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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乡长,我和老欧谈谈治安工作,你也有事么?”王林也不看什么赵经理,轻描淡写地问关乡长。
“哎……没,也没什么事吧!”关乡长就有点不自然起来。
“哈哈!这就是你老关不爽快了么?”王林哈哈一笑,“我们可是同朝为臣啊!”
“嘿!”关乡长刚才吃了王林一个闷子,感觉在赵经理面前很没脸面,听了这话有点兴奋起来,“我那儿子不争气,你能让我看看么?”
“可以!”王林一口答应。
“哎,还有我那小子!”赵经理也看到了希望。
“好的!老关,把他们两个带上来!”老关就连忙安排李良去提人。关三的手铐已经下了,可半边脸依然红肿着,一看见他爹,立马猖狂起来,指着欧阳平大声说:“爹,他妈的他打人!”
“啪”,关乡长甩手一巴掌打在关三另半边脸上,“你个混球!不该打么?老子看你就是欠揍!”关乡长怒气冲冲,关三捂着两块肿脸连连后退,赵经理急忙将他护在身后。
“还不快向王叔叔和欧伯伯赔礼道歉?欧伯伯打你,是为你好!不知好歹的东西!看老子回家如何收拾你!”关乡长咬牙切齿,关三就嗫嚅着。
“哈哈!老关你就别逼你的宝贝公子了。”王林一挥手,李良又把他们押了下去,“我看你也是恨铁不成钢,就让老欧替你管几天吧!”
“王书记,这……这……”关乡长和赵经理就张大了嘴,满脸惊慌。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有事先走吧,我和老欧还要谈谈工作。”王林口里说着客套话,眼睛却不看他,关乡长和赵经理就有点手足无措,讪讪地退了出去。不久,市里统一布置严打,汩水乡因为提前摸底,大小疑犯一个没有跑掉,受到县政法委通报表扬。关三赵兵一伙恶行累累,被从重从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汩水多年来人心惶惶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老百姓在派出所门口噼噼叭叭放了一天鞭炮。这是后话。
二
开早饭了,因为离县城远,干部们有许多人就住在大院里,油漆剥落的饭桌上放着一钵老南瓜,一碗干腌菜,炒萝卜,还有一大盆白菜。大家一边盛了饭随便蹲在地上吃,一边讲些趣闻轶事,倒也自得其乐。王林满满装了一大碗饭,挟了菜,看到计生专干刘雄,就说:“老刘,吃过早饭我到你们计生办来看看,你让大家先不要出去。”
“好的。欢迎王书记光临指导!”刘雄三十多岁,穿着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人。
计生办是单独一座二层小楼,一个医生,一个专干,两个队员,一共四个人。这些年国家人口政策抓得紧,县里乡里挤奶似的建了这栋国策楼,有手术室,有档案室,有办公室,每个工作队员还有一间宿舍,比政府那小木楼强多了。王林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在等他,小木桌上摆了几个苹果,还有花生瓜子什么的,见了王林,老刘带头鼓掌。
“嘿!想不到你们计生办还很富裕!”王林一脚跨进门,笑嘻嘻地说。
“富不富裕你以后就知道了!”老刘带着大家拍起了巴掌。
“是夹道欢迎么?”王林就笑笑,“可惜人少了点。”走过去在唯一的那位女性也就是医生身边坐下,这是一个年轻单瘦的女孩子,秀秀气气的脸,一头长发垂到腰际,见了王林就有点不自然,王林爽声一笑,“小姑娘贵姓?”
“还小姑娘呢!都二十多了!”女医生莞尔一笑,顺手递给他一个苹果,王林接过,一口咬了差不多一半,“嗯!好吃!吃惯的嘴,跑惯的腿。以后我要馋了,就往你们这儿跑!”
“好说好说!只要你王书记为民作主!”老刘笑嘻嘻的。王林知道这倒是他们最大的顾虑:农村计划生育工作最难,难就难在上下不讨好;老百姓骂断子绝孙,上面批评工作不得力。于是吐掉苹果核,揩揩手,说:“我么?充其量只是个督工头,以后,业务上的事,大家做,扯皮难缠的事,有我。如何?”
