地说道:“阁下视若珍宝,可惜在我眼中不过是敝帚而已。白教主,你瞧那一大一小两幅白泽图,大的想必就是令堂亲手绘成的吧?那么……那幅小白泽,莫非就是幼年时代的你亲手所画?”
白泽侧过脸,默默望着那两幅图案,莹白面具静静覆于他脸上,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他一动不动立于亭前,身姿情态,宛如瞻仰着高高在上的神迹。
他仿佛已陷于悠悠梦里。那踏着云雷纹的白泽背生双翼,似乎正载着他,飘回遥远的童年,飘回遥远的雪山中。他默然不语,直到穆青霖清冷如水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听说此图的神奇之处,不只在于寄托着阁下与令堂的母子深情,还在于……”
白泽如被惊雷炸醒一般,他猝然回首,狠狠瞪住穆青霖。穆青霖却并无害怕之意,他缓缓续道:
“还在于,如果以火焰焚烧此图,浮于表面的两具白泽将被先行销毁。但画中的夹层亦会在被烧毁的那一瞬间显露出来。听说那夹层中所绘的,乃是一羽晴彩辉煌的凤凰……”
白泽骤然省觉,他怒喝道:“你要做甚么!”
穆青霖微微一笑,忽地一扬袍袖,白泽来不及瞧清他的动作,却又见不远处穆青露浅碧色的身形晃动,竟径向亭中飘去。
白泽想也不想,欺身直追。穆青露朝亭子掠了几步,忽又顿止。她轻抬右手,一粒小小的金色铃铛,带着“叮叮”清音,化作一道流星弧光,径直飞向那《白泽图》面前的油灯,眼看将要穿焰而过。
油灯距离白泽图不过几寸。火苗虽弱,但若被金铃一带,势必烧到图画,火焰一蔓,只怕图内夹层中的凤凰便真的会立时涅槃!
白泽心中大急,他虽恨意满怀,却已来不及再攻击穆氏姐弟。他只得反手向腰间一摸,将那卷薄薄书册扯下。他疾震书册,一页薄纸急旋而出。
金铃去势极快,薄纸又轻又阔,照理万难追及。可是白泽手腕一抖,贯注了劲力,那薄纸霎时硬挺如铁片,它在空中急划而过,隐挟锐啸之声。
金铃犹未到达油灯面前,薄纸已然追赶而上。它在半空中一翻一转,恰挡在金铃与油灯之间。硬如铁片的薄纸猛地变软,便如包裹馅料一般,一把罩住金铃,双双坠落在石桌脚旁。
白泽额角有汗沁出。穆青露眼见金铃被截,她忽地探手入怀,白泽以为她要再向亭中发难,立时拔出玉笔,便欲抢前。谁知穆青露却并无此意,她将身轻轻一纵,竟自跃上亭顶。白泽下意识要追,穆青霖却在后头低低赞叹:
“白教主好功夫。”
伴着他的话语,亭中忽传出喀喀之声。八角石桌竟徐徐转动起来。那油灯与木架探出的凹陷,也在慢慢改变着形状。
白泽警惕一望,却陡觉油灯所在之处,竟逐渐向木架上的图画靠近。那亭中石桌底部不知有何机关,倘若再过得一瞬,不需要任何事物相助,那油灯也必将引燃白泽图。
白泽再也无暇多想。仓皇之下,长衫飞舞,他已如离弦之箭,三步并作两步,飞身抢入亭中。他抬起左掌,向那小小灯火一击,火焰应势而灭。白泽似已恨极,反手一扇,整盏油灯从石桌上剥落,“啪”地摔在亭中地面上,顿时碎裂成几截。
白泽一手护图,另一手执笔,倏然回身,目光如刀,剜向穆青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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