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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误会,误会,为兄不过是一时手抖,不小心碰到了,不小心,不小心,呵呵!”莽古尔泰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中却止不住一阵恶毒——出了这种事,吃亏的永远都是女人,别看这会儿皇太极逼他认错,说不定一转眼就得把这可恶的女人赶到冷宫里去,再要么为了他们的兄弟情分,直接把她赏给他也难说!
他阴恻恻地睨了海兰珠一眼,仿佛看到了她在自个儿身下哭哭啼啼,哀告求饶的模样,海兰珠,你给我等着!
他眼中的凶戾令布木布泰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小心地向海兰珠身后躲了躲,便是这么个小动作,又惹起了卓娅的话头儿,“二格格,不过就那么两个红包儿,后头又没有了,何必再托着那么重的漆盘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呢!咱们格格又不是什么守财奴,不会计较的,您只管坐着歇歇就好,很不必再这么劳累了,一会儿行完了礼,奴婢再过去拿就好!”
皇太极带来的低气压被卓娅的话一打岔,气氛又松快了起来,皇太极恨恨地扭回头去,咬牙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这是兰儿第一次在众亲贵跟前露脸——新妇第一日的请安见礼,绝不能出什么岔子,否则便是不吉。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儿,事情闹得越大,对兰儿便越不利,那莽古尔泰是该死,可他不能以这个由头来惩治他,便是杀,也得换个时候,换个说法!
布木布泰无措地看看皇太极,再看看海兰珠,心底一阵苦笑,早知道这新妇见礼会搞成这么一副场面,她是说什么也得跟姑姑一样告病的。这算什么,惹事的没事,被挑刺儿找茬儿的也没事,都拿她一个帮忙端盘子的扎筏子,煞性子!连那两个丫头都敢拿她去刺儿那两个贝勒爷!
一脸尴尬的除了布木布泰,还有一旁正待往外掏红包的莽古尔泰,他的手本已伸到了怀里,这会儿听了两个丫头的话,却是僵在了那里,也不知这红包掏好还是不掏好。
论理,这红包他是必须得掏,可方才阿敏没掏,两个丫头又说了那样的话,他若这时候又掏出来了,岂不是叫阿敏更难堪!可不掏吧,他看看代善和皇太极铁青的脸色,再看看一旁眯着眼睛的格佛贺,那今天的事传了出去,他们的脸可就真是丢尽了!
“咦,三贝勒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塞娅一脸关切地问,继而猛地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没事没事,不就是几个虱子嘛,这行军打仗,来不及洗澡,有几个虱子也是再平常不过,您继续,继续!”
虱子?!代善深深地低下头去,替自个儿这个堂弟默哀,坐在后头的几个亲贵贝勒已经有人笑出声来了,莽古尔泰咬牙掏了两个红包出来撂在布木布泰手中的托盘里。
海兰珠的气已经出了,这会儿只装没看见阿敏和莽古尔泰那像要活吃了她的目光,点头敷衍了一下便往后走,那努﹡尔哈赤还真能生,这么多儿子,她都得挨个儿行礼,也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才没工夫跟这两个不着调的计较呢!
她不计较,可有两个爱计较,爱替她打抱不平的丫头,“唉,塞娅姐姐,这怎么又有红包了?莫不是单数拿,双数不拿?这回咱们可真开眼了!”
单数拿,双数不拿?布木布泰嘴角抽了抽,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活宝,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
饶是皇太极肺都快气炸了,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只作喝茶,拿茶盏挡住了半张脸,肩膀却是忍不住抖了抖。有塞娅和卓娅这两个丫头在,阿敏和莽古尔泰这两个莽夫今天丢脸也算是丢到家了!
阿敏的面皮紫涨,猛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两个红包儿扔了过去,虽隔得远,那准头儿倒是不赖,布木布泰手中的托盘一沉,险些脱了手,阿敏心中有气,那力道也是极猛的,还不待皇太极和代善抬头呵斥他,便已大步走了出去。
格佛贺眯着眼,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海兰珠,她还真有点儿喜欢她了!
