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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就很明显了。这次的调研更重要的是政治性。是表率表彰与表扬。是示范,这一天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全学到,但要将这件事传播出去。鼓励全国的电厂主动开展节能减耗工作。
冀北电厂一边,自然是牛大猛和副厂长居首,之后是老段,再之后是生产科的主任,而张逸夫,有幸被安排到了科级干部的前列,面对这一安排没人敢说个“不“字,张某人在电厂内的名望已经无人不服了,他与牛大猛亲密的私人关系更让人不敢多说。
当穆志恒握手握到张逸夫面前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后侧头看了看众人,数了人头后这才笑道:“小张,进步很快么。”
这倒让张逸夫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有傻笑。
要说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十大活动,“调研”怕是要位列其中,“开会”也有一席之地。这一天就是充满了调研与会议的一天,谁都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一天,但又必须经历的一天,同时又是没有压力的一天,就在这样毫无压力的氛围中,大部队有说有笑地向五号机组行进。
这个行进路线,也是有安排,有说法的,之所以选主要参观的是五号机组,自然是因为这个15万的机组比较新一些,厂房也漂亮一些,外加保养好,适合撑台面。这里不得不承认,小日本的工业产品做工真的是细致精密,很多设计都极其的严谨,即便这台机已经用了十几年了,依然没什么陈旧的感觉,噪音低,震动小,与同期投产的六号国产机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毕竟,要给大领导展现咱们电厂光彩的一面,得涂脂抹粉了再亮相。
按照接待计划,会先参观五号机组,有需要的话再顺便去旁边的锅炉,之后是去电气值班室,随后午餐,下午进行汇报、交流,晚上喝酒。
面对这次领导调研,其实张逸夫那里是几乎没什么压力的,压力反倒集中到了牛家父子头上。老牛要时刻准备着领导突然提出的各种问题,比如机组技术参数,投产年代,运行情况,各种热效率之类的东西,他虽然是厂长,对厂内设备总体是熟悉的,但他不可能全部深入掌握细节。这里面就又有学问了,这条调研路线是张逸夫设计好的,中间领导会问的问题他也基本都考虑过了,几天前就给了牛大猛几张纸,让他老人家好好背背,免得出丑。
可老牛一看,这他娘的实在太多了,老子一辈子都没背过这么多东西,你丫的给我勾出重点。张逸夫很无奈,领导问问题可不是考试,那是想到哪是哪,没有重点可言的,您老真的想露脸,就得下苦工。可在记忆和文字方面,牛家父子实在是没有天赋,让他们背东西不如去挖煤。
张逸夫也只得强行标出一些重点,并且几次告诫厂长,不要相信这些重点,领导随时有可能调整行动路线,对某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产生兴趣,到时候你答不上来就现眼了。即便牛大猛对此表示明白,但他面对那几张可怕的背诵知识点后,还是怂了,最终只强行记下了标准参观路线上的内容。
一行人就此进了汽机厂房,每人都带上了安全帽,开始了走走停停的参观,电力报配合前来的记者则忙前忙后进行拍照,冀北指定是又要上报了。
牛大猛时时刻刻跟在部长的侧后,时时刻刻都在考虑着镜头的位置,给部长介绍的时候甚至都微微屈膝缩脖,这样显得领导高大一些。几位陪同的领导不住点头,时不时问个不疼不痒的问题。冀北电厂这次也算下了苦工,在张逸夫等人的安排下,这个车间这一天的值班人员都是厂子里最精神的,笑起来最美的,对一切问题对答如流的。
所以说调研这种事其实很没意义,更像是一种作秀。
约莫十几分钟过后,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穆志恒终于说话了,语气不温不火,老部长抬了抬帽子问道:“据我所知,汽机车间在降低煤耗的过程中,改造工程应该比较有限吧。”
“确实有限,主要就是更换热力管道,减少热损耗。”牛大猛诚惶诚恐答道,“如果时间和条件更宽裕的话,我们实际上是有更换汽轮叶片的计划的。”
“换叶轮那是大事,谁都知道优质的叶轮更好,我们大家这次来,主要就是来学习小经验的。”穆志恒说着,望向周围几人,“诸位,我认为咱们既然来了,就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最能学习到经验的地方去。这个厂房确实漂亮,但咱们来不是为了参观的。”
部长发话,大家自然点头称是,纷纷进言。
“穆部长说得是,牛厂长,下面还是去锅炉那边看看吧。”
“对,降煤耗的大头在锅炉那边。”
“或者煤仓也可以,实地了解一下电力报上说的‘创新配煤技术’。”
本来,牛大猛是不希望安排参观锅炉的,那边怎么清理都必定脏兮兮的,而且噪音大环境差,来的都是大领导,弄个灰头土脸总是不好,但穆志恒主动提出来要去锅炉,他也没得办法,还好张逸夫那边早有安排,也计划好了锅炉的参观计划。
“行,咱们去最艰苦的地方看看。”牛大猛笑着冲众人点了点头,心里回忆着那些并没有背熟的参数,引领队伍改变走向,“就去这个机组的锅炉吧,改造也比较多。”
穆志恒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边走边说道:“从电力报上面的文章,以及你们送上来的报告来看,动工最多的应该是一号机组锅炉吧?”
