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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7,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出来。”狱警大喝。
王凡没有动弹,仿佛真的死了。
狱警有些不耐烦,招呼两个犯人将他强行拖了出来。王凡仿佛躲在里面很久了,出来时居然不适应外面的光线。大家这才看出他的不对劲,以前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起床,早早的穿衣叠被,收拾好自己,然后坐在床头等狱警开封。然而今天,他头发凌乱,面如死灰,眼神空洞。连狱警叫他,他也当作没听见。
“4027,立刻马上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然后出来。否则罚你关禁闭。”狱警大概是知道了叶子的事,想着王凡是老犯人,又表现一向好,他也就不想把事情闹大。
没想到半天不开口的王凡忽然说了句:“我要关禁闭。”
“你说什么?”
王凡好似忍耐到了极点,大声吼道:“我要关禁闭。”
后来王凡每每回忆这段时,都会庆幸自己还没有出狱,不然可能真的会熬不过去。禁闭室只有不到三平米的空间,进去之后就完全没有白天黑夜,就好像真的置身于棺材里。所有的犯人都怕被关进这个小黑屋,然而王凡却主动在里面呆了他出狱前的最后十五天,也创造了伏林监狱关禁闭的最长记录。他在无尽的黑暗里感受叶子,好像叶子就坐在他对面,只是他看不见。他跟她说话,从小时候的糗事一直讲到她上一次来看他。在回顾时,他都是笑着的,连说起叶子和曹新宇那段是,嘴角也是扬起的,看眼泪却不住的流,止都止不住。
给他送饭的狱友郭嘉明有一次关切的说:“行了,别太难过。你马上就要出狱了,还是想想以后吧!”
以后?王凡闭上了眼,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他想过的每一种以后都应该和叶子一起的,他幸福,他不幸福,最终都因为叶子。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三年前进监狱服刑的,其实并不是。早在很久以前,或许是在叶子第一次拿热毛巾给他擦了一夜的头时,或许是在叶子给他吸毒蛇的毒液时,或许更早,就在叶子第一次拉起他的手,说:“我带你回去!”
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进牢房了。叶子随随便便用一些草,或者树枝围成一个牢笼,然后朝他挥挥手,笑着说:“进来吧!”
于是王凡便一头钻了进去,这一进去就是十多年。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再也无法再去过别的生活了。他的世界里只有叶子,叶子开心他就开心,叶子伤心,他就会难过。如今叶子没了,却没有打开牢门放他出去,也没有留给他钥匙。于是,他的生活便再没有以后了。
当初他甘愿放弃大好前程替叶子顶罪,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可是叶子的死让他的伟大变成了天大的笑话。就像你为了天边一朵炫目的彩云,甘愿割掉自己身上阻挡飞翔的血肉,好不容易你从一个人蜕变成了一只鸟,飞了起来,可是云却散了。
王凡常常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替叶子坐牢,换成叶子在里面受苦,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的下场?
他以为自己守住了当年的誓言,不去做那个独自远走高飞的落难神仙。可谁又知道命运给神仙和山精安排的结局呢?山精因为本就来自群山,掉下来后融进大地,却意外苟延活了下来。而它牺牲自己想要送走的神仙却因为不慎踩到了地上不起眼的橄榄油而失足滑倒,殒命当场。他眼睁睁的看着命运在他面前摊开手,很无辜的说一句:“你看,我什么都没做,都是你自己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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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得住寂寞,才受得起颠簸
? 出狱后,东子邀请王凡跟他一起在y市打拼。他说,在陌生的地方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比较好找工作。王凡谢绝了,只身一人揣着他在监狱这三年的工资,一百零七块五毛钱回到了故乡。
