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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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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姚冲这老贼,不是一般精明诡道,乔征并不入他眼,皇上的一番作为也不过是想尽力提拔哥哥,他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当初几欲将自己次女许配给哥哥。而今,哥哥重伤,若是拔掉江家,那除掉华家不过是指日可待。就似现下,也是一个大好时机。
  “娘娘,您这就好去兰宸殿里换衣了,时辰不早了,皇上可能已经等了。然后,散宴后,便直接回新的兰宸宫便可了。早上清荷一直留在那打扫,之前奴才抽空走一遭去瞧,的确是方便娘娘随时入住。”
  我点点头,朝前面一望,似乎有灯火正在靠近。
  “娘娘,天黑全了,要不,奴才把灯点了?”
  出来之后的确天色已全黑,不过月色下,景物甬路还是隐约可见,我看他:“先不必了,前面有人,我们从左边的廊子里走吧,进了廊子再点灯不迟。”
  刘东扶着我刚准备从侧面的小路转过去,只闻前面有人细声唤我:“前面可曾是宸妃娘娘?”
  我停住脚步,刘东窜到我前面,尖声细气道:“来者何人?”
  “宸妃娘娘千安,奴才是周全,是宁王身边的随侍。”我眼光越过躬身的周全,展目而视,从后边缓缓走来一人,厚实裘袄,只有半片衣袂露在外面,皎洁月色,衬得那宝蓝色尤其光亮。
  凤宜玶从阴影中漫步而来,渐渐步入晕黄灯光之下,他眼色温润,嘴角似乎含着笑,只是半显半隐,容仪雅致。
  “周全,你先去前面候着,本王一会儿就来。”
  周全拜礼,将宫灯递与凤宜玶,打头先行。我看了看刘东:“罢了,你也点了灯,前面带路吧,我与宁王有话要说。”
  刘东心领神会,前面带路去了,距离拿捏的十分好,不远,却也着实不近,若是话声轻微,便不会听得仔细。
  我们并肩走在廊子中间,他伸手,撑着宫灯,似乎有些沉默。灯光微弱,风吹过,便摇曳其中,晃动光影,似乎随时随地就可熄灭。
  “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不是应该在大殿等着设宴吗?”
  “恩,里面觉得有些闷,带着周全出来透透气,真是巧,能遇见你。”他淡语,情绪稳若止水,微微垂目,看着自己手中的光亮微弱,只见灯光划过他瞳色,却是半分不见所谓巧见的惊异神情。
  “宁王妃呢?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
  “在皇后的凤宫闲聊,所以才觉得闷。”他依旧淡色,无波无澜。言语如人,淡薄的只觉得就似一阵微风,吹过,不留痕迹。
  他这般,我便没有话可继续说下去,说不出是尴尬,还是陌生。
  沉默半晌,凤宜玶到底轻声开了口:“蓅姜,姚冲私下在查华云清、华玄为军营中任职的事,你可知晓?”
  我笑笑,侧过眼看他,白净的一张脸,着实俊俏,却不会有凤御煊的精致与阴郁,完全一副云淡风轻的置身事外,这般神色也许会让人觉得疏离,却每每看见他时,都会让我感到十分安详。安静的,沉默的,似乎一种无声息的陪伴,无需虚伪以对的舒服。
  “宁王也知道?”
  他点头:“虽说姚冲朝堂之上眼目众多,可皇上的眼线也不算少数。从前,姚冲为了帮他争得这天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手段之高明,之阴险,御煊心里都是清楚的。
  现在大业已定,共同的目标已经达成,剩下的只有各自的野心,御煊不会信任姚冲,就如同姚冲不可能放心他一样。姚冲自然要想方设法巩固自己的位置,若是皇后将来膝下有子,那这天下,姚氏一族便是可谓只手撑天。
  而他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华家,因为他很清楚,华家握兵,这是顾虑。”
  “父亲不若姚相那般精明干练,有时也会弄巧成拙,可自己的算盘打得也不算差,亦或者说,他身边的江家也是不容小视的。
  的确,若不是元妃在华瑞莹面前出了个趁热打铁的计策,过了哥哥受困落水这一劫,怕是这辈子他们都不会从我身边带都任何一个孩子,也许,皇后就是从这一点彻底看清楚,她目前的对手究竟是谁了吧。”
  “你的意思是?”凤宜玶略有不解。
  “姚冲如此奸诈,自然知道现在动不得华家。止沸需扬汤,毁堤靠蚁噬,自然要慢慢来。”
  “是拿江家开刀?”
