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晚,来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昭帝的宠妃,淑妃。
倾城还在苏府的时候,和淑妃就已经相识,两人时常结伴消磨。彼时,昭帝偶尔会去苏府看望倾城,而淑妃就是在那时对昭帝芳心暗许,淑妃能入宫、能一步步冲冠后宫,算起来,倾城出了不少力。
此刻,倾城万万没想到,她的父皇身首异处,她作为前朝公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淑妃作为先帝宠妃竟还能活着,而且活得风光无限。
而今,淑妃见她,俨然主仆的身份。淑妃是主,倾城为仆。
有什么不言而喻,倾城的心,渐渐往一片泥泽之地坠入,从此万劫不复。
……
十一月十二,冬至,小雪。
按照本朝的习俗,冬至这一天,天子会率领群臣前往天坛祭天,为社稷苍生祈福。
去年的这一日,天子之位上还是昭帝,倾城的父皇。而今,天下易主,新帝为了表现爱民如子,车驾会早早从未央宫出发,绕帝都一周,经过城门,再往天坛。
天未亮,倾城立于城楼之上。
一身雪白狐裘,发髻丝丝缕缕,精致服帖,除了一支羊脂玉簪入发,再无他物。天还未明,她不过站在那里,容颜已足以让周遭生辉,即使她目中一片死寂。
倾城眼神如无知无觉,目光静静落于苍茫大地,一片积雪,惨白。
耳边,淑妃婉转的嗓音仍旧声声入耳。
“倾城,我是墨弦的女人。”
“那些年,你白天缠着他,尽情享受他的陪伴和宠爱,可知他夜夜入的是我的春。闺,于他身。下婉转承欢的人是我?我知他心中有他的天下霸业,便能为他豁出性命去,何况不过一具身子?你的父皇喜欢我,我便顺势入宫,潜在他身边,只为有朝一日,为墨弦所用。只可惜,你的父皇有眼无珠,你也有眼无珠,你们父女都是在自掘坟墓!”
“我自然不可能给你父皇下毒,他再宠爱我再迷恋我,入口的饮食也必须有内侍试毒。可是,墨弦的毒术医术独步天下,他今年有心要你父皇的命,你的父皇就绝活不过明年。先帝的食物里并不是毒,只是药,可若是遇上我身上的香,便会成为慢性的□□。身体每况愈下,神智不清,即便发现,太医也只当风寒入体,需卧床休养。”
“药、香,都是墨弦亲手调制,你一向爱讨好他,说不定……某一味药还曾经过了你的手,由你,亲手捣碎研磨,再混入你亲生父亲的食物里,只为那一日一举要他的命。”
“倾城,你引狼入室在先,亲手弑父在后,你说若我和墨弦该下地狱,你又该去哪里呢?”
……
眼泪温热而出,在清冷的寒风里,瞬间变成刺骨的痛,倾城缓缓勾了勾唇角。
淑妃说得对,她被一个男人迷了眼,为了讨好他,他所授一切,她全部尽心尽力学习,只为有那么一刻她可以为他分忧。
她真的……曾经为他调香。
她亲手让国破家亡,万死不足以殉国。
前方开始传来车马喧闹,而后,两旁百姓沸腾,不久,便能将居中那明黄的车辇看得清楚。
那是新帝的皇辇。
倾城吸进一口凉气,缓缓踩上城墙。寒风猎猎,吹得她的狐裘轻扬。
“什么人!”
乱臣贼子都有些天生的小心翼翼,倾城不过刚刚踏上城墙,前方禁卫军便已察觉,当下,万箭所指,她孑然一身。
一直站在倾城身后,一身戎装的男子挥了挥手,城楼之上其他侍卫当下倒戈。
“叛军!护驾!”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倾城勾了勾唇。
叛军?到底谁才是叛军?
一瞬间,兵荒马乱。
一刹那,倾城便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惊、怒、疑,复杂万千,从前方直直穿透而来。
穿透而来的不只有目光,还有快马。
倾城静静望着快马上俊美如仙的男人,他也直直盯着她,正往她飞奔而来,让倾城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些年,他一次次往她而来,直直走入她心里。
物是人非,情更悲凉。
倾城咬牙大叫一声,“我是前朝公主倾城!”