☆、笑里藏刀
好容易拜见完了所有的亲贵贝勒,收到了红包无数,海兰珠却是连数红包的工夫都没有,便又跟着皇太极送格佛贺回宫,顺便跟一群的贵妇们挨个儿见礼,忙乱到最后,满眼里都是各色浓妆艳抹的脸,谁是谁却没记住几个。
格佛贺坐在主位上,唇角噙着一抹慈和的笑意,她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碰上新妇这样见礼的。可见这个海兰珠,也不是什么有大心计的,倒叫她放心不少。
今日这事,也不知皇太极会怎么处置,不过,看他对着那海兰珠紧张的模样,只怕也不会冷落她。她心中暗暗思忖,男人嘛,难免喜新厌旧,他这时候正在兴头上,倒不必急着出手对付那海兰珠,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虽想着替叶赫那拉氏一族多争些好处,虽牵挂着侄女富苏里宜尔哈,可皇太极也毕竟是她的亲外甥,在不影响叶赫和富苏里宜尔哈利益的前提下,她也不想叫他伤心失望。
若这海兰珠不识好歹,她心下冷冷一笑,今日的事便是最好的把柄,她分分钟都能把她撵到冷宫里安身。
“额娘瞧瞧,这可真是个宝贝呢!”一阵欢快的笑声打断了格佛贺的思绪,她抬起头,正看见她的女儿聪古伦手里拿着个珠宝辉煌扁扁的小圆盒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你这孩子,都是快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没个大人样子!”她假意嗔怪地看着自个儿的掌上明珠,如今她的女儿也要当额娘了,可让她开怀不少呢,“你如今可是双身子,若有个闪失可怎么好,还不好生坐着呢!”
聪古伦一步便抢到了她的身前,“又不是那些个身娇体弱的汉人女子,额娘跟前儿说说笑笑,哪里就有什么闪失了!额娘快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物件儿呢!”
格佛贺接过她手中的扁盒子瞧了瞧,錾金镶宝缠枝花样的盒盖上,镶着各色珍珠宝石,直映得满室生辉,倒似个首饰盒子的模样,精致倒是精致,可聪古伦自小便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就这么一个小盒子,也值得她如此大惊小怪的?
聪古伦看出了自家额娘的疑惑,伸手一按那小盒子上的一个机关,“额娘快瞧!”
格佛贺看着那镶珠嵌宝的盒盖儿缓缓打开,立时被那盒子里满眼狐疑的老妇吓了一跳,手中一抖,那小盒子眼看就要掉到了地上,“我的老天啊!这,这是什么妖怪啊!”
“呀!”聪古伦一声惊呼,飞快地弯腰接住了,“额娘小心些,这可是兰嫂子刚刚给我的,我还没稀罕够呢,摔坏了可怎么好!”
海兰珠送她的?格佛贺颤抖着手指着聪古伦手中的盒子,“这是什么东西,你就敢收,说了多少次了,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万事都得小心着些,那些脏东西可千万不能碰,别什么邪魔外道的都往身边儿放,怎么就是不听呢!”
海兰珠有些目瞪口呆,不过就是个小镜子,怎么就成了邪魔外道了,古人无知迷信,她是知道的,可不料竟愚蠢到这般地步!
皇太极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这镜子是他好容易搜罗来,讨兰儿喜欢的,兰儿也爱得什么似的,天天在荷包里揣着,方才不小心叫这小妹妹瞧见了,见她喜欢,兰儿也不好小气,只得忍痛割爱,送给了她。
原想着姨母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小妹妹,只当是为了讨姨母喜欢,叫她高兴高兴也就罢了,大不了他以后再给兰儿搜罗一个好的,可没想到姨母竟是这样的反应,聪古伦都说了这是兰儿送她的,姨母还那般说,她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皇太极开口说话,聪古伦便先不干了,不服气地冲着格佛贺顶撞起来,“谁说这是邪魔外道了,不过是个镜子,怎么就成脏东西了,我说它最干净了,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的,任是什么脏东西在它跟前儿都藏不住呢!”
镜子?格佛贺一愣,她又不是没见过镜子,哪里见过这样还藏着个老妖怪的镜子,可别以为她老了便好糊弄,哼,她吃过的盐,可比她们吃过的米都多,这里头的关窍,别想瞒过她这个老婆子!
“你个傻丫头,那里头可藏着个老妖怪呢,还不快把那脏东西给扔了!”她站起身来,指着女儿厉声喝道。
老妖怪!海兰珠的嘴角抽了抽,这个格佛贺,她女儿都跟她说了是镜子,她还说是老妖怪,这不是自个儿骂自个儿嘛!
