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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瑜慕离这两人彼此虽是宿敌,但倾仪又是两人共同的敌人,眼下让共同的敌人跑了,两人皆是扼腕。
苏瑜长叹一声,终于不甘心地转身回宫。
慕离小心扶着夕颜离去。
倾城走到苏墨弦身边,握住他的手,见他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还望着慕珏等人消失的方向,柔声道:“先回去吧。”
苏墨弦反手将她握住,却仍旧没动。
倾城正要劝慰,却听见前方黑暗中传来快马的声音。
所有人俱是一惊,无不停下脚步,回身望去,这便见前面阿不领着一队人,骑着快马而来。
所有人这才恍然发觉,阿不是苏墨弦的近身护卫,今夜这样大的一个局,生死一线之间,而这个人之前竟然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竟是一早就布下了这样一个后招?
苏瑜、慕离霎时一扫扼腕,如见曙光。
……
那一夜,慕珏、倾仪、林淑儿终是逃了,阿不带回来的人是夜阑,身中数箭,奄奄一息的夜阑。
苏墨弦虽没能算到倾仪劫持皇后,但他设局之初便安排了阿不带人在离开的必经之路埋伏,就是为了万无一失置倾仪于死地,助慕离报下大仇。其实若是那晚慕珏带着皇后走了,苏墨弦设的埋伏也是徒然,因为投鼠忌器,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然而慕珏果真没让苏墨弦失望,五个人里选四个,他最终将皇后放了。
所以,倾仪和林淑儿一出现便遭到了围追剿杀,两人都身受重伤,最后对倾仪致命一击时,慕珏却出现了。但慕珏既要护倾仪,又要护林淑儿,顾此失彼,而阿不带来的却全是苏墨弦身边最得力的人,将慕珏等人一网打尽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是,在四个人一起死和牺牲自己至少让慕珏可以活之间,夜阑选择了后者。她用一己之身将阿不拖住,为慕珏三人争取了时间离开。
阿不带回夜阑时,夜阑明显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趴在地上,一双眼睛却是越过苏墨弦,直直盯着他身侧的倾城。
倾城心中有些酸,抬步就要过去。
苏墨弦将她拦住了,眉梢眼底尽是冷意。
倾城叹,“她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其实如此强撑着还不如一口气咽了,她必定有话想要对我说。”
苏墨弦并不退步,“三年前就是因我的疏忽,才让你受了这样多的苦,今日我绝不容许你有一丝闪失。她有话要说?好,你就在这里,让她说。”
倾城见苏墨弦态度坚定,心叹一声,便也不再坚持。
这时,眼角余光一闪,竟见夜阑手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苏墨弦几乎是本能地就以身拦在倾城身前。却不想,那把匕首并未朝倾城飞来,夜阑竟是拿它狠心斩了自己的手。
血光飞溅,怵目惊心。
倾城吓得脸都白了。
夜阑脸上也溅了血,她却仿佛浑然不觉疼痛一般,遥遥望着倾城,笑道:“你看,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伤害你了。”
倾城眼角的泪已不自觉流了下来,“值得吗?”
慕珏值得你这样吗?
其实,倾城心中多少猜得到夜阑要对她说什么。这个时候,人之将死,心心念念的,除了心中挚爱那一个,还会有谁呢?来来回回,不过是慕珏罢了。
倾城早已含泪快步走了过去,苏墨弦心中动容,也不再坚持。
此刻的夜阑,模样是有些可怖的,但她的眼神,柔情缱绻,充满了对心中那个人的眷恋和爱意,倾城只觉无比美丽。心中有爱的女子,总是美丽的。
夜阑对她说:“倾城,若有朝一日慕珏终是落到你们手中,你放了他,好吗?”