“一号机组……”牛大猛不禁面露难色,“穆部长,一号机组毕竟太老了,环境不太好。”
“没关系,就是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么。”穆志恒再次冲周围说道,“全国范围内,有不少机组都是六七十年代从苏联那边引进的,条件和设备状况跟冀北电厂一号机组比较相似,要真正地普及经验,还是要从这种典型的机组出发。”
不用多想,周围必定又是一片肯定之声。
牛大猛此时心里已经慌了,娘的,那边的东西没记住……穆爷爷您就不能走寻常路么。
事到如今,老牛也不可能拒绝这个提议,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一行领导出了5号机组厂房,朝一号机组走去。还好段有为就在身旁,真麻烦的地方,有他兜着呢。
步行好一段路过后,才终于到了一号机组的地界,这已经投运了几十年的厂房,显然比之前参观的要陈旧很多,很多东西就像老太太脸上的皱纹一样,不是单靠化妆可以遮住的,必须得拉皮整容才行。
冀北电厂自然不可能,也没时间为了应对调研,去把这里重新翻建一遍,因此只得将这个老太太雪藏,不要出来丢人,可惜穆志恒口味就是这么独特,就好这一口。(未完待续。。)
183 罪人
站在半露天的1号锅炉旁,穆志恒看着这台努力了很久的设备,听着那熟悉的噪音,反倒踏实起来。毕竟是老一代的人了,去那么干净的机组反而不适应,这感觉就像是有些人热衷于老马达那种独特噪音的意思。
穆志恒要上去,所有人都没有选择,像牛大猛这样不情愿的其实不在少数,尤其是部里机关的干部,不少人几乎都没怎么靠近过锅炉,尤其是这么老的锅炉,但他们没有选择,必须跟着领导走。
牛大猛自知不能事无巨细,便也识趣儿地让了个身位,后面的事让老段上,非要说的话,穆志恒比牛大猛年长十岁出头,算是半个长辈,老段却反倒比穆志恒年长个几岁,算是同辈,沟通起来应该更顺利一些。
一行人就这么顺着旧梯子爬了上去,每到一层都停一停,段有为开始一路介绍,哪里是哪里,哪里改造过了,如何改造云云,有条不紊,比牛大猛那种硬背出来的说辞,听起来要让人舒服许多。同样的话,从完全理解,从浸淫在电厂一辈子的老工程师嘴里说出来,甚至有文艺与性感的味道。
“这台锅炉也是苏联产的,耐用,结实,但年头长了效率下降的比较快……”
“可以听听里面燃料燃烧的声音,这种比较间隔平稳的,像海浪一样的声音,就是正常燃烧的表现,当然,最简单的观测方法是直接观察炉膛内的火焰颜色,但咱们现在没这个条件。”
“现在的主要噪音都是风机和磨煤机产生的。从中辨别炉膛内燃煤的声音确实比较难。”
老段一席席话说出来,像是讲故事一样,其中包含着一生的经验与理解,就连张逸夫都自叹不如。有些东西真的需要多少年的浸淫,他也开始重新领会老段与自己之前的谈话,硬知识固然是重要的一方面,但要融会贯通,还是要熬的。
不知不觉,已经介绍到了各种改造工程。
其实降这10克煤耗,真的没有太难。无非就是三大块。一是对老旧热力管道的改造,二是科学配煤,三是根据负荷变化进行调整操作。如果有条件的话,还可以考虑对风机动工。追求效率上的极致。这些工程基本每个电厂都有能力做。只是在不需要考虑生产成本的情况下。没人愿意主动去做而已。一方面,没人提起这种费力不讨好,又劳烦他人加班惹麻烦的事情。另一方面,就算做了也不一定成,完全没有自信。
冀北电厂算赶上好时候了,赶上了急着达标的牛大猛,又赶上了急着出头的张逸夫。