  我含笑,对上他望向我的眼:“若是大理石少卿的位置出了空当,可有机会安排其他人进去?”
  “蓅姜已经心里有人选了?”他望向我,一双长眼,光影交错,似乎如水清澈,可见底,有一览无余的明净。
  “胡安,我舅父的儿子。”
  凤宜玶突地脚步顿住,定定看向我,有些迟疑,清淡的面上终算是有了情绪,微微蹙眉:“蓅姜,御煊是极其聪明的人,你若动作,恐怕他心里会有想法,于你不利。”
  “不进则退,后宫的生存法则,宁王比我应该更懂得这个道理。昔日长生,便是一面镜子,面对这面镜子,我竟要付出此生的愧疚,你又可曾知晓那是什么滋味?
  我之所处,夹缝求生,便是我不害他人,也难保不受他人之害。况且,历代后宫的血雨腥风,没有本事归为宁静,只能投身。”
  幽幽长叹,像是他已经走了一千年一万年之久,看过人间沧桑,看透爱恨嗔痴,看遍聚散离合那般,沉重而束手无策,凝神思考过后,却愈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的问。
  因为太过清楚其中脉络,便连一句借口都给不得,我们面面以对,一个巧笑,一个沉默,皆是不同表情,却是同样胸怀一般,冰天雪地的一番心境。我没说错,他亦无语默认,话便梗在喉咙里,渐慢变成虚无,消失无踪。
  “蓅姜”他话没说完,被我硬生打断:“从前你的一句话,我至今记忆深刻,当日是你亲手将我带进宫中,的确如此。入了宫,人总会变,身不由己,或是本身如此,已经不再重要。
  不管你心目中,我曾经是一个怎样的人,那都是已经死了的过去,从今日后,我是什么样的人,会怎么做,这才是真实的我,活着的我,仅此而已。”
  我先行一步,刚走出几步,听见凤宜玶轻声唤我,音色略低,有些哑:“蓅姜,我可以帮你。”
  我停脚,笑靥如花,侧过身,含笑问道:“其实,宁王妃是个很好的人,听说杨幕也深得皇上的信赖。”
  凤宜玶一怔,神色恍然,所答非问:“朝中扶植各种力量,少了他不可。”
  我略为点点头:“说的极是,朝中的确该渐渐渗透皇上自己的心腹,姚氏的势力非一日所及,这功夫可要下大了。我们赶紧走吧,时辰不早了,过一会儿,宴席要开,前后找不到宁王的人可就不好了。”
  宁王应是,与我并肩而行,不再有话语,似乎凝神思索。从廊子转过弯,走到分岔廊口,他往东,我往西。
  “蓅姜,你肯定信我,便知道我一定会帮你。”他似乎有些信誓旦旦,格外认真。
  “缘何帮我?”
  “希望你在后宫能过得更好。”他脱口而答,像是那答案已经被默背了百遍,千遍,烂熟于心。
  我抬头看他,眉目带笑,轻声道:“宁王的情,我领了。”
  凤宜玶怔怔看我,似乎还有话要说,只听前面不远处传来刘东的话语声:“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要回去换衣。”
  我不说话,凤宜玶亦没有说话,他只是看我,仿佛分别了许久,只想着多看上几眼,把轮廓无数次刻在心有之上。难得有情郎,古传的痴望,总是事是人非,阴差阳错,这般有情郎,注定要颓败伤神。
  若是当初真的入了凤宜玶的府,我这般所处,有当时何等天地?安心相夫教子,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思及此,我脸上的笑更浓了,人间至美,错失与相忘,人之心,越发肤浅,总是得不到的,才作最好。
  “那,我先告辞了,宁王慢走。”收回眼,唤过刘东,转身从岔口转西而行,听不见脚步声,凤宜玶似乎并没动身,我总是好奇他究竟那般,于是两次相遇,掉过头,走到一半总会想着回头瞧一眼。每次都是他看着我走远,那般神色,阅尽千山万水般怅然,停在当初,犹如一颗不摇不移的树。
  这次我不愿再回头看,我这般心坚如石之人,若见了他,也会有所动容。
  “娘娘,您小心脚下,慢着点。”刘东碎言。
  晚上的庆宴除了恭贺我荣升宸妃,还有长生满月,我在房间里打扮一新,却有些踌躇。半月不见长生,只闻身体康健,虽说安心,却免不了挂心。之前梦里都想到再见她一面,如今有了机会,反倒忐忑,生怕失态。
  “给长生的那柄如意做好了没?”
