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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吐出一个字,苏清便咽了下去,她瑟缩着又看了一眼满目冷光的泓禄,将仅仅穿着罗袜的脚往群内缩了缩,然后绞着手指道:“你是皇上?”
其实,也许也可能是因为这皇上和那御前公公待久了,所以,所以有了…夫妻相?
皱着眉头,苏清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乱七八糟的在这关头胡思乱想些什么。
“圣上,苏昌盛,苏御医到了。”内殿门口,李顺的声音遥遥传来,打断了苏清的臆想。
泓禄收回刚刚触碰到苏清头顶的手,背到身后,微微向后侧身道:“传。”
“等一下!”一听到苏昌盛的名字,苏清一个机灵便猛地抬起了头,那道略微尖细的声音和泓禄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突兀的厉害。
对着身后的李顺抬了抬手,泓禄转头盯着苏清,声音沉稳道:“怎么?”
“嗯…”张了张嘴,苏清抓了抓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垂头看了看身上的宫装,“那,那个,奴婢衣冠不整的,不好见人。”
但是话一说完,苏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目光怪异的泓禄,都想打自己一巴掌,她这衣冠不整的,连皇上都见了,还不能见谁啊!
但是让她奇怪的是,这皇上却真的是没有让她的便宜老爹进来,而是二话不说直接换了另一个御医。
暗自松下一口气,苏清紧绷的神经抽的她的太阳穴“突突”的疼,连着胳膊也疼的厉害。
但低头一看,苏清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满是鲜血,几乎浸透了半边的手臂,一动便是钻心的疼,是真的伤口。
黄丽木雕镂圆桌边,泓禄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手边的佛珠,看了一眼埋头揪着宽袖的苏清,低声道:“过来。”
听到泓禄的话,苏清一愣,才想起自己还坐在人家的床上,赶紧爬了下来小碎步朝着泓禄的方向移动。
但是走了几步之后,苏清便低头顿住了步子,她的罗袜没有系好,因为她的走动而褪了一半,露出半个白玉脚掌。
☆、第32章 糖蒸酥酪(二)
正当苏清站在那里无所适从的时候,李顺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圣上,李御医到了。”
这苏昌盛的去和李御医的来,之间隔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泓禄摩挲着手边的佛珠,目光淡淡的扫了李顺一眼。
李顺触到皇帝的目光,安分的垂落目光,一副恭谨模样。
泓禄双眸微眯,视线重新回到苏清的身上,语气平和道:“穿好。”
苏清木讷的垂下脑袋看了看脚下,磨蹭着伸出手将罗袜拉扯了一下系好,然后偷着四处瞄了一眼,没有发现自己可以穿的绣鞋,只好依旧不尴不尬的继续站在那里。
“回去坐着。”泓禄撩起下摆,站起了身。
听到泓禄的话,苏清僵硬转身回头看了看那张宽大无比的龙床,头皮发麻,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动弹不得。
身后撩起一阵龙延香,苏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宫装领子一勒,身子便突兀的腾空了。
被放到床上,苏清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衣襟,目光看着面前的那双黄色底纹皂底靴,纤细的眉目微微皱起。
她长的那么像水桶吗?这么拎来拎去的。
泓禄侧身,随手一撩,那垂挂着的帐帘便完全的遮盖住了苏清那坐在龙床之上的纤细身子。
眼前被覆上一片亮黄,苏清眨了眨眼睛,不适的扯了扯身侧的蚕丝锦被,但在触及到那片柔软滑顺时,手掌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帐帘外,那李御医提着药箱弓着身子匆匆而进,“吾皇万…”
“不必行礼,过来。”打断那李御医的话,泓禄对着那李御医招了招手。
隔着一帐帘,苏清模模糊糊的看到泓禄那挺拔的身影,与自己离的颇近,一伸手便能碰到,但是苏清知道,这伸手的距离,远远比想象的远的多。
“不知圣上龙体何处不适?”李御医提着药箱恭谨道。
“不是朕。”泓禄掩在宽袖下的手动了动,慢慢背到身后,侧身看向帐帘下苏清的纤细身形,道:“伸手。”
听到泓禄的话,苏清一个机灵,身子僵硬的伸出了手。
那李御医弓着身子看了看泓禄,又看了看帐帘之中伸出的纤细素手,提着药箱上前,半跪在泓禄身侧,对着帐帘之中看不清面目的苏清道:“娘娘,男左女右,请伸右手。”
李御医是皇上的专门看诊家庭医生,而在他看来,这能请的动他,又安稳的坐在龙床之上的,最低怎么也是一个娘娘吧,所以不管是哪位娘娘,叫娘娘不就没错了嘛。
听到这李御医的那声娘娘,苏清慌了神,她刚刚想说话,脸上却突然的罩住了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身子。
“讳疾忌医可不好,莫要任性。”泓禄的声音缓慢而清流,听着让人十分舒心,但是那按在苏清脸上的手力道却不小,直把苏清的脸压的一阵酸麻。
那李御医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这些话的泓禄,发福的身子一个哆嗦,赶紧抖着手拿出医药棉,小心翼翼的搭在苏清皓腕之上,拘谨的弓着身子开始仔细诊断起来。
内室之中寂静片刻,那李御医慢慢的放下把着脉的手,偷着看了面无表情的泓禄一眼,弓着身子道:“娘娘无碍,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待微臣开一点舒缓心神的方子便好了。”
话说完,那李御医一顿,皱了皱眉接着道:“不过娘娘好像有些失血之症…”
“不小心划伤了手臂,你留下伤药便好。”泓禄撩起下摆,直接坐在了龙床上,不过没有掀开那帐帘,依旧与苏清隔着一层黄色的帷账。
“那微臣再开一些补血之方?”