骊山镇这几年变化很大,许多楼都拆了重建,路也多了好几条。然而福利院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残垣断壁,无尽凄清。走进院子他就见到了姨妈。她正佝偻着背在打扫院子,偌大的院子一点声音也没有,以至于王凡轻浅的脚步声都格外响亮。姨妈看到了他,呆了半晌,然后又开始抹眼泪。人老了,就变得多愁善感,动不动就哭。
王凡面无表情,木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陷入长久的冥思。姨妈哭了好一会,指着当初的那片竹林,比划了几下。王凡懂她的意思,朝她点点头,往山上走去。
时值阳春三月,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竹林深处草木清香,地里的竹笋破土而出,露出黑褐色的笋尖。翠竹也长出了新叶,郁郁葱葱,一派盎然回春的景象。可与之极度不协调的是他们当年最喜欢呆的那片草地上多了一座坟冢。样式简单到粗糙,墓碑只用一块普普通通的青石板搭建而成,连碑文都没有。可王凡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叶子的墓,只有叶子的墓才会孤零零的躺在这儿。
墓碑前毫无点缀,只有顶端的泥土里还插着根哭丧棒。王凡抬眼就看到远处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他笑了笑,都说花期寿命短,可它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开得灿烂,而这么多年陪他一起赏花的人却已经变成了一抔黄土,再也睁不开眼。
王凡花了一个多小时精挑细选了一大捧映山红铺在墓前。花团锦簇,娇滴滴红艳艳,一团一簇都承载着他所有的祈盼。就像很多年前,他也是一大清早,逃过爸妈的法眼,偷偷跑到山上,采了一大捧鲜花送给叶子,虽然最后叶子把它给卖了。后来他们第一次春游爬南华山,他为了摘石头缝里的花磕破的腿,结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束花枯萎。
王凡看着花儿,喃喃道, “叶子,你终于不再拒绝我送的花了。”
做完这一切,他径直走到坟墓后面,那里果然放着一根很粗的绳索,抬丧用的。放在那儿会不会压着叶子?王凡这样想着,便走过去把绳索拖了出来,手一抛,很利落的将一头挂在了一旁的大树树枝上,然后拉均匀,又打了一个结。很久以前他和叶子也这样荡秋千,他在后面推,叶子坐在上面一个劲的笑。
“啊啊……”一阵急促沙哑的喉咙摩擦声带的声音传来,不用想就知道是姨妈来了。
王凡转过头,就看到姨妈往他这边跑,哼哼个不停。
“怎么了,姨妈?”
姨妈焦急的比划了半天,眉头紧锁。
“我没做什么呀!诶,你来干什么?”
姨妈又比划了一通,说该吃饭了。
王凡记不清上一次和姨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旁边都坐着叶子,王凡总是连盛饭都必须要叶子伺候。他一直都知道福利院很少开荤的,一般都是过节时政府才会派发一两斤猪肉。他进了监狱三年半,里面的伙食已经可以说是惨绝人寰了,每天汤比菜多,饭比菜少,肉比瓦片还厚。可是当他坐在姨妈的餐桌上才发现,她吃的也没比监狱好多少。只有两道菜,干巴巴黑乎乎的让他都认不出究竟是什么菜,并不是姨妈厨艺不好,是因为没有油水,加上菜叶都枯萎了,才炒成这样。因为米太差,做出的饭也黄黄的,里面还有很多谷粒。王凡这才知道,没有了叶子的姨妈,日子竟过得这么苦。
姨妈一个劲的招呼他吃饭,他一面点头,一面将那些谷粒挑出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姨妈竟然当着他的面把他挑到桌上的谷粒全部捡起来吃了,还冲他笑。就是那一瞬间的震撼让他在后来遇到那么多的逆境中还能坚持着跨过去,也给了他拼搏的动力。
王凡环顾四周,一贫如洗的房间里连灯泡都是最小号的,电视还是当年那台十四寸的老熊猫。
他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很平静的说:“我吃饱了,姨妈,我得走了。”
姨妈比着手势问他去哪儿。
“我回我爸那儿,在邻县,有点远,不过我会回来看你的。”
王凡在邻县只呆了两个月,因为“底子不干净”又被流放了回来。后妈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告诉他,王卓的小女朋友家是书本网,很看重男方的家庭背景,加上安排他进八分让本就在一把手的交椅上坐得不安稳的父亲更让人抓住了话柄。
