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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蓅姜最怕什么?他答:怕黑,怕打雷。我便想起,难怪每次来兰宸殿,不管何时何地,你总是会留一盏灯。今日电闪雷鸣,我突然想起当初无意间问华安庭的一句话,心里愈发的燥,就匆匆赶来瞧你一眼,果然是来对了。”
“皇上有心。”我低声道,伸手环住他的腰,贪享这一刻安宁。
“我允你,以后若是雷雨之日,不管在哪,我都过来陪你,可好?”他的声音愈见温柔,像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心,捏得疼。
“蓅姜可当真了,皇上切莫食言。”
我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声音:“皇上,太医请到了。”
帘子撩开,我看见了许绍,几日不见,人稳当了许多。看来华家的势力果然不容小视,才半月有余,显然皇上召看诊,已能轮到他。
我撩眼一笑:“有劳许太医了。”
他颔首,恭顺上前,跪在一边帮我把脉。不多久,抬脸看我一惊,忙撤回手,工整跪下:“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这是喜脉,娘娘怀了龙胎了。”
我一怔,大脑瞬间空白。只见凤御煊嘴角道的笑意深深,握起我的手:“来的还真是巧呢。”
的确是巧,如此多事之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对孩子的到来的确没有准备,想是一回事,而发生则是另一回事。
凤御煊的喜悦我能感受得到,他从父亲和兄弟的手里夺过这把高高在上椅子,自然希望能够世世代代的传于自己的子嗣。而我也是高兴的,皇长子意味着什么,宫里的女人没有不知道的。华姚两家相争,我这一胎就安稳许多了。
在宫里没有任何秘密是秘密,我怀上皇嗣的第二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凤御煊允许我不必日日去凤宫请安,我的日子便悠闲起来,看看书,作作画。该来的人迟早要来,我坐等皇后。
不出所料,三日后,皇后登门,送了一堆的补品之类,神色清淡。我们坐在廊子里赏莲,屏退了下人。
“这孩子来得正好,皇上可是高兴的很,宸嫔的肚子果然争气。”皇后喝茶,轻轻道。
“臣妾还得谢谢皇后,若是皇后不通融,哪轮的着臣妾怀上龙胎?所以,臣妾心里都清楚着,皇后的恩德,没齿难忘。”见我这般答,她也似乎放下心,轻叹一口气,幽幽答:“宸嫔向来聪明,若是以后诞下的是皇长子,富贵荣光自然不必说,可容妃向来得宠,若是为难了你了,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我宛然一笑,赶紧答谢。
雨过莲新,处处都看着干净,阳光照在荷叶上,折出的光明亮的刺眼。我和皇后姚氏交谈的不多,大半时候都是对着那池莲花望着出神;各怀心思。
过了半晌,皇后姚氏侧首望着一池半开的白莲,缓缓道:“都是华家儿女,如何区别对待就如此之大。人心肉生,宸嫔也是女子,那番滋味一路走来,辛苦了吧。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心思自然比别人细腻,有时候本宫就在想,皇宫里是谁成就了谁呢?几分人愿,几分天意呢?”
这一番话说的很是肺腑之言,我淡淡的听,淡淡的笑,看她神色不像消遣,倒像是感慨。不知道是不是情愁浅怨是这皇宫内苑盛产的,无论是宠妃皇后,抑或是下面无名无位的妃嫔,人人的眉间都带着一抹愁色,化不开,抹不去,不是从生来带的却似要带到死去一般。明明都是一脸虚假假意,却偏偏露出那么真实的一丝情绪,让人感叹不已。
“蓅姜愿与皇后亲近,就是知晓,皇后娘娘善念善行,肯仔细去想,肯用心去体会,这已是蓅姜的福分了。而天意也好,人愿也罢,这条路走了,还有回头路吗?既然没有,为何不往前看?”