“仅对一号锅炉而言,我们共封堵漏气四十余处,更换管道30米,还针对磨煤机和风机进行了参数调整,保证最优效率,并且重新培训值班人员,在非满负荷运转的时候,改变锅炉的相关参数,做到更科学地操作。”段有为指着不远处的崭新排风管道,“可以看到,那里的管道已经全面更换了,之前劳损比较严重,站在咱们这边都可以感觉到漏风。”
“嗯,看来冀北真是下功夫了,全盘考察了一遍,修补不少啊。”穆志恒也不得不赞叹道,“老段你也亲力亲为,感觉像是在锅炉呆过十几年一样,不易。”
“哪里,这次的工作都是厂长带领年轻同志组织的,我不过是把把关。”段有为谦逊一笑。
“对对,大猛也不易,带着新兵打了这出漂亮仗。”穆志恒随即冲旁边的牛大猛笑道。
“呵呵,还得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牛大猛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连忙道,“穆部长您有所不知,这次我们真的全厂动员了,每个车间,每个人都参与到了达标和降煤耗的行列中来,加班加点。前一段时间停机检修的时候,我们检修车间和锅炉车间的人都几乎一个月没休息过。”
穆志恒闻言面向周围笑道:“呵呵,那就如何调动工作积极性这一点,大猛你也要好好聊聊管理经验啊。”
“不敢当!不敢当!我也就管管粗人,抛砖引玉!”
众人看牛大猛不好意思的样子,都不禁笑了起来。
而就在这笑声之中,突然飘出了一丝阴呼呼的声音——
“牛厂长到时候可千万别敝帚自珍,一定要把外来的工队介绍给大家。”
众人闻言一凝,望向这人,正是队伍中端的欧炜,这位处长混在诸多领导之中,并不怎么醒目,可只要一开口就立刻醒目了。
牛大猛卖了个小聪明,外包工队的事情,无论是在向上级的报告中,还是给报社的信息中,都丝毫没有提及,这样一来,可以让这些功绩更正面一些,更体现出全厂上下的努力。就事情本身而言,实际上在后期的工程与改造中,工队那30个人起到的作用也极其有限,主要都是各车间的努力成果,工队主要作用就是开了个好头,让大家产生了信心与动力。
不上报这事,本也说得过去,可在这场景下被人提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下台了。
“哦?请了还是电建的人?”穆志恒身居高位,自然是不会了解这些边边角角的信息,只当是冀北电厂自力更生才成功的,此时才听说冀北电厂雇了人,不禁略有不满。
牛大猛紧张万分,连忙答道:“我们确实雇了一个外包工队来,但那主要是为了达标的一些工程,工队的工作也主要是土建方面的,跟咱们电机和锅炉不沾边。”
“嗯……”穆志恒这才点了点头。
可欧炜却没打算就这么完事儿,接着说道:“那一定是我记错了,电力报上的‘达标周记’。我们处每月都要组织一同学习的,我记得上面提到了工队的事情,在管道改造的时候可没少出力。”
此话一出来,大家不免有些尴尬,一时间没人说话了,只有各种风机和锅炉的聒噪声。
牛大猛更是摔得迷糊,欧处长老子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在这个场合,这么多领导,你他妈有这个必要么??
但无论有没有必要,他都被拆穿了。虽然没有那天苗德林那么狗血淋头。但也着实丢了面子。
穆志恒好像也感受到了牛大猛的尴尬,便不再追问,挥臂道:“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