“好!”女医生柳影和队员小张小李高兴地叫了一声。
“嘿,王书记,正要请示你:下个星期就要开始全乡育龄妇女孕娠检查,二十多个村,每村一天也要二十多天,还有许多人根本不把检查当回事,爱来不来。下半年有到市省的三级大联检,这些资料是不可或缺的,很头痛!”刘雄吐掉瓜壳。认真地说。
“这倒是个问题!”王林沉思着,“那这样吧:你给全乡每个育龄妇女发通知,写明几时到乡政府大院统一进行孕检,不到的罚款50元。我让老欧也盖上派出所的章子,让他们去兑现。”
“好啊!这是个好办法,有些刁民,不吃饭,只怕硬!”柳影一脸灿烂地笑了起来。说说笑笑差不多了,王林拍拍屁股,“那就这样吧?我下午要和老欧进城开会,我先走了?”
“嘿!真是巧了!我正好要进城办事,可不可以沾您一回光?”柳医生美目流盼,王林就有点心猿意马:“好啊!俗话说同船过渡,五百年所修,和您这样的美女同车共乘,该是多少年所修?”王林哈哈一笑。
“可是啊!”队中员小张诡秘地一笑,“在汩水,柳影可是天字第一号美人!”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缕红晕,飞上了柳影的面颊,惊鸿一瞥地看了看王林。王林却已走出了国策楼。有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娘也许一见面就要数落自己的婚事:工作七八年了,也谈了几个女朋友,可一个也没有谈成。老人家一生勤俭,希望不多,两个姐姐都有已出嫁,只想早点含贻弄孙。可王林这几年调来调去,高不成低不就,一眨眼就成大龄青年了。
下午,欧阳平开了派出所那辆老式吉普车来接王林。王林提了公文包坐在后面,开到国策楼,柳影戴一顶很好看的太阳帽,穿紫色薄呢长裙,一袭乌发很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手里提个小小坤包,正站在门口。老欧就笑:“柳姑娘今天好漂亮啊!”
“欧所长你又笑我!”柳影倩然一笑,很轻盈地跨上车,坐在王林旁边。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王林感觉心里咚咚地跳得厉害,就暗暗地责备自己:好歹也在社会上混了七八年,咋就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如此沉不住气?于是赶紧凝神屏气,按住意马心猿。
吉普车在简易公路上奔跑着,扬起滚滚烟尘。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两边的田野里已没有庄稼,山上也是光秃秃的。蓝天白云,山清水秀,公路边也难得见几户农舍,一切都是静悄悄地,只有吉普车的嗡嗡声。王林感觉这样憋下去不是个事,就匀了匀气,问柳医生是哪里人,哪个学校毕业的。柳影回答说是长沙人,本市卫校毕业的。王林就一笑:“那你也算是支援边区了。”
柳影却低了头,红了眼,带哭腔说:“发配吧!也是我命不好。”王林就一怔,狠狠地掐一把大腿:真见鬼!怎么会提这种蠢问题!隔一会儿,又问:“柳医生找男朋友没有?”
“谁会看得起我们呀!”柳影擦擦眼睛,王林就笑:“你是翘着尾巴过日子吧?”
“是啊!俺要再年轻二十岁啊,保准天天追你!”
“欧所长,你就会拿人开心!”柳影扑哧一笑,王林就松了一口气。吉普车一路颠簸着跑了两个多小时,终于驶进了县城。这是一个山区小县,坐落在群山环绕之中,依山势而建,街道狭窄,又正值下班高峰,满街都是行人和自行车。欧阳平开着满身灰土的吉普车,慢慢悠悠地跟在车流人流后面。
“嗤……”从旁边横过来一辆飞鸽牌自行车,高挑的姑娘穿一件蓝色风衣,老欧硬生生把吉普车刹住了。
“你怎么开的车?”高挑姑娘回头娇叱,柳眉倒竖。
“不是还没有吻上么?小姐!”不待老欧说话,王林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姑娘是自己的老同学……县剧团的台柱子李芳,“再怎么说,大小姐横眉怒目也不温柔!”王林哈哈一笑,就从车窗伸出了头。
“原来是你啊!”李芳也看见了王林,欢快地大叫。
“小姐,如何赔你啊?横了道还倒打一耙!”老欧不失时机地伸出头来大笑。
“免了免了!以后开车小心点!”李芳露齿一笑,轻快地跳下自行车,一手扶了车把,一手拢拢耳边秀发,低了头往车里望,“老同学,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啊!”