柔弱的女子,恨入骨髓的嗓音,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回荡,竟出奇的让一片兵荒马乱凝滞。周遭跪拜的百姓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城楼上那一身雪白和绝望的女子身上。天地间唯一仅存的只是快马疾驰近她的声音。
不知是否因为他的靠近,皇家禁军弓箭已满,却迟迟不能射箭。
倾城于悲痛模糊里定定望着他,声音回荡在天地,“我倾城,自小受父皇宠爱非常,却有眼无珠,为奸人所惑,引狼入室,致今日国破家亡,父皇身首异处,着实罪无可恕。而今更眼见乱臣贼子苏瑜肆掠我社稷,愚昧我百姓,却无力阻止、无计可施、无能为力……”
数行眼泪落下,眼前那道玄色身影已到近前,正飞身而起捉她而来,底下数**拦,那人剑气所及,一片血光,眨眼,死伤一地,竟未能阻他分毫。
倾城身后男子见状上前一步,无声无息已飞身而下,将苏墨弦拦下。
倾城深吸一口气,于一地凋零溃败里嫣然一笑,倾国倾城,“身为公主,倾城此生绝不臣服于乱臣贼子。天元已灭,倾城一死!”
满地百姓还未及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抽气声,随即,便只见城楼上茕茕孑立的女子已义无反顾跃下城楼。
“倾城!”
是谁的双目猩红挣扎,是谁的嗓音嘶哑绝望?
倾城于寒风中急速坠落,一身雪白,几近透明。不再去看,她缓缓闭上双眼。
红尘扰攘,家国大义,从此,再与她无关。
苏墨弦,你我孽缘,今日断绝!
☆、第三章
一年后。
初春还是乍暖还寒,人迹罕至的山谷里已是姹紫嫣红。月上柳梢头,倾城一身黑衣劲装走在山谷里,还能听到虫鸣鸟叫。
平静得仿佛这里不过普通一个山谷。
倾城面无表情走进眼前的桃林,只要出了这处桃林,她便能走出山谷。
然而,她刚刚踏进,那些桃树便像是活物一般,缓缓往她逼近,俨然拦她去路。倾城足下迅速踩着特定的步伐,方险险避开这忽然而来的昏天暗地,那些桃树也不再乱动。
只是,还未来得及走多远,漫天桃花却又开始纷纷坠落。落英缤纷,当年倾城无忧无虑之时倒是很能欣赏这些景致,只可惜,人非物也非。此刻,倾城柔软的身子急速的在空气里旋转起舞,避之不及,却仍是一个不暇,被眼前凌冽坠落的桃瓣划过脸颊。
当下,白皙细嫩的皮肤上便落下一段血痕。
而她这一个失手,后面便也跟着连连失误,无数桃瓣直逼而来,那凌冽杀气让倾城毫不怀疑若是失手,这些漂亮的花瓣便能斩下她的脑袋。
倾城秀眉一蹙,当下深吸一口气,提气而起,踩着那些花瓣,几个飞跃,强行往前而去。
后面的路更加危急四伏,然而,倾城今夜已是彻底狠了心,又有之前数次的教训,最后,终于还是走了出去,只是当她出现在山谷出口时,已是头发凌乱,满身伤痕。
她却笑了,对着前方早已立在那里的夜阑。
“我出来了。”她朝着夜阑抬了抬下巴。
夜阑低眉敛目,缓缓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古琴双手奉上,“东西已经备好,小姐早去早回。”
倾城目光落在乌黑的琴上,眼中有片刻的失神,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抬手接过,身影便迅速消失在了夜幕里。
夜阑面无神色,径自缓缓步入桃林。
……
帝都内最近一年并不大太平。
这一点,古人倒是没说错,夺江山易,守江山难。
一年前,丞相苏瑜篡位,原也是做得滴水不漏,打的是清君侧的口号。说是先帝昭帝为奸佞所惑多年,如今身陷危机,命在旦夕,丞相苏瑜领兵救驾……却去迟一步。先帝已命丧宦官之手,先帝仅剩的两子也护驾身亡,先帝临终前只能禅位丞相。
皇家总有几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这些原也和百姓无关,他们只管柴米油盐,谁是这天下的主人对他们来说还没有这月有几个晴天雨天来得重要。
偏偏,冬至那一日,前朝七公主当着天下人的面痛斥新帝乱臣贼子,又从城楼跃下殉国,当场血溅。更重要的是,前朝七公主原是新帝的儿媳……
那场面太过震撼不可思议而又有可怕的说服力,那女子倾城的容颜,临死的血泪,很是激起了几段爱国情怀。
要知道,昭帝虽然“为奸佞所惑”,但在位十多年也是颇得人心的,心腹将领算起来也有那么几个,几个将领轮流折腾一遍,三年五载也折腾不完,而第一年往往是热情最高涨的时候。