王凡并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耽误王卓一辈子的幸福,于是他果断找了个理由跟父亲告别,去找东子了。
他很庆幸自己还有东子这个朋友,他们都是坐过牢的,从y市到h市,正经工作都将他们拒之门外。那几年,他跟着东子一起卖过盗版碟,干过工地,推销保健品,上门修水管,什么脏活累活他们都肯干。虽然没多少钱,但温饱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个世界上,只要你不懒,总归饿不死的。就这样东跑西颠的过了两年,直到08金融海啸过后,h市的房地产市场反弹得厉害,连带着周边市场也迅速回暖,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准时机将目标锁定在建材这一块的,此后就在h市市郊新落成的建材城迅速扎根,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档口。
刚开始也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罪,遭了不少白眼,才练就了东子这一身的谈判经验,啤酒肚渐渐喝得鼓起来,腮帮子也灵活起来,客户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很累,可他们干劲十足。
第一次拿到分红,王凡便将当初借曹清远的那笔钱匿名寄了过去,第二次他将姨妈接到夕阳红疗养院。一切终于步入正轨,生活开始有了起色。
后来东子买车,他买房。再后来,小海也过来帮忙,东子结婚,又生了女儿,时间变得飞快起来。他们守护在市郊的一处只属于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辛苦耕耘,外界的纷纷扰扰似乎与他们无关了。
虽然已经出狱很久了,可王凡还是保持在狱中的作息规律。早上六点不到就会醒来,然后洗漱妥当后坐回床边,安静的等到七点半的闹钟响才出门。骑半个小时的摩托车到达建材城,这个时候东子差不多也开着他的雪佛兰到了。建材城离市中心比较远,每天来往的人很少,大家几乎都有自己固定的客户群,一般都是一个工程所需的所有建材,很少有零卖的,所以通常只是进货出货,不需要像别的店铺那样和客人为了某一样物件讨价还价半天。东子出去谈客户的时候,王凡就呆在店里做账或者和小海一起进出货。经他做出的账目总是条理清楚,一目了然。包括当月的营业额,净利润,利润率,相比上月是增长还是下滑,幅度都是多少,他都会写的清清楚楚。
没事干的时候,他会让小海在外面看店,他自己则躲进里间的储藏室里大半天不出来。其实也不干什么,就是坐着,看着窗户外的风景,抽烟,发呆。
小海和许多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样,内心荒凉成沙漠,浮躁,不安,彷徨。所以他最好奇也最佩服王凡的一点就是他的淡漠,说他就像是天生就没有活跃因子,什么事都激发不了他的兴趣,白瞎了他那一副好皮囊。东子说:“小海,你不懂的,经得起颠簸,才耐得住寂寞。反过来也是,耐得住寂寞才经得起颠簸。你呀,得好好跟他学学。”
王凡则不以为意,他其实很想告诉东子,他并不觉得寂寞,即使这么多年一直形单影只。他有回忆,那么多那么多五颜六色的关于叶子的回忆,快乐的悲伤的,单调的精彩的,多得足以将他以后的生活都填满,没有一点空余。
他和他的回忆一起结绳记日。
“王姐,王姐……”几声脆生生的大嗓门从楼下传来,惊醒了还在沉睡的王凡,不过他不恼,因为梦里他刚和叶子分开。
他起床看看挂钟,时间刚到六点。又看了看窗外,布谷鸟叽叽喳喳的在窗台上跳来跳去,真好,又是一个好天气。
“李奶奶,找王奶奶啊,您等一会儿,我去叫她。”王凡打开窗户探出脑袋,招呼着楼下的李奶奶 。
“诶!好,谢谢你啊小凡。今天天气好,找她唱戏去。”李奶奶在楼下尖着嗓子说,似乎仰着脖子说那么大声一点也不费劲。也许这就是她明知王奶奶的耳朵不灵光也要在楼下喊她的原因吧!
王凡穿好衣服就去了隔壁叫了王奶奶,王奶奶一听说是唱戏也来了兴致,鼓捣了半天才出门,刚下楼又急吼吼的跑了上来。王凡揶揄道,“王奶,又落下什么东西了?”
王奶奶摆摆手,喘着粗气说:“诶,是关于你的,差点忘了告诉你,这周六,给你安排了相亲。”
王凡一听是相亲,头就大了。“王奶,我看还是算了吧!都相了那么多次了,也没成过。”
“你还好意思说,哪有男生第一次见面就跟对方说自己做过牢啊,不把女孩吓跑才怪!”
“可是我真的是坐过牢的啊!”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你是坐拥一个市值几十万的档口的私营企业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