  “做好了,娘娘,你看看,还满意吗?”我探头,看见刘东手中红绒锦盒里一并白玉镶宝石的如意,点了点头:“去备好,这便前往大殿。”
  满朝文武,后宫嫔妃,人人皆知,当今皇上的长公主极受宠爱,前来恭贺之人,若如牛毛。我登大殿,只见下面如织如布的一片,跪拜,恭贺,壮观磅礴。
  今日我荣升宸妃,位置紧挨容妃华瑞莹。便是假作云淡风轻,也不免飘过眼光,看长生究竟在哪,过的如何。
  “今日恰逢册封宸妃与朕长女长生满月,双喜共迎,普天同庆。各位爱卿能亲自前往,朕杯酒以敬。”
  群臣闻言,受宠若惊,皆起身举杯:“恭喜皇上,恭喜宸妃娘娘,祝长公主长命百岁,安乐康健。”
  底下恭贺之声此起彼伏,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华瑞莹起身,满目喜色,从奶娘手中抱过长生,喜滋滋不上台阶,将孩子交到皇上手中:“皇上,皇后娘娘,但看长生今日模样,十分精致娇俏,近来身子好了许多,眉目一看,真是像极了皇上您。”
  凤御煊脸上表情很淡,接过孩子,仔细看了看,嘴角带些许浅笑,看得出,是真心喜爱。我心一梗,百味繁杂交缠,有苦涩翻上喉头,甚比黄连。却是脸上依旧有笑,柔媚而清浅。
  皇后探头看了看长生,不自觉,眼光瞟向我这一边,只一眼,并无情绪,遂调转眼光,轻言轻语:“长生的康健,容妃自是功劳不小。”
  华瑞莹俯身一拜:“长生为臣妾之女,总盼着身子越发硬朗,费了多少心力都是值得,天下父母之心,如今,臣妾是真切感知,确属不易。”
  每句话都是一道伤,一根刺,我心中之疼,混沌庞杂,无以言表,端坐在下面,犹如提线木偶,维持一个让人疑惑的表情,让人摸不清楚,我是当真心怀宽广,还是做戏太深,成了戏精。
  “宸妃,你也过来看看长生,愈发有些轮廓,怎么看,都有些像你。”
  凤御煊突如其来一唤,惊得我心一跳,极快的缓过神,抬头,扬笑,站起身,缓缓踱步,朝台上走去。
  心中如擂鼓,自闻响亮惊人,只是仗着生就一副面不改色的本事,轻轻接过襁褓中的婴孩,探眼一望。
  心酸,痛楚,苦思,不甘,在我见到长生的那一刻,心中如浪涛翻覆,充斥心间,又极快蔓延四肢百骸。被子下面的手,情不自禁颤抖,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不敢抬头,生怕眼光泄露情绪,只是细细的一遍又一遍看她的模样。心下里无数次临描出长生的眉眼唇鼻,再看一遍,看上多少遍,都觉不够。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摩挲她的脸颊,长生醒着,一双黝黑瞳仁,煞是漂亮,直直看着我,看的人心跟着抽紧般的疼。我笑笑,她竟伸出新嫩小手,握住我手指,左右摇晃。
  我心一颤,眼眶酸胀,一股哽咽感卡在喉咙,心尖上的柔嫩,生生被扯疼,尖锐,清晰。
  “长大许多,也健康了许多,姐姐多费心思了。”我淡淡答,不欲抬眼看任何一人。
  “却是如此,许太医日日来看,也说调养的不错,甚是让人欢喜。”
  母女连心,不知所言是否为真,我这般伤怀,无需长生感知,只望她能记得我为她生母,心中淡淡凉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贪心。
  余下的歌舞弦乐,我无心观看,元妃坐在我旁边,目色静然,我侧过头,清声道:“今日都是喜事,容蓅姜这里敬各位姐姐一杯,请笑纳。”
  先是皇后,然后华瑞莹,等到元妃面前,我为她斟满酒杯,她却委婉推辞:“恭喜宸妃了,今日本宫身子不爽,就不多饮了。”
  我巧笑:“娘娘身子不爽,有没瞧过太医?”
  元妃面目改色:“风寒小病,无妨。”说完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微微朝我一笑:“他日得了空,来寰蕖宫坐坐,我们在把酒言欢,说些体己话。”
  我亦软笑,点点头:“那蓅姜不为难姐姐了。对了,兰宸殿特做了三锦团,一来庆喜,二来也图个好兆头,正是每位都备了一分,请大家品尝。”
  话说着,太监们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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