于是,这一年里,总有各种各样的刺杀,此起彼伏,皇宫守卫森严自不必说,弄得帝都的空气里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紧张。
新帝登基后,立了长子为太子,其下三个儿子分别封睿王、贤王、魏王,都纷纷遇了几次刺杀,当然也都安然无恙。
早上,倾城正在客栈的雅座里吃早餐,隔着镂空的门窗,正好可以听到外面几个人在低声议论。天色还早,客栈空落,这话声便显得清晰。
“如此一说,当今天子倒真是教子有方。要知道,前朝先帝有五个儿子都是死于刺杀。”
倾城听着那些声音,弯了弯唇。
苏瑜从小是如何训练那四个儿子的,倾城最清楚,日日目睹,以前觉得不可思议,此刻一经回想,倒有恍然大悟之感。
苏瑜,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说起太子和三王,那真是万里挑一的男子,生得芝兰玉树不说,各个能文能武,大将之材。要说谁更好些……”
“自然是睿王了,”一人立刻接口,兴致勃勃,“睿王当年可是娶了先帝最宠爱的七公主,皇上挑的女婿,那自然是最好的。”
“非也,世人皆知魏王好酒,贤王心狠,睿王更是好色……还是太子,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毛病,也所以,他是太子。”
“如此说来,倒是事实。听说睿王隔三差五便去青楼,头日还在青楼遇了刺客,第二晚便又出现在了那里,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听着外面的声音,倾城不疾不徐吃完了早餐,和掌柜结了房钱,便抱着古琴走出客栈。
大约是新帝刚刚登基全忙着平乱去了,帝都倒是和一年前一模一样,譬如最大的青楼仍旧是西楼。
倾城以前去过那里,别的倒没多少印象,只记得那里的老鸨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横得很。不过想来,青楼这样的地方,老鸨若是吃软不吃硬,那不成了慈善堂了吗?
要的就是她吃硬不吃软。
倾城去西楼卖身,老鸨原本不收,在倾城扎了她两针以后也便收了。
从前,苏墨弦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诗词歌赋,教了十五年,倾城以为自己是世上最有才华最高贵的女子,后来她也不过落得个含恨殉国的下场。这一年来,她只学了毒术和武艺,如今却已经能够自由行走江湖了,想到这里,倾城觉得心情还不错。
从二楼看下去,今夜西楼再一次座无虚席。
倾城在这里已一连弹了半月的琴,琴声招惹了不少风流浪子,不过一露脸便也安全了。相反,她进来数日后,这里又来了个蓝姑娘,什么也不会,房门的门槛却被踏破了数次。可惜的却是蓝姑娘明明无艺,却也不卖身,唯一乐趣便是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惹得吸气声此起彼伏。
后来,老鸨想了个好方法,蓝姑娘接客的时候,由倾城在一旁弹琴,如此也算是色艺两不误了。
蓝姑娘今夜没有看上的客人,倾城兴致有些缺缺,正打算睡下,蓝姑娘却亲自来请,“要麻烦慕姑娘起身了。”
倾城双目一敛,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同时走到镜子前去。
镜子里的女子,平淡无奇的一张脸,连她自己也认不出,这一年,比她的毒术学得更好的是她的易容。
抱着古琴,倾城踏进蓝姑娘房门的时候,耳边正听得一道低醇悦耳的嗓音,正对着蓝姑娘说,“去了趟江南。”
微微低沉的音色,丝丝入扣般,分明不经意,却仿佛含了说不尽的柔情,直取人一颗芳心。
倾城低眉敛目,心内却笑了。
苏墨弦,欢迎入局。
倾城正这么想着,房间里的气息却倏然微变,倾城只觉有道目光不轻不重落在自己身上,心下微惊。旋即,她不卑不亢走上前去,朝那丰神俊朗的男子微微行了行礼。
并未抬头,亦未出声,之后大方落座到案旁,试音。
古琴的声音流泻而出那一刹那,那道目光便也收回,重新回到蓝姑娘的脸上。
蓝姑娘见苏墨弦眸色有片刻的变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