皇后的脸上染了笑,一双眼淡然:“美比西子胜三分,心较将干多一窍,说的正是宸嫔这般女子。有心思,有韧劲儿,更重要的是,有一双明亮而骄傲的眼,路看得清楚了,就不怕走歪。”
我回笑与她:“皇后引路,臣妾的路还能走歪吗?”她含笑不语,我亦是如此。
“坐了许久,就不扰妹妹休息了,妹妹这功夫身子沉,要多休息,多补养才是。”皇后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出几步,回头看我,意义明了:“蓅姜只管安心养胎,其他事情,本宫护你周全,你尽管放心。”
我俯身谢过,看着那消瘦单薄的身影愈走愈远。她不是不知道皇嗣的重要,只不过她想得,而凤御煊却未必想给。
暗争
皇后走后,我转身回了屋子。日子没有不同,一天一天,若不是有些特别的事情发生,当真就如白开水一般,淡而无味。
“邀月,去亲自盯着,厨房里面的菜,那些补品,没有你看过,就别呈上来了。”
邀月点头:“娘娘,之前我与清荷一直监视着,现在刘东带着人看着呢。”
华瑞莹的问题暂时是得到解决了,这个姚氏也不是简单人物,皇上宠幸皇后极少,宫里人都知晓,她现在来与我说这些,无外乎怕到时候皇长子落入华家手里。我与华家的关系,她了若指掌,指我一条路,与华瑞莹生死以对,与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并非当真不需要华家半点的保护,只不过是无法依赖这点保护借机上位而已。
怀孕后的日子里凤御煊过来的次数更多,有时候白日里也会走一趟,我身子懒,不好吃却一直贪睡。他并不吵我,见我已经睡下就独自在一边看书,等我醒了,说上几句话,问问情况。
皇后姚氏的那一方一香的确管用,除了我的兰宸殿,凤御煊走动最多的就是华瑞莹的蕊心宫,眼见我的肚子大起来,她却半点生息都没有。因为要太医时时顾着我的身子,于是,我找许绍便可谓正大光明。
“本宫腹中的皇嗣如何?”我抽回手,撩眼看他。
“龙胎一切正常,娘娘身体也很健康,再有半年有余就可诞下皇嗣了,娘娘请放心。”他收起东西,抬眼看我:“娘娘有恶心呕吐的状况吗?”
“没有。”
“饮食可否正常?”
“正常。”
“乏力困倦吗?”
“是的。”
“那微臣还是开一些安身养胎的方子给娘娘,微臣会亲自煎熬,然后让刘公公送回来,娘娘无需担心。”
我轻笑,点头:“许太医愈发有模有样了,进来如何?”
许绍脸上平静,比从前稳重许多:“还是亏了娘娘提拔。”
我端起釉色瓷浅杯,喝一口参汤:“许久没见到姐姐了,不知道姐姐最近身体如何?可否安好?”
许绍抬了眼,见身边只有邀月一人,轻声道:“容妃娘娘阴虚体寒,气弱且血流不畅,是需要长期调理的,微臣正在调理之中。”
我懒懒倚在榻上:“许绍,你可知道你时间不多了?”
许绍蹙眉,不明意义:“娘娘是说?”
“如果是一个太医长时间无法治愈嫔妃的病,那么不出多久,就会整个太医院一并给嫔妃会诊。若你手脚不够干净利落,蛛丝马迹是早晚会被掀出来的。这样的结果有两种,一是,你被查出,死路一条;二是,其他太医调理成功,容妃生育皇嗣。那么一来,本宫算空了,你也别想着在这皇宫里再有半分出山头之日。”
许绍自然懂得其中因由,表情严肃道:“其实,容妃娘娘之所以不孕,并非全部因为那药方的事情。”
这话说得我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绍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容妃本身的体质便偏寒,宫冷而血虚,这本就是很难受孕的一种体质。”
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浅笑看他:“许太医,本宫不想听‘比较难’三个字,本宫当初让你去达到的结果是‘不能’不是‘比较难’。抑或这么说,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必须要‘不能’而非‘比较难’,这次你可听懂了?”