“嗯。”淡淡应了一声,泓禄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李御医便留下伤药,便弓着身子,脚步一顿不顿的提着药箱出了内室。
拿起那浅青色的瓷瓶,泓禄单手撩开帐帘,苏清那张苍白却精致的面容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伸出来。”泓禄微微侧身,目光落到苏清被血迹浸透的宽袖之上。
“奴,奴婢自己来吧。”苏清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去拿泓禄拿在手里的瓷瓶。
指尖碰到些微冰凉的瓶身,苏清轻轻抽了抽,没有抽动。
她偷偷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鬓发棱角,俊秀白皙,只是那双眸子,暗沉的厉害,就好似一汪深潭,一眼望进去,满是让人打颤的冷意。
下意识的放开了捏着瓶身的手,苏清看着男人捏住她的手臂,直接将那宽袖撕开,露出里面被瓷片划伤的一长条伤口。
那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却都泛起了血色的白边,皮肉外翻,有些红肿。
苏清看了一眼便有些不忍,微微闭上了眼。
泓禄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捏着苏清手臂的手减轻了不少力道,将那细碎的米分末一点点的撒在上面。
药米分撒上去的时候刺痛非常,苏清咬了咬牙,才咽下了那呼之欲出的痛呼声。
泓禄瞥了一眼苏清,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药米分抹完,苏清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原本就散乱的头发还被湿哒哒的黏在脸侧,仪容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只是那天姿脸庞,国香之色,硬生生的将这份不可掩盖的狼狈,变成了让人怜惜的娇柔。
“啊…”苏清手臂一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却被泓禄一把狠狠按住,然后用力的扯紧手里的棉布。
看到那张俏脸的面容紧巴巴的揪成一团,泓禄心中的那抹怜意终于被按下,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手里的动作。
“裹紧了才能止血。”将最后一层棉布裹上,泓禄才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好似完全没有看到苏清泪眼盈盈的样子。
苏清瘪了瘪嘴,垂目看了看被裹了三四层的手臂,敢怒不敢言,止什么血啊,当她眼瞎吗,她的血早就已经不流了好吗?