果然是这一句。
倾城红着眼睛,没有应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讥讽,只是望着她。
夜阑说:“其实你和他何其相似啊,你们都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被同时送出皇宫,同时沦落为了随时可以祭出去的棋子。可你又比他何其幸运,你虽自小寄人篱下,但你有苏墨弦爱你护你,他是命运赐给你的良人,免你受风雨惊扰,呵护你安然长大,无忧无虑。而今,你又有了亲生父母爱你。但慕珏呢,慕珏什么也没有,慕长丰之于慕离,便如慕珏之于慕珩,甚至还要十倍百倍的疏远,十倍百倍的你死我活,你指望慕长丰能如何善待慕珏呢?慕珏最初执著的并非血缘,不过是父母的疼爱,所以他知道自己并非慕长丰亲生以后,才会小小年纪就流落江湖,颠沛流离,他不过是以为慕离就是他的父亲,他一心一意想要寻找自己的父亲啊。可他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孩子,你想一想,你那个年纪又在做什么呢?你纵使知道自己没有父母,也必定是在和苏墨弦撒着娇吧,但慕珏却已几度死里逃生了。他找到慕离后,敬爱慕离,是真的在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去孝顺他的。其实将心比心,若是你小小年纪千辛万苦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你会如何待他们呢?必定也是恨不得拿命去爱他们吧。然而他并不知道老皇帝说了谎,并不知道慕离不是他的父亲。他就这样错认多年,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你,他才知道,原来慕离也不是他的亲人。”
“也许,他就是从那个时候生了将你的脸毁去的心思。你的脸和慕离的妻子实在太像了,慕离只用看一眼就能认出你才是他的女儿,只有将你的脸毁了,慕离认不出你,慕珏才能有父亲。我知道,这个念头听起来狠毒又卑鄙,下作又不能原谅。可是倾城,你的身世藏得深,你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大人了,已经成过亲有过孩子了,但你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仍旧痛不欲生呢?可你想一想,慕珏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才多大呢?算起来,不过是个孩子啊,一个孩子为了守护自己的亲情,对他人自然也就不会仁慈。说来你也许不信,只会当我在维护他,但还是要求你信一信,慕珏他真的为此而后悔自责着,他的痛苦并不你来得少。因为,直到伤害了你以后,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对你的注视,原来最多的还是因为爱。”
倾城并不愿意在这样的语境里听到“爱”这个字,淡淡别开头去。
夜阑也知道她不信,这听起来多么荒谬啊,其实夜阑自己都宁愿它是谎言,慕珏爱的是倾城,再没人比夜阑更希望这是谎言的了,可惜命运弄人,它偏偏就是千真万确。夜阑此刻也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让倾城相信了,她缓缓闭上眼,叹,“有多少次是为了你,他与成功失之交臂呢?若不是爱你,他也不会一步步落至今日了。”
说完,夜阑便绝了气息。
倾城让人将她厚葬。
……
倾仪、慕珏和林淑儿三人自此不知下落,一如这三年来的杳无踪迹一般,倾仪这个人再一次人家蒸发了。苏瑜、慕离都派了人去找,但结果毫无意外是徒劳。
倾城想,倾仪除了乐观,还真是善于隐藏。苏瑜和慕离这两个都是找人的高手了,连他们也束手无策,而苏墨弦,则更是连找也不找,想来是已经预见了结果。他每日只管陪着倾城,守着她日渐大起来的肚子,仿佛如今生命里唯一一件事,他全心全意地做。
他仍旧是睿王,皇位上那个仍旧是苏瑜。那一夜,他手握八十万大军,离皇位仅仅一寸之遥,又有太子谋乱垫背,便是坐上去了也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但他终究没有。
他只是将苏瑜打败,将太子打败,将倾仪、慕珏击溃,仅仅如此,而后,安然退守,仿佛这事并不萦于心。
可怎会不萦于心呢?这个地方可是朝堂,是个身不由己非生即死的地方,个人往往没有选择的权利。
譬如太子苏墨景,对了,他已被废,便不再是太子。苏瑜终究是念及父子之情,并未像南诏王一样狠下杀手,只是将他逐去了荒凉的封地,难得的是,瑾妃也跟着去了。这个传奇一样的宠妃,竟就这样淡出了这荣华富贵的漩涡。倾城其实并不能想通,苏瑜究竟是如何割舍这样一段深刻的感情。
苏墨弦揣测,“也许替代终究是替代吧。”
倾城道:“可是替代也曾成功过啊,成功以后的替代还只是替代吗?”
这个,苏墨弦就不知道了,他又没有找过替代,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孕妇的意志力往往惊人,倾城不依不饶地问:“你也是男人,你告诉我啊。皇上找了瑾妃,我爹找了慕绫的母亲,说好的深爱呢?还好我只是离开了两年对不对,要是我迟迟不回来,你是不是也会去找个人将我替代了?”