“啊哟!你臊了我可不要紧,臊了人家柳小姐,人家可不会答应!”王林一笑,看看柳影,她正红了脸,低了头,不停地抚弄衣角。
“现在不是不要紧,将来或许就是了。对不对?柳小姐!”李芳不待王林回答,转眼问王林:“你什么时候请我到你的领地去玩一玩?”
“随时恭候!”王林双手抱拳,“啊,对了,你可以带台节目下去,也算是文化扶贫。”
“嘿!这倒是个好主意!”李芳偏头一笑,“你倒真会打算盘!还没让你破费什么却先打上俺的主意!”
“别别!”王林爽声大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再说,不也能给您扬名立传么?”
“那俺得谢谢您了?”这时绿灯亮了,李芳跨上去,扬扬手,“晚上等我电话!”
“王书记,你和她的关系很好吧?”吉普车慢悠悠地荡着,半晌,柳影轻轻地问。
“谁?”王林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哈哈一笑,“你是说李芳?我们是高中老同学,一直很好很随便的。不过我要找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是啊!浪费资源多可惜!”开车的老欧不阴不阳地又讲了一句。柳影显然听懂了这一句,红了脸偷偷地看王林,王林就装作不明白:“老欧,你好久不回家了,没想给嫂子买点什么好吃的?”
“王书记这你就外行了!”老欧狡猾地一笑,“俺这个大活人一回家,比什么都好吃!”王林就看见柳影憋着笑看窗外。
“那就让嫂子吃了你吧!”王林哈哈一笑,“可是明天我只有一个人去开会了!”
“不会的!她还没有这个胃口!”老欧幸福地一笑,“我明天7:00来接你。小柳,你呢?在哪儿下?”
“我看你就住到我家里去吧?”王林看着柳影,“我家只有我父母,也方便,还给你们计生办省几块钱。”
“听领导安排!”柳影抿嘴一笑,“只是不好意思打扰!”
“没事啊!”王林哈哈大笑,“你可以洗洗碗抹抹桌子什么的抵饭钱。外国人不是时兴有偿服务么?我们也不妨洋一把。”
“这个我会!”柳影抿了嘴睁着亮丽的大眼很认真地点点头。回到家,王林的母亲正在做晚饭,听见敲门声,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开门,见是王林,眼里就有了泪花。王林喊声“娘!”老人家脆脆地应一声,拽起衣角揩眼角。
“大妈!”柳影恭恭敬敬地叫一句,老人家就一脸的笑,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看得柳影面红耳赤。
“老婆子,看你把人家堵在门口干啥?”王林的父亲闻声走了出来,摘下老花镜,笑眯眯地说。
“啊哟!你看我,都高兴得糊涂了!快进来快进来!”母亲赶紧把柳影让进屋,这是一套二居室,陈设简单,但十分干净整洁。王林的娘拿来一大包零食让她吃,然后悄悄地跟着王林走进儿子的房间,欢欢喜喜地问:“林儿,柳姑娘是不是你的……”王林不待母亲说出来,连忙打断,“娘!看您又想到哪去了?”
“哎!多好的姑娘!你还挑三拣四的!”
“哪是我挑三拣四?”
“那你中意她了?”母亲一喜,“那我问问她愿不愿意?”
“嘿!您也太急了吧?”王林无奈地苦笑,“哪有母亲给儿子做媒的?”
“我怕你不上心!”母亲也一笑,做个手势,“你看你的那些同学,小孩子都这么高了!”那边,父亲扎起围裙走进了厨房,只要家里来了客人,—般都是父亲操刀。
晚上,李芳打来电话,说剧团领导同意到汨水乡进行一次义演,时间定在一个星期之后。王林又提要求说编点计划生育宣传节目,李芳一口答应。然后把电话打到乡里,正好黄书记也在,她听了很高兴,说:“好啊!汨水闭塞,难得有点娱乐,欢迎他们来!”第二天,满乡的百姓都知道县剧团要来汨水演出,看大戏不要钱!多少年没看过戏了,乡民们都沸腾起来,早早地作好了准备,离乡政府远的,头天就投亲靠友住到了附近。到了演戏的日子,按黄书记的指示杀了一头猪,猪血早上炖了一大锅,干部们吃得汗津津的。吃过早饭,大家齐心合力搭了个一米多高的大舞台,文教张乡长组织人贴了满街红红绿绿的标语,还组织了高高矮矮的小学生鼓乐队。下午两点多,有眼尖的人说:“来了来了!”欢迎的小学生队伍立马两边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