看了一眼苏清憋屈的神情,泓禄嘴角轻勾,手抚蟠龙宽袖,慢慢站起了身。
看到泓禄站了起来,苏清也赶紧站了起来,垂着眉目恭恭敬敬的样子,但是就她那鬓发凌乱,宫装狼狈的模样,让人看着怪异的紧。
泓禄的视线往下落了落,侧头对着外间道:“李顺。”
“奴才在。”李顺弓着身子从外间进入。
“去找双鞋。”
李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苏清站立的方向,低垂着脑袋道:“喏。”然后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坐着。”转过头,泓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苏清,面容冷肃。
苏清的脚动了动,然后不安的绞着手指,如坐针毡的坐到了那龙床之上。
看着坐在床上,却只仅仅沾了半个手掌位置的苏清,泓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了那座掐丝珐琅冰鉴边。
那冰鉴精美异常,纹路艳丽,十分华贵。
泓禄的手慢慢的搭在那环扣之上,轻轻用力,那座掐丝珐琅冰鉴的盖子便被泓禄掀了开去,里面被冒着白色寒气的冰块包裹着的新鲜瓜果便显出了光滑的表皮。
掐丝珐琅冰鉴箱内一般加铅为里,用以延长天然冰的使用时间,又可以避免融化的冰水侵蚀木质箱体,使用时先在箱内放入冰块,然后便可以将瓜果、饮水等食物镇于冰上,直接食用。
苏清的目光被那座掐丝珐琅冰鉴吸引,伸着脖子看了看里面露出的那抹水果表皮,身子也不知不觉的往上起了起,离开了那龙床。
泓禄手掌微拨,便将那冰块往旁边拨了过去,然后半个手臂没入那掐丝珐琅冰鉴箱内,拿出一只青瓷垒丝盅。
苏清的目光顺着泓禄的手落到那青瓷垒丝盅上,小巧的鼻子不经意的动了动。
拖着那青瓷垒丝盅,泓禄重新走回苏清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对上泓禄那双暗黑的眸子,苏清便软了腿脚,垂着脑袋一副安分的样子。
“猜出来了,便给你。”将那盅上的梅扣盖子打开,泓禄一手按住苏清的身子,只将那盅放置苏清头顶半臂处。
苏清看不到盅里的东西,但是那伴着丝丝凉意冲进鼻端的淡淡牛乳味,还是暴露了那盅里的东西。
苏清抬眼看了看泓禄,然后立马垂下了脑袋,轻声道:“市肆亦有市牛乳者,有凝如膏,所谓酪也。或饰之以瓜子之属,谓之八宝,红白紫绿,斑斓可观。溶之如汤,则白如饧,沃如沸雪,所谓你(即奶)茶也。炙你令热,熟卷为片,有酥皮、火皮之目,实以山楂、核桃,杂以诸果,双卷两端,切为寸断,奶卷也。其余或凝而范以模,如棋子,以为饼;或屑为面,实以馅而为饽,其实皆所谓酥酪而已。”
“奴婢猜,这盅里的,应该是奶酪,以牛乳含糖入碗,凝结成酷而冷食之。”顿了顿,苏清又继续道:“也可作糖蒸酥酪之称。”
苏清的一番话下来,整个人也没有一开始的拘谨,娇俏的面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泓禄手里拿着那盅,墨黑的眸中是苏清面带红晕,亮闪闪的眼神,以及那完完全全坐在龙床上的身子。
果然还是这吃食管用,那巴掌大的地方哪够坐的。
☆、第33章 薏仁茶
乐成侯府之中,一片肃穆,唯有细风暑日之下的阵阵蝉鸣,清晰可辨。
正堂之上,四方红桌木椅,青砖绿瓦,座首之上端坐着一中年老者,那老者端看是须发白髻,却是身形壮硕,此刻面容憔悴,正扶额皱眉的撑着桌子。
“老爷!”大堂之外,一老仆穿着奔波而进,声音洪亮,几乎穿透整座前厅。
“怎么样了?”那老者听闻,咻然起身,面露焦色。
老仆手倚椅背,大口喘着粗气,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那老仆整个人就好似个拉风箱一样的一直喘个不停,乐成侯等的心急,便整个人站在那老仆身侧,狠狠的用手掌拍了拍那老仆的驼背。
老仆被拍的咳嗽了一声,不过好在不再喘的那般气急,抬起头断断续续道:“小,小景侯爷被罚在宣室外醒酒,听说是…”
“是什么?”看着那老仆吞吞吐吐的样子,乐成侯急的直哆嗦,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
“是调戏了皇上手底下的一个宫女。”
那老仆说完,乐成侯身子一顿,蒲扇般的大掌狠狠的拍向身旁的桌子,怒吼道:“就一个小小的宫女,这皇帝小儿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说完,便是大踏步的往前走,直冲冲的样子的让吓坏了那老仆,赶紧过去拉人。
“哎呦,我的老爷啊,这事也真不大,您就别去凑热闹了。”老仆佝着身子,干枯的手指弯曲,紧紧的抓着乐成侯许延寿的衣摆。
那乐成侯转身,双眼怒睁道:“父兄将儿托付于我,我就不能让人有半点损伤,你别拦我。”说罢,一挥衣袖,便挣脱了那老仆,虎虎生威的踏着步子牵过院中的马扬长而去,只留那老仆坐在地上哀嚎。
这乐成侯许延寿为许氏一党,战场上杀伐下来的老将,说话做事总是带着那么一股子强横。
当年战场之上父兄皆身首异处,唯他咬牙挺了下来,兄长留下这一方血脉托留自己好生照料,且幸得先帝怜惜,让这孩子承袭了兄长爵位,虽然没有封地只有邑号,但总归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只是这般蛮横的人,教养出来的孩子也难免骄纵了一些,原本只是参加那为熏荨公主寻觅良婿的晚宴,不知竟会闹出了这等事情。
另一侧的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