苏墨弦觉得这个话题非常危险,并非是他的行为或是心态危险,而是倾城这个状态下的情绪很危险,随着倾城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已经好几次被扣了莫须有的罪名。
上一次是因为他做的甜点,分明是新创的,倾城偏说已经吃过,并且以此控诉他对她越来越不上心。苏墨弦本来还是觉得冤枉并据理力争的,但哪里晓得孕妇的眼泪说来就来,眼看倾城竟然哭了,苏墨弦顿时什么风骨都不见了,立刻抱着她忏悔认错,并且另外做了加倍补偿,倾城这才笑逐颜开。
此刻苏墨弦机智地避开了可能发生的危险,当机立断拉了个垫背出来,“在皇上心中,爱情不过是江山的点缀,我们不说他。而你爹,我想你大约是冤枉了他。”
倾城怔住,反应过来,惊道:“你是说,慕绫不是我爹的女儿?”
苏墨弦故作无奈地抚着她的眉眼,叹道:“倾城,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样无所不知,至少,你爹是否让不知名的女子怀孕这个事,我果真不知,只是猜测罢了。你心中若在意这事,还是该去问一问他,如此藏在心中不说,我知道你是怕伤害了你娘,但万一你误会了他呢?”
倾城沉默下去。
苏墨弦成功找到了垫背,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了,就让慕离去回答倾城这个危险的问题吧。
于是,倾城果然是误会了。
慕离险些急得跳脚,都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的清白了,发誓自己只有她一个女儿。
然而,孕妇的执着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倾城问:“你为何那样肯定呢?你又不是女子。”
“可我是男子啊……总之,我心中有数。”既不好深说,又要力证自己的清白,慕离头都疼了。
倾城又问:“你只有娘一个女人吗?”
慕离神色霎时郑重又无比坚定,“自然,自你娘以后,我再没有过旁的女人。”
即使分离二十多年,慕离仍旧矢志不渝,单这一份痴情,世间也没有几个人及得上他,慕离的腰挺得特别直,底气特别足。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孕妇的脑回路。
倾城想了想,问:“那以前呢?”
倾城其实并不是为难慕离,只是单纯地想着慕绫的年纪,应当是她的姐姐,那她的母亲岂不就是在夕颜以前吗?
慕离,“……”
最后,倾城是被赶出去的。
其实慕离自寻到她,一直对这唯一的女儿珍而重之,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才好,就是这样还怕摔着了。但被女儿翻情事旧账这回事,慕离觉得他真是要崩溃了,夕颜都没有和他翻过旧账好么?而且,他若早知今生会遇见真爱,他一定守身如玉一心只等着真爱出现。以为谁都和苏墨弦一样好命么?那样小小年纪,真爱就被送到了他身边去,由他亲自养成,他前世一定是拯救了天下。
慕离又急又怒地将门在倾城的面前关上,“总之我说不是就不是!”
其实苏墨弦并没有慕离想的那样好命。譬如这个时候,如果将倾城赶出来又在她面前将门摔上的人是苏墨弦,那基本上他就九死一生了。好在慕离不是苏墨弦,倾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仔细反省了自己,最后深觉自己真是欠妥。想想仅凭慕绫一面之词,她竟深信不疑了,多么可笑。更重要的是,慕绫又知道什么呢?她自己的身世还是东拼西凑听说来的呢。
……
苏墨弦虽仍是睿王,但朝中权力局势已是彻底翻覆,如今天下大事,几乎全由苏墨弦一个人说了算,苏瑜已彻底无力扭转。
而在权力这上面,苏墨弦并没有如那一夜对皇位的退让,他牢牢握在手中,一时权势滔天。
倾城有些不懂他的意思了。
那一夜不篡那个位,如今却要做个自古以来被唾弃的权臣了吗?
苏墨弦只是笑,还甚有兴致地抬手覆在她的腹部,感受着孩子的胎动,漫不经心地说:“时机到时,你自然就懂了。”
倾城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个爱动的,她之前暗中去看过慕绫,慕绫这个月份上时,孩子动得非常厉害。两相对比,倾城有些担忧。
苏墨弦倒没有这样的担忧,他会贴着倾城的肚子和里面的宝贝说话。倾城担忧的时候,他还会笑凝着她,对里面的宝宝说:“宝贝动一动给爹爹看,好不好啊?”
然后里面的小人儿竟然真的会小小地动一动,像是回应苏墨弦一般。
它第一次这样的时候,倾城简直叹为观止,苏墨弦则是愉悦不已,抱着倾城,将她浑身上下都亲了一遍。
自此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