正想着,坐在旁边的皇太极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满含歉意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安抚似的回握住他的手,示意自个儿没事,叫他放心。
还不等皇太极阻拦,那边的聪古伦已经哭笑不得地喊了出来,“额,额娘,您怎么了?这真的只是个镜子,您看看,什么老妖怪,那不就是您嘛!”
屋子里自方才格佛贺变脸时便静止的空气起了丝微澜,角落里不知是谁家女眷嗤嗤地笑了出来,格佛贺惊异不定地看着女儿,只得女儿将那镜子举到她跟前了,她还犹自颤抖着双手不敢去接。
“这,这真的是我?”颤抖的指尖抚上眼角的皱纹,那惊异不定的眼神,花白的头发,满头熟悉的珠翠,无不在提醒她,这真的是她——叶赫那拉氏格佛贺!
“可不是嘛!”见她没有再说要扔了这镜子,聪古伦松了口气,立时又兴致勃勃地给自家额娘讲起这镜子的好处,“额娘您看,这镜子照得多清楚,那头发都一根根儿地,汉人说什么,什么——‘纤毫毕现’,对,是纤毫毕现!我原还不信这世上有什么能叫人纤毫可见的东西,今儿可算是见着了。您看,连您鬓边落下的一根头发,都瞧得清清楚楚呢!”
格佛贺苦笑着将耳畔垂下的头发抿了上去,纤毫毕现,可不是纤毫毕现吗!不仅是她花白的头发,便连她脸上的沟壑,眼角的皱纹,都照了个清清楚楚,叫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老了,她真的是老了!
聪古伦没想到额娘竟突然伤感起来,不禁有些讪讪,“额娘不老,在女儿心里,额娘永远都是最年轻,最漂亮的!”
格佛贺宽容一笑,眼睛看着窗外皑皑的白雪,目光伤感而又迷离,“傻孩子,你都要当额娘了,额娘能不老吗?只要看着你们都好好的,额娘便是老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满含着母爱的话语霎时吹走了皇太极心里的阴霾,方才因着她的话满是不悦的心情立时被姨母日渐老去的伤感取代,“姨母这是说的什么话,便是我们都儿女成群了,在您跟前也还是个孩子呢,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最年轻,最漂亮的!”
格佛贺这才复又高兴起来,“就你嘴甜,这话呀,从你妹妹嘴里说出来,我不信!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呀,姨母心里却是跟吃了蜜似的,浑身的舒服!”
一旁的聪古伦不满地嘟起嘴,扭股糖似的不依,“额娘偏心,凭什么一样的话,八哥说出来就是好的,我说出来您就不信,您偏心,女儿不依呢!”
看着聪古伦这孩子气的模样,格佛贺心里更是熨帖,嘴上却忍不住训斥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也不怕你新嫂子笑话!”
直把聪古伦按到身旁坐下了,这才回头看着海兰珠,“孩子,到姨母身边儿来!”
海兰珠扭头看看皇太极,他拍拍她的手,对她鼓励地笑笑,示意她不用怕。
“孩子,别怪姨母没见识,没见过这么珍贵精致的东西。方才着实是被那镜子给吓住了,这才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不怪姨母吧?”她口里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海兰珠的眼睛,想从那清澈明亮的眼底看到她心中的端倪。
“姨母这是说的什么话,那玩意儿我初次见也吓了一跳,差点把它摔了呢!事先没开口提醒姨母,叫姨母受了惊吓,原是兰儿的不是。姨母不怪罪兰儿,兰儿便谢天谢地了,哪里敢对姨母不敬呢!”海兰珠轻拍着胸口,仿佛真是为着格佛贺的宽宏大度而感激不已的模样。
“你这孩子,还真会说话,姨母真是越看越喜欢了!”格佛贺拍着海兰珠的手,似乎真是对这个媳妇儿满意到了极致,“不瞒你说,他以前那些个福晋格格,见了我只叫侧妃,没一个叫姨母的,就富苏里宜尔哈跟我亲近些,偏又只叫姑姑,昨儿一听你叫我姨母,我便喜欢上你了,今儿再一看这性情,嗯,可不是个招人疼的嘛,难怪他竟把你捧到了心坎儿上,疼到了骨子里呢!”
海兰珠红着脸低下头,做足了含羞带怯的模样,心却在滴血,格佛贺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她指定会成为所有福晋格格们的公敌,到时候她能在这后宫里安稳立足才怪了!
还昨天一见便喜欢上了她,那她被阿敏和莽古尔泰为难刁难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这个长辈站出来说一句话?
更何况新婚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