许绍闻言立即跪了下来:“微臣懂了。”
“许太医可是聪明人,对不该仁慈的人仁慈,就是对你自己残忍,这话本宫只说一次,如若是到时候许太医自己惹了麻烦,局势无可挽回,可别说曾经本宫没有提点过你。”
“微臣懂了,微臣一定不会负娘娘提点。”
我扬手:“去吧,去吧,做的漂亮些,与谁都是件好事。”
许绍走了,邀月过来给我添茶:“娘娘,各宫的嫔妃能来的都来了,唯独不见容妃和那个元妃,她们做的还真是明显。”
我轻笑:“谁说她不来?只是时候还不到而已。”
对于华瑞莹,我一向猜的准,当初她自己也说过,凤御煊到兰宸殿来总比跑去凤宫要好,而宫里面补得最勤快的就是她,如今,我竟比她先怀上皇嗣,这口窝囊气怕是她吞咽的会很辛苦。天下最畅快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敌人自乱阵脚,我坐等兰宸殿,看华瑞莹如何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娘娘,您说,对付那华瑞莹会不会助长了皇后的气势啊?到时候若是皇后反扑我们,那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嘛。”邀月一边给我捶腿,一边小声嘀咕。
往事就如醇酒,无论你封得多严实,总能闻得到酒香。而活在深庭后苑的人身后都要拖着无数心酸苦楚,走了一路,负担很多,不相信别人,对自己也亦然狠心。我们不知疲倦,不懂伤怀,连呼吸眨眼都无不是心如明镜般的算计,得与失真的就那么重要?自然重要,再重要不过,做人清高要有清高的资本,做后宫女子淡薄要有淡薄的智慧,可那些都只是表象罢了,往往这种人,才是最厉害的那个角色。或许因为无需争夺已然胜券在握,抑或者,无需再争,有皇帝一人在手,还有什么是握不住的?可我不是,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靠不上诺大的华家,也无法握皇帝一人于股掌,我若不不算,下场只会更加难看。
我阖眼,言语轻轻:“邀月也奇怪为何我只对付华瑞莹而无视皇后吗?”
邀月淡语:“奴婢愚笨。”
我莞尔:“因为后宫的对手只有一个华瑞莹,挫她只是为了安身,并不是真想要针对华家。而皇后本就不受皇上喜爱,她稳坐后宫不过是依仗着姚冲在朝中的势力,皇上薄面给的已然明显,这种人,后宫斗的无意,要斗,得倚着皇帝,朝堂上细细算计才成。”
“华家女儿那么多”
我翻身:“华家女儿虽多,可比那华瑞莹更难对付的人却没几个,三娘,四娘的女儿还没那个福分,能顶着那光环再入宫的就只有二娘的小女儿华韶嫄。”
“她也会入宫?”邀月轻呼。
“会的,再等些时日,你看我说的准与不准便是。”我不止是对华瑞莹算计的清楚,就连父亲那些所谓的高招,想猜也并不困难,何况那么深知二娘的为人,这样一来,华韶嫄入宫,还有何难猜?
有孕后的身子的确沉得很,整日里犯困,除了吃东西都不愿睁眼。可是我并不发胖,也不知道吃的东西去了哪里。冥冥之中,浅睡,心里还在想着那件事情。
哥哥去了边地与外族迎战,跟着乔将军身边时日还尚短,不足以委大任。而乔征也并不及父亲那么受到皇上重用,这个踏脚石似乎有点低。即便是皇上有心栽培哥哥,迂回的路途耗时又辛苦,我自然希望哥哥走一条捷径,也好早日达成我的期望。
将军府里兄弟五人,华翌晨被父亲送到了最好的禁军校尉的位置上,剩下的华尔冬,华蕴甄年纪也不小了,送到这皇上跟前也是迟早的事。偏偏凤御煊是精明的人,女人间的小把戏怕是对他不起作用。我若是要把哥哥推上前去,一定要有一个极为合理且高于他底线的理由,他的底真是很难摸。此外还有就是哥哥与那乔征的女儿乔晓月之间的情事,此事我并未同哥哥提起,他的性格我十分了解,与其正面去阻止远不及让他无转身之地来的有成效。如是现在这般,我可同凤御煊再商量商量。
我正想着,缓缓睁了眼,猛地看见面前人的脸,心里狠狠一惊。“皇上来的时候怎么连点声音也没有。”我欲起身,他却按住我肩膀,让我躺回远处。
“看看你身子好不好。”他语气淡淡,一张脸表情比语气还要淡。
我嫣然一笑:“这可不好说,每日情况不同,若是皇上不放心,那就每日都来一次,臣妾再告诉你到底好是不好,皇上看如何?”
笑染上他嘴角:“说的好不如听得巧。”
我亦是目光脉脉:“巧的才好。”那一双海一样深的眼眸看着我,像是黑夜包纳了万物,静谧至极:“蓅姜一张巧嘴果然能说会道,若是男儿,一定派你去西疆与那些蛮人谈判去,看你如何一语一城池,传诵后世,胜那乐后几分。”
我巧笑,伸手扶他的眉角:“原来皇上心里有苦事,就是那西疆蛮人的事?”话出了口,细看他表情。他有他禁忌,